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我下意识地就反问了出来,然而不等我话说完,满脸嬉笑的秦慕雨却是莫名其妙地朝我挤了挤眼睛,欢快地消失在病房门外,不见了踪影。我愣了愣,突然感应到几乎与此同时,灵觉里头似乎也有着两条不同寻常的魂魄,“嘭”得一下子凭空消失在了离我不远的某个地方。
魂魄突然消失,这个惊人变化倒是提醒了我,他们是阴差,非人类,理论上说没有实体......
脑袋里闪过的这几条信息后,我顿时目瞪口呆: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秦慕雨的意思是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他们,至于刚才,我从睁开眼之后,就一直在对着空气说话。
渐渐进入懵逼状态,我麻木地转动着脑袋,扫视了这间从布置风格上看起来颇为眼熟的病房,最后从靠窗空调边上的旮旯里瞅着了一个冒着点点红光的小型数码设备,抱着侥幸心理再三打量确定这真的是个摄像头之后,无力地闭了眼,同时也明白了秦慕雨走前交待的话。
两分钟后,一阵匆忙又有些杂乱的脚步声,逐渐从病房门外的走廊响到了病房门口,最后停在了我的病床边上。眼皮轻轻颤了颤,联想到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之后,我还是决定装睡好了。
“确定13号病人醒了么?”
“确定。”
沉稳的男声在床右侧响起,回答他的听上去像是个年轻女人。这句对话之后,床边传来了窸窣声,再接着,一只有力的指头突然搁在了我的上眼皮上,用力,然后我的眼前就又有了画面——一个放大了的男人头。
“嘶。”
这位年约四十多左右的中年男医生手猛得一缩,倒抽了口气。不知道该算是本能,还是算意外,在他手手扒拉开我右眼的时候,我的左眼下意识地也跟着睁了开,一时间我们俩近距离对视着,并没有什么心理准备的他,被这突然地跟我对视上吓了一跳。
“看着像是真醒了啊!”
旁边的女护士震惊地瞅着我,一脸不可思议。有了她的这一声惊呼,中年男医生也回过了神来,震惊里,他用着一种看到奇异生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同时嘱咐着身旁跟着的另一位年轻女护/士。
“小双,准备记录。”
“好。”
记录?
我脑袋继续一懵,没敢吭声。他这近乎狂热的眼神让我顿时联想到了俩月前,因为在小志家调查被吊灯砸了送到医院之后,给我主治的那个医生,对,就是那个拦着我非出钱给我做全面检查,临走时还抽了我一管血的那个。
“小伙子,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姓陈,你的踝骨固定手术是我做的。”
这个满脸兴奋的医生跟我做着自我介绍,说话间目光一直跟我对视着,盯得我连眼都不敢眨,生怕他一下句话就会忍不住找个借口,再抬我抬上手术台解剖。
至于借口,我现在脑子里都已经脑补好了:手机的时候有个刀片落到你身体里头了,且不说那刀片好几万块钱,单是这个刀片留你身体里头,就是大隐患,来来来,我免费帮你拿出来。
“苏然,你醒了啊!”然而没等我脑补完,强子的声音却是在我床尾响了起来。
本能地就想答应他,可脑袋里某个念头一过,嘴又牢牢地闭了上。如果我这会儿回答了强子,那么我刚才的沉默就白费了,如果这个姓陈的医生寻了个医学上的理由非要给我开刀的话,强子指定也是阻止不了的。
这么一想,我干脆连头都没往那边扭,就瞪着已经开始发干了的双眼瞅着斜上方——这医院掰开我眼的时候,我就是盯得那。
“哎?苏然?”看上去相当激动的陈医生还没说话,强子侧是从床尾绕到了病床的左边,神情同样激动地凑到我脸前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几秒后,他脸上的激动略收了收,疑惑地抬手在我眼前头晃了晃,试探着我的反应。
“医生,他这是醒了么?”强子连晃了十几下手也没能让我干涩的眼睛眨巴一下,顿时不淡定了。
“应该是醒了。”陈医生也再次凑了过来,凑到我脸跟前观察了瞳孔之后,又皱着眉头退了回去,一脸纳闷地嘀咕着:“是醒了啊,刚才病房监控录像里头不但看着他动了,还看着他说话了呢。”
“说话?”强子顿时直起了身了,一副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模样,“什么时候?跟谁说话?”
