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一直儒雅温和,气质高华,极少说出这么严厉的话来,这次是真的有些气急。
张朗一怔,眨了眨眼看了看周清,那如仙的面容上虽然没有太过厉色,眉目之间却含着几分怒容。
他想了想,以为周清是顾忌到周家声誉,叹了口气,道:“周兄的想法,我也是懂的,你不是说单看大奶奶的意思?”说着,望向了秦苏。
秦苏的脸上一直有种袖手旁观看好戏的表情,见两个男人都看向了自己,这才做出一番迟疑犹豫的神色,道:“我也说不好,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周清忽地截断秦苏的话道:“苏儿你年纪小,不懂分寸,你可是一品诰命,如此做来,皇上的脸面何在?便是不为此,周府秦家你都不顾了吗?”
张朗觉得周清有些太激动了些,咳了一声正要说话,忽见秦苏沉了脸道:“这一品诰命是我自己挣来的,不是周府的,我便是想怎样,也连累不到周府,大老爷不用拿这个吓我。”说完对张朗道:“张先生,你的话很是,我会好好考虑的。”说着,一甩袖子,飘然而去。
周清听了大惊,他知道秦苏的性子,常常有种出人意料的地方,自己方才那番话,恐怕起了反效果了,想到这里,连张朗也不顾,快步追了上去。
秦苏提着裙子飞快地出了院子,拐过游廊,带着芍药蓝玉穿过穿堂,却在垂花门一下被周清拦住。
“大老爷。”秦苏沉着脸。
“苏儿,我方才说重了,对不起。”周清放缓了声音,面上也浮出了笑意,道:“是我不对,给苏儿道歉。”
“不用。”秦苏笑道:“公公跟儿媳妇有什么好道歉的?”
周清听了这话,似乎心中一痛,低下了头去,见秦苏又要走,道:“苏儿,张先生的话,你……”
“我会好好考虑的,在这里也呆烦了,一群人挤破头要害死我。”秦苏悠悠道:“真是没意思。”
周清听了大惊,道:“苏儿,你……你要走?”
“对啊。”秦苏抿嘴笑道:“大不了不要这诰命。”
周清面色忽然变幻莫测,道:“你进周家,不是为了……”
“当然不是。”秦苏截住周清的话道:“这门亲事不是你跟我父早早许下的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有什么法子?只是进了门之后,忽然发现日子无聊的紧罢了。”
“那你……”周清嘴唇微微颤抖着,眸光里忽然射出杀人的犀利,苏儿居然敢走?那么他就……
“张先生的话,提醒了我。”秦苏伸出手,捻着一只玉兰花,轻轻道:“脱离这苦海纠葛,去过不一样的新人生,倒是好事。”
周清脑袋“嗡”地一声,他的苏儿要逃了,他的苏儿真的要逃了,她现下的性子越来越古怪,若是真的听了那张朗的话……
不行,绝对不行!
周清死死攥着拳,待要再劝,秦苏已经不见踪迹,树影婆娑,只留下他孤单的影子。
他的一生,因为容貌绝色,优秀绝伦,性格温润,几乎能轻易得到所有女子的倾慕,只是苏儿是最不同的,他不能失去她,如是失去了她,那么一切计划……
周清的眼眸忽然变得极深。
“小姐,你来真的啊?”芍药跟在后面,低声道。
“就是?”蓝玉借口道,虽然看小姐踩周清很爽,可是秦苏的意思,似乎真的被张朗的话激动了。
秦苏不答,回到燕云居,忽然问方嬷嬷道:“老太太的寿日,听说要邀请展大人,不知这货会不会来?”
方嬷嬷一怔,忽然笑道:“应该来。”
“为什么?”秦苏眨了眨眼道:“他不是从来不耐烦这些应酬的?”
方嬷嬷诡异地笑,却不说话。
秦苏木着脸道:“你这老婆子,快说,到底他为什么会来?”
方嬷嬷苦着脸道:“小姐,你让我说,我可大着胆子说了,您这样玲珑心肝的,难道不清楚?展大人固然从来不爱应酬,可是这府里头……咳咳咳,有您啊,但凡平日里再也见不到,这个时候总能见到一次的。”
因为秦苏那性子,所以方嬷嬷也不遮着瞒着,直言而告。
秦苏听了这话,怔了怔,“嗤”了一声道:“你以为展越是情窦初开的小孩子啊,他如今是圣上炙手可热的红人,要什么女子娶不到?我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可不是这样。”方嬷嬷摇头道:“这么多年,我没见过展大人对女子上过心呢,可惜小姐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嫁了,展大人回去的时候,不知多黯然神伤。”
秦苏听了,忍不住笑道:“是,是,展大人是情种,天天风花雪月,相思成灾!”
此时说的展大人,忽地对着窗户打了个喷嚏,听展母的絮叨道:“三儿,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看老大的儿子都快跑了,老二媳妇也要定下了,你……唉。”
展越无言。
展母窥了窥儿子的脸色,踌躇了下道:“芳儿也大了,我想……”
“芳儿是妹妹。”展越淡淡截住展母的话道:“娘要给她找个好人家。”
正说着,帘子一挑,展越大嫂宋氏走了进来,见展越在,眼眸一亮道:“哎呀呀,三叔可回来了,我这几日正念叨呢,这些日子,咱家突然出了头彩似的,大大小小的官家夫人往这里来,我都傻了。”说着,抿嘴笑道:“三叔可瞧不上芳儿,人家要娶尚书小姐了。”
展家是小户人家,展父早亡,家道中落,便从京都搬到了郊外,展越大哥展贵务农,二哥展富做小本生意,展越排行老三,本来希望他帮衬务农,只是他自幼爱武,年轻轻便入了军营,展家便由他去了,谁知这位三儿子最为出息,竟混到了武将的程度。
展越长年从事锦衣卫的秘密行当,不敢暴漏家人,新皇继位之后,他才在京郊买了一所宅院,把辛苦持家的一家子搬了过来,展母辛苦一辈子,算是开始享老太太福,家务则由展贵妻子宋氏主持。
如今听大嫂说了这话,不由一怔:“什么尚书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