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雪花纷纷洒洒的从天空中飘落,整个天地,一片苍茫。
脚下,早已经被冰冻的结实。
浅浅的雪层与粗糙的地面凝固在一起,踩在上面,深深浅浅,让人有些防不胜防。
看着身后的宁远城渐行渐远,已经被逐渐浓密的雪势吞没,段喜亮不由狠狠啐了一口:“将军,这****的姓袁的,简直是不把咱们当人看啊!这狗杂碎,真是欺人太甚啊!”
“就是!他娘的,他算个球子啊!老子们辛辛苦苦跨海而来,是为了看那驴球子的这张臭脸的么?”
孔有德也狠狠啐道,明显极为不爽。
便是老成的官沧海,神情也非常不悦,“将军,也幸得是今天天气恶劣,周围没有鞑子,否则,这姓袁的,是把咱们往火坑里推啊!”
顺子也啐道:“将军,咱们去个乌龟王八蛋的觉华岛啊!这天这么冷,干脆,咱们直接回辽南得了!跟****的姓袁的墨迹什么啊!”
“都给老子闭嘴!”
李元庆冷冷扫视周围一眼,周围众将顿时噤若寒蝉。
或许是感觉到语气有些太严厉了,李元庆稍稍放松了一些口气:“姓袁的是姓袁的,咱们是咱们!这狗杂碎可以不仁,但咱们却不能不义!咱们弟兄们,辛辛苦苦赶来辽西,可不是为了捧他姓袁的臭脚的!咱们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为了大明,来打这场仗!这天太冷了,这么走不是办法,弟兄们会冻坏的!传我军令,加快速度,跑步前进。抵达船队,咱们就有吃有喝的了!”
“是!”
李元庆发了话,众人谁也不敢怠慢,赶忙收拾起了心思,开始跑步快步朝着东面海面船队的方向狂奔。
天气虽极为寒冷,但长生营儿郎们的装备极好,随着步子跑起来,各人的身上,也都有了热乎气。
不过,在这般天气下行军,还是夜间,磕磕碰碰,包括一些冻伤,明显是不可避免的了。
便是李元庆的左脸颊,也感觉像是被刀子割了一般,生疼生疼,但随着跑步的热乎劲起来,却又是奇痒无比,明显是冻伤的先兆!
好在,小莲、小荷、张蝶、赵梅几女,都正值壮年,加之她们的衣服宽大,都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紧紧跟在李元庆身边,倒并没有太多大碍。
否则,若是把她们娇嫩的小脸儿冻伤了,那可真的足够让李元庆心疼了。
近两个时辰的艰辛赶路,天还未亮,队伍终于顺利与船队汇合在了一起。
前方早有腿脚矫健的亲兵给船队这边传来了消息,船队这边已经有了准备,伴随着热水、饭食的不断端上来,将士们的脸色,终于开始恢复了血色。
简单吃过了一些饭食,喝了些热水,李元庆大手一挥,将士们开始有序登船。
原本,李元庆是想让队伍步行赶去觉华岛,但此时的天气实在是太恶劣了,别说滴水成冰了,便是尿尿都掏不出家伙来,甚至会直接被冰封住。
将士们也需要船舱温暖的环境,进行一些时间的恢复。
伴随着将士们登船完毕,天色逐渐开始放亮了一些,但整个天空,依然乌蒙蒙一片。
看这模样,短时间内,这场纷飞的大雪,是休想停息了。
此时,海面虽然冰封的厉害,但长生营的水手们,在破冰方面,早已经有了丰厚的经验,他们在停泊时便预料到了这一点,船只与冰层有几步的间隙,此时,借助洋流之力,并不用花费太大力气,便可以收锚启航。
可惜,往南、往北、往西的海面,早已经被冰封的厉害,船队想要由海路前往觉华岛,只能先是往东,绕道深海,从觉华岛西侧登陆。
原本,只需要一个时辰的路程,却足足用了近四个时辰,等长生营的将士们顺利抵达觉华岛粮城时,已经是正月二十四的下午,就要到申时了。
有骑兵的提前通传,觉华岛守将,参将金冠,参将姚抚民,早就得到了消息,赶忙过来迎接李元庆一行。
李元庆与金冠,早就是老相识了。
当年,孙承宗初赴辽西上任时,金冠还是游击,李元庆也是游击,两人便已经‘接上了头’。
对于李元庆的到来,金冠自然是万分欢迎。
而另一个参将姚抚民,虽对李元庆并不是太感冒,但李元庆能来,无疑是为觉华岛的防御,平添了一大助力,他也表示欢迎。
简单寒暄一番,金冠和姚抚民忙簇拥着李元庆,来到了粮城内的官厅内就坐。
这时,李元庆也发现了其中的一些猫腻。
一山不容二虎。
金冠和姚抚民之间,远非表面那么和谐啊!
