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伊一直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怪怪的,本以为是嘴巴鼻子撞肿了的缘故,现在她终于知道,是门牙掉了,说话漏风。
她先是吓得花容失色,然后勃然大怒,差点就把岳赋给砍了。折腾了大半天,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赵红伊不闹了,岳赋便堂而皇之的把她带回了叶家大宅,他也想看看这个修罗场,文若海要怎么应付。
在去叶家之前,岳赋让赵红伊先改改那一身滑稽的装扮,如此不伦不类,被人见了只会贻笑大方。
赵红伊也觉得自己这副模样‘蠢’死了,便应允下来。
赵红伊易装改容,只需要一盘水,不过是几下功夫,她便从一个三十岁左右,带着两撇俊秀胡须的男子,变成了婉约恬静的美少女。
赵红伊打散了头发,重新随意梳起了一个简洁的发髻,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像瀑布一样及至腰间,她皮肤白皙,唇红(肿)齿白,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如秋水寒星,天生带着一股淡淡的,却让人无法抗拒的媚,媚而不妖,恰到好处。
“怎么?我的模样还是很怪吗?”赵红伊见岳赋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轻轻皱眉。
“没有,没有。”岳赋确实是看得慎住了,这下回过神来,赶紧回话,心想,幸好韩酸把她的鼻子给拍肿了,嘴唇肿得像两根香肠,牙齿也崩了两颗,不然真的要命,怕是连魂魄都要被她摄了去。
三人回到叶家,已是傍晚。
赵红伊的造访,引得叶家一阵鸡飞狗跳,美女就是美女,就算被揍成猪头,依然是美女,一样可以一笑倾城,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能一笑倾城,倾一个小小的旗山镇,不在话下。
无论如何,家丁们被迷得晕头转向,大宅内乱作一团,就连老谋深算的叶富轩,都变得有些不淡定了。他听说文若海的小师妹来了,原本不以为然,但当他看到赵红伊的真容之后,居然立刻派人快马前往荣平城,请名医给赵红伊疗伤,还一股脑的送来了无数药材,也不管有用没用。
文若海对于赵红伊的到来,原是有些愕然,但想到洛襄已经到了荣平城,一直侍奉洛襄的赵红伊跟着来了,那也理所当然。想到小师妹的脾性,他就不觉得出奇了。
唯一让文若海想不明白的,是岳赋与赵红伊到底是什么关系?赵红伊该直接来找他才是,怎么会是由岳赋带回来叶家?
想不通,想不通。
连同岳赋练成《无敌神功》、阴雷变阳雷与及昨夜提早出手救他,这已经是二人相识短短数日,岳赋做出的第四件让文若海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且,细心的文若海发现,他那个骄横的小师妹,似乎隐隐中有些敬畏岳赋。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他与师妹早就相识?
为何修为如此之低?难道是扮猪吃虎?
为何会在如此微妙的时机,突然出现在那老宅内?
文若海行事谨慎,往往深思熟虑谋而后动,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无法预料的人与事。在文若海的理性思考中,他开始觉得岳赋很可能是深藏不露,而在他的潜意识里,早已把岳赋当成了劲敌。
因为在思考岳赋的事情,文若海冷落了赵红伊。赵红伊见文若海问了自己几句话,便魂不守舍地发呆,以为文若海又在想念那位叶小姐,顿时十分不悦。
“文若海!”
这是赵红伊自懂事以来,第一次直呼其名。
文若海回过神来,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说起。
赵红伊的那点儿小女儿心思,他是懂得的。不过,他并不喜欢这个小师妹,甚至有点儿讨厌。
文若海喜欢的,是那种知书识礼,温柔恬静的女子,赵红伊虽是极美,却刁蛮任性,粗鲁而不知诗书,不仅如此,她还喜欢聒噪。
文若海喜欢安安静静的读书,赵红伊却喜欢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吱吱喳喳,他心中不悦,却因为身份地位的悬殊,不能表露出来。这是他最觉得厌恶的地方。
赵红伊依然是个非常有利用价值的人,文若海需要尽量跟她维系良好的关系,同时,他现在有重任在身,又不能得失了叶小姐,更不能让叶富轩看出任何端倪。
如今的情形,就是岳赋所期待的修罗场,因为,那位一直没有露面的叶小姐,现在也终于现身了。
文若海纵是才高八斗,如今的局面亦难以应付,想了半天,只想到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废话。
“师妹,你脸上的伤……”他如是问。
赵红伊自然不好意思把实情说出来,犹豫一番,才道:“这……一言难尽啊。”
说完,赵红伊发现文若海气息紊乱,脸色苍白,似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亦关切地问道:“师兄,你的内伤……”
文若海又怎么可能把内伤的隐情坦白,他亦是犹豫一番,支支吾吾道:“这……也是一言难尽啊。”
师兄妹互相关心了一番,算是寒暄过了,这时,作为女主人的叶家大小姐叶媚媚便道:“文郎与奴家相约到镇外赏月,就在镇北的五里亭,既然赵姑娘远道而来,不如一同前去,月下品酒,吟诗作对,有雅趣之余,你们师兄妹也能叙叙旧。”
文郎,这狐狸精居然喊师兄作文郎,他们还约好了孤男寡女到城外赏月。这一下,赵红伊不禁醋意大盛。
文若海即将入赘,又住在叶家,成亲之前,与叶媚媚培养培养感情,无可厚非。而叶媚媚的行为举止,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应对得十分得体,言辞也文绉绉的像极了文若海。
可这话听在赵红伊耳里,却完全无法忍受。
她冒着被责罚的危险偷看密信是为了谁?她星夜兼程赶来旗山镇是为了谁?她被打崩了两颗门牙,不在乎被他人耻笑,牙都没补好就赶来叶家,这一切又是为了谁?
