少年笑得勉强,抬起头看着她说:“你的伤……”
左溪不去看他的脸,垂着眸子说:“伤已经好了,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也该走了。”
厨房里只有刺啦啦的炒菜声,过了良久李霄才艰涩开口:“我做了菜,明天再走好吗?”
这真是一个很烂的借口,以左溪的脾气,她本来应该脱口而出“做菜和离开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但是这次她并没有这样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好”,随即转身出了厨房。
以前吃饭的时候李霄总是说个不停,左溪偶尔接上一两句,哑巴婶子在一旁满脸带笑地看着,一番其乐融融的样子。
可是这次的一顿饭吃得有些闷,桌子上没人说话,炒的鸡肉很难吃,带着一股焦糊味,但左溪还是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李霄戳着碗里的东西低头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下午的时候左溪让李霄带她去看看狗娃的坟头,一个小土包孤零零地待在一块高地上,土包前面摆了一个香碗插了几根香,对面是矮山,景色还不错,这么多天以来她一直没有来过,坟头竟然已经冒出了几点绿意。
两人在这里待了一下午,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太阳下山之后才一前一后地走下高坡,回到村子外面,已经能够看到暖暖的灯光,左溪突然顿住了脚步,李霄也急忙停了下来。
“李霄,你家在哪?”
李霄的声音中夹着一丝希望,“洛阳,你会来吗?我还不知道你家在哪。”
左溪背对着他,相处半月有余,她又不是懵懂没开窍的小丫头,一个男人这样对待一个女人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她怎会不懂,但是……这样一个单纯少年的爱恋不该放在她的身上。
她的情况有些复杂,这副身体虽然只有十四五岁,但是一颗心早已沧桑老去,尤其是遭遇到了林歆的背叛之后,这样的少年沾到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而且前不久那场祸事,她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后面还会发生什么她不确定,那群人处在这个世界的上层,掌握着绝对的权利,将来一旦再次相遇发生冲突,她不能保证会出现什么情况,而李霄不该卷入她的事情之中。
她相信只要她说了自己没有家之后,温顺性格夹杂着一丝执拗的李霄一定不会让她独自离开,所以她撒了一个小谎,“家……我家在兖州风武镇。”
她只知道这么一个地名,所以便顺口胡诌了这么一个地方,只是如果她此时知道自己的一个小谎导致后来发生的事情,她想,她一定不会这般说,但是她无法预测未来,有些事情便是命中注定。
“兖州,风武镇……”
李霄在嘴里将这个地名咀嚼了几遍,然后说道:“嗯好,我记住了!”声音中夹着喜悦,明显比晌午的时候明快了不少。
两人继续往回走,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步子不约而同地放得有些慢,到了院子里之后,左溪站在房门口看着李霄低头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她停了下来,正要抬脚进屋,左溪张嘴叫住了他。
“小小!”
李霄听到这个称呼,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意浮现,渐渐扩大,回头看着她,露出满口白牙,“什么?”
左溪犹豫了一下说:“你还没有问我叫什么名字。”
李霄一听,脸上笑意更浓,就差哈哈大笑,但最后还是强忍住,他站直了身子,然后隔着一个院子朝着左溪拱手行了一个礼:“小生这厢有礼,敢问姑娘芳名?”
左溪闻言忍住心中的笑意,“我叫左溪,溪水潺潺的溪。”
这一夜李霄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左溪的话,“溪水潺潺的溪”,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一早醒来,李霄看到天窗大亮,猛然一惊,掀开被子只穿着一身中单便跑了出去,撞开左溪的房门便看到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的被子。
他脚上连鞋子都没穿,但此时他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心中空落落地仿佛少了一块东西一般,一阵风地跑出门,看到哑巴婶婶正提了一桶水走进院子急忙跑过去问道:“她呢?她呢?”
哑巴妇人擦了擦头上的汗,对着他比划了两下,指了指外面,他急忙往外冲去,一直到狗娃的坟头,站在高处对远处一览无余,但仍旧没有她的身影,她是铁了心不想让他跟她道别,一个女人狠心起来比男人更狠。
李霄从院子外面回来,没有像往常一样替哑巴婶婶打水,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回屋子,不经意间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穿着中单没穿鞋子,素白的袜子脚底上满是泥渍。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两只脚,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喃喃地说:“兖州风武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