不过,觉华岛此时兵丁也就千把人,剩下的,多半是水手和杂役,金冠和姚抚民就算互掐,对李元庆而言,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而姚抚民,李元庆之前,并未与他有过接触,但他一上来便对李元庆有恶感,十有八九,是因为金冠的原因了。
简单吃了点午饭,李元庆也不再客套,直接道:“酒宴咱们以后可以再吃。但后金主力就在眼前,防守方面,咱们不得有丝毫的怠慢。此时天寒地冻,姚参将,金参将,此时岛上的凿冰工作进行的如何了?”
按照大明的惯例,岛城,尤其是觉华岛这种重要的军岛,在冬天,凿冰工作,可是重中之重。
但金冠是觉华岛水军游击,忙笑着将责任推给了姚抚民。
姚抚民倒是没有推脱,却苦着脸到:“李帅,这些时日,卑职带领岛上几千军民,日干夜干,已经开凿了壕沟十五里。可惜,这老天爷实在是太狠了,今天凿了冰,明天就会冻住。卑职,卑职也”
看姚抚民满脸无助、仿似就快要哭的模样,李元庆对他的感官,却是又好上了几分。
姚抚民与金冠差不多的年纪,都在三十出头,不到四十,但此时,金冠保养的油光满面,肌肤红润,而姚抚民,则是满脸的褶皱沧桑,脸上、手上,都有不少的冻伤疮口。
若是不知底细,怕就算说姚抚民是金冠的爹字辈,也绝对有人相信。
李元庆缓缓点了点头。
金冠‘油腻’,姚抚民实干,倒也算是能互补。
可惜,觉华岛此时的情景,比他们预想的,还要严重几万倍。
李元庆这时也没有时间计较金冠和姚抚民的为人,“走,咱们去看看吧。”
李元庆发了话,金冠和姚抚民都不敢怠慢,赶忙簇拥着李元庆,来到粮城外不远处的海边视察形势。
觉华岛是一个小规模的岛屿群,除了觉华岛主岛,周边还有三个小岛,但都是弹丸之地。
觉华岛整体呈‘葫芦’状,两头宽,中间窄,岛上的核心----粮城,就修建在更为靠近宁远城的北段。
包括码头、船只,和一系列军事设施,也都在北段区域。
中间到南段,零零碎碎的散落着不少民宅。
事实上,觉华岛的粮城也不大,单边的周长,也就在一里出头多一点,高度也就在六七米左右,虽是有城墙阻隔,但基本上就等同于不设防一般。
“李帅,您看,这就是卑职带人凿出的壕沟。这是前天凿的,已经被冻的这模样了。那边是昨天凿的,也快要冻住了啊!”
姚抚民指着前方已经被冻的结实的冰层,无奈的对李元庆道。
李元庆点了点头,亲自上前查探。
冰层壕沟沿着整个岛西区域,围绕着粮城,朝着两边扩散。
看得出,姚抚民他们的确是尽力了,冰层凿出的深度,大概超过了三十厘米,在他们开凿的过程中,应该已经见到了海水。
可惜,壕沟的深度是够了,宽度却远远不够,大概也就四五十厘米宽,在这般恶劣的天气条件下,一夜被冻住,也就不足为奇了。
“姚参将,你们是如何开凿的冰层?”
李元庆在这边研究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对姚抚民道。
姚抚民忙道:“李帅,卑职,卑职等人都是以人力开凿,以铁锤、铁钉,凿开冰面,而后进一步扩大。”
李元庆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姚参将,也是难为你们了。不过,说实话,这冰层,还是很难抵挡住狗鞑子的脚步啊!”
姚抚民有些无奈,却不知道如何反驳,像是泄了气的公鸡一般,懊恼的垂下了头。
金冠忙笑道:“李帅,您英明神武,身经百战,依您看,此战,咱们该如何防御?确保岛上万无一失?”
李元庆看了金冠一眼,金冠赶忙谦卑的垂下了头。
姚抚民不由在一旁低声啐了一口:“马屁精。”
但其声音虽小,却是清晰的传到了李元庆和金冠的耳朵里。
金冠不由大怒,就要发作,李元庆却是对金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克制。
金冠强自咽下了这口气,却是对李元庆道:“李帅,您也看到了。岛上现在就是这般形势,有人,就是不想让岛上好啊!”
李元庆摆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咱们现在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再计较这些,鞑子来了怎么办?”
说着,李元庆看向姚抚民道:“姚参将,你是地头蛇,依你看,此时这般形势,我军该如何防守为妙?”
虽然姚抚民对跟金冠一条线上的李元庆不感冒,但李元庆毕竟是威震天下的宿将,军职更是高出他数级,加之李元庆虽与金冠交好,但处理事情的手段很中立,没有太多偏向金冠,对他也一直是和颜悦色,姚抚民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忙恭敬道:“李帅,岛上是以粮城为核心。若是鞑子来攻,必定是以粮城为主要目标。卑职以为,咱们的防御规制,还是应以粮城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