“就是几分钟之前,一个人自言自语,说得还挺兴奋来着。”
可能是把我现在的情况跟刚才的状态联想到了一起,陈医生的脸色也古怪起来,抬手磨搓着自己下巴上的胡渣子,他双眼微微有些出神。余光注意到他旁边的两三个护士,目光已然从我身上挪开转到男医生身上之后,我赶忙借着这个机会使劲眨了两下眼,滋润着已经干涩到发酸发疼两颗的眼珠子。
“嗯?”
陈医生他们几个没能看到的这一幕,倒是被守在我病床边上时刻关注着我的强子给注意到了,他轻疑一声再次把脸凑到我眼前头打量了一番后,眉头一皱,眼珠子里闪过了一丝惊喜与无奈。
他看出来了,我心中微微地松了口气。
陈医生面色严肃地正在想着什么,听着强子这一声之后,连忙又凑了过来,凝声跟强子问着:“怎么了?”
“没事。”强子深吸了口气后,往床尾走了两小步,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开始配合我睁眼说瞎话:“我觉得他压根就是没醒,至于睁眼说话动胳膊腿儿啥的,八成又是他的梦游症犯了。”
“梦游症?”陈医生一下子愣了,“他有梦游症?”
“有啊,而且这一段时间基本每天晚上都犯病,白天懒到不行,晚上睡着了梦游倒是啥都干,就说大前天,我起来去上厕所的时候还发现他拿着自己的牙刷在刷马桶呢。”
强子也不知道是帮我还是气我,当然也可能是为了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更真实一些,这举出来的例子硬是把我从梦游症说成了神经病潜伏期,听得我自己都觉自己无药可救了。
“真的么?”陈医生看上去明显不信。
“真的,不信你等清...骆院长醒了问他,这事儿他也知道。”强子说着眉头一挑,转身就指向了不靠窗那张病床上躺着的清游,语气里透着满满的信心——因为清游确实知道我半夜起来打坐的事。
“好吧。”
陈医生将信将疑地顺着强子胳膊看了过去,神色上满是不甘。就这么的又跟强子了解了一些我梦游的情况,片刻后,陈医生终于是放弃了解剖我研究的念头,抬手把我眼皮往下一扒拉,以给死人合眼的动作帮我手动闭眼之后,终于是带着三个美女护士放过了我。
“行了,他们走了。”
待陈医生他们的脚步声都听不着了之后,强子跑去把病房门一关,又跑回我床边坐了下来,身体侧的角度正好挡着摄像头。在眯缝着眼确定我的头真不会再被摄像头拍着了之后,我浑身上来的肌肉才彻底放松下来,只是脑袋里再浮现出陈医生那张为了医学时刻可以变身狂热分子的脸时,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去,特么累死我了。”
“怎么样,有哪儿不舒服的没?”强子关切地问着,又从兜里翻腾出来一瓶抗疲劳滋润型眼药水在我脸前头晃了晃,“用不用?”
“用!”我连连点头。
“便宜你小子了。”强子嘴上说着白了我一眼,可手上却是没停地扭开眼药水的瓶盖子,手法生疏地挣开我眼皮,左右各滴了一滴。做完这些,他才把眼药水瓶子往我床边一放,嘴里愤愤道:“前两天专门跑去给玥桐买的,还没来的及给她用呢,就在你这儿用上了。”
“好哥们儿!”我闭着眼咧嘴笑着。只是经他这么一提,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个被我无意中遗忘到脑后还没拾回来的关键性问题,“楚玥桐呢?她咋没跟你在一起呢?”
“哦,我说我在这守着,让她跟路安昕一起吃饭加买饭去了。”强子说完突然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自己脑门,“你不知道啊,你们被救护车拉回来的时候,路安昕还呆在医院大厅里等呢,都夜里十二点多了,我跟玥桐一从救护车里下来,就被她揪住问东问西,知道三辆救护车里有一辆里头拉得是你之后,她差点哭晕过去,怎么都劝不住。”
我听着心里顿时一紧:“她没事儿吧?”
“没事儿,除了哭之外,其他方面路安昕都坚强着呢。”强子说着语气略轻快了些,不过话里的内容却是一点儿也不轻快:“说实在的你们三个伤都不轻,清游和骆泽皮外伤都比你重,不过他们倒是没像你一样双脚一起粉碎性骨折,从你们三个昨天夜里进手术室到出来,楚玥桐跟路安昕都守在外头,直到今天早上。”
“嗯。”
我应了一声,脑袋里跟随着强子的话勾出了一副画面,心里越发得不是滋味,可是作为一个吃阴间饭的阴阳先生,生活又怎么会像普通人那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