赵红伊心里只想着师兄,而她的师兄,却居然在跟那不知所谓的女人卿卿我我!
一直以来的委屈一瞬间爆发,失恋的女人没有任何理性可言,赵红伊一怒之下,居然一把拉起岳赋的手,然后冷冰冰的冲着文若海说道:“我答应了岳公子,把我家传的剑法传给他,我们现在就到镇南练剑。”
一脸懵逼的岳赋被赵红伊揪着走,随后韩酸也跟着跑了出去,只剩下文若海与叶媚媚二人,面面相觑。
文若海看着岳赋远去的方向,呆若木鸡,内心翻腾,暗想:岳赋啊岳赋,你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师妹要把家传绝学传授给你?
赵家的不传之秘大有来头,不会轻易授人。文若海知道其中隐秘,心想:难道师妹已经属意于他,想让他当郡马?
文若海虽讨厌赵红伊,但一直刻意与其保持着某种程度的暧昧关系。多年来苦心经营,却不料一夕间烟消云散。
想到这里,文若海不禁吐出了第四口老血。
赵红伊拖着岳赋一路狂奔,直到出了旗山镇十多里,进入了荒无人烟的荒野,才终于停了下来。
“岳赋,你向东北方磕三个响头,当是拜我爹为师。”赵红伊擦了擦眼泪,如是说道。
岳赋一开始不明白,到了现在,他哪能不明白啊?赵红伊做出如此举动,无非就是把他当作备胎,借他来气一气文若海那个混蛋。
郡王的家传绝学,一听就知道不得了,岳赋当然想学,但是赵红伊现在把绝学传授给他,完全是因为嫉妒而作出非理性行为。等她冷静下来,难保她不会后悔,然后对自己下杀手。
于是,岳赋劝说道:“郡主,我看还是算了吧。您现在不过是一时冲动。而且,在下骨骼孱弱,天资驽钝,实在不敢辱没郡王爷的绝学。”
“本小姐一诺千金,说过的话便算数。我原本就答应过教你武技,现在不过是兑现承诺。”说罢,赵红伊随即身形一闪,一脚踢在岳赋的屁股上,刚好把岳赋踢得朝着东北方跪倒。
“我让你向东北方磕头,那就是把这事情告诉了我爹,我可以随便骗你,还能骗自己的父亲吗?”赵红伊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是……”岳赋还是不敢答应。
“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你还有什么疑虑?”赵红伊问。
“这……”
“那你想不想学?”
“想是想,不过……”
“还不过什么?想学就立刻磕头,说不定我待会儿就要反悔了。”
岳赋不担心赵红伊待会儿反悔,因为那时候他还没学会,他担心的是等他学会了,赵红伊再来反悔。到时候郡主殿下为了保持家传绝学的绝密性,难保不会做出什么龌蹉的事情。
“婆婆妈妈的,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不是的话,我让你成为我身边的第一个公公。”赵红伊一怒拔剑。
发脾气的女人非常可怕,如果那女人还是个刁蛮任性的郡主,就更可怕了。赵红伊连家传绝学都可以随随便便传授给别人,她疯起来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岳赋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咬牙,朝着东北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赵红伊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指着东北方,说道:“东北方约三百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名叫破虏涧的峡谷,那里是我爹战死魂归的地方。在教你我家的家传绝学之前,有必要让你知晓我爹的生平。”
然后,她用崇敬无比的语气道:“我爹乃是昭烈郡王,升龙道十四将排行第七的赵常烈。”
岳赋装出一副无比震惊的表情,他其实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