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络臣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第三,董事长倘若换人,合同即刻终止。第四,倘若康氏有违法,合同终止。另外有一个对你个人一个要求,如果茶儿要留在你身边,请好好待她。”
一句话,似乎卸掉千斤重担,康泽恩长出口气,竟夺门而出。
康泽西看着项络臣,笑道:“怎么?突然改了注意?违背了师父的意愿,也违背内心的情感。”
“爱她就该让她幸福,让她轻松,我不想再给她施加任何压力。泽恩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自然她也希望他能够轻松,她不喜欢的我绝不去做,即使违背师父意愿。师父为人父为人夫,总会理解的。”
“伟大!”康泽西竖了竖拇指,“你并没有变,只是更善于掩藏了。”
“这么说还是变了的。”
“我想去看看李叔叔。”
“你们时间有限,还是尽早回去做准备。劳师动众并非师父本意。”
三个小时后,国际机场,康泽恩一行人正低声交谈着,一个娇弱的身影无声地落在面前。
康泽恩缓缓抬头,惊愕地起身,看着憔悴不堪的人儿,拥入怀中,低声问道:“茶儿?你怎么在这里?”
李茶并不挣脱,只安稳靠在怀中,双手轻轻揽住攀住他的腰,问道:“你见到爸爸了?”
“我见到了,他挺好,只是到了紧要关头,暂时无法回国。”
“你不用骗我了,我已经在圣荷西好几天了,什么都知道了。我没有见他,也不敢去见,没有见络臣,不该见的,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能去做。”李茶凄然一笑,分别给了康泽西等人一个眼神,算做关怀与问候。
众人也不敢多言,只起身退出去十几米,给二人让出一片私人空间来。
康泽恩伸手将她额头发丝拂在耳后,温柔安慰道:“别胡思乱想!有那么多专家,还有络臣,如今爷爷也已经回来,爸不会有事的。”
李茶点点头,双眸如灯火辉映,猩红无比,除了病态与疲惫再看不出任何神色。
面对他体贴的担忧与不愿问出的疑惑,她解释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不能亲眼见到爸爸,我无法安心,婉沙也一样不能静养,所以把婉沙安蹲在爷爷那里,我就出国了。可是所有人我都能设法见到,唯独爸爸,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出事了,那天看到络臣与律哥哥一起到来,可没多久,张目哥便盛怒而去,就知道一定出了大事。”
康泽恩握了握她的手,又慌忙去抚她额头,惊慌道:“你还在高烧?我给络臣打电话,要他把你接回去,由他照顾你,我这才放心。”
“我没事!”李茶握住他要打电话的手,摇头说,“我真的没事,不过是伤口发炎而已,我已经清理了伤口,吃了药,情况不会更糟糕的。后天是你重要的时刻,我要陪你出席,我是少夫人,或许后天就是董事长夫人,在这个时候怎么能只顾自己,只顾自己家里。”
康泽恩皱眉,不悦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说这个?你知道我从来在意的都不是这种场面和形势,凡事我都可以由着你胡闹,但是事关你的身体,绝不容忍你胡闹。我让泽西留下陪你,等你好些,再陪你回国。”
“你是不是觉得我回去只会给你添乱?是不是怕媒体揪住我们的事情大做文章?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安然和其他人?”李茶眼泪如注,望着远处,委屈戚戚的模样教人好不心疼。
“当然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巴不得你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向全世界通告你是我的女人,与我同甘共苦,不计前嫌的贤惠妻子,可是茶儿,我真的不愿看到你再这样奔波,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多心疼,多懊悔吗?”康泽恩小心地捧着她的脸,仿佛捧着一条新生命般,不敢用力,不敢靠近,只那样凝神贯注地看着,轻声说,“再没有人可以左右我的想法,茶儿,我想好好爱你,给你安定和快乐的生活,虽然常常不能够,但是我想尽力。”
“可是我在乎,我在乎他们的言论,在乎他们对我们每一个人的评价。我不像视频中说的那样淡定那样坚强,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是我不好,没有处理好这些杂事,才害得你这样痛苦不堪。”
“你知道,所以你才要让我躲避起来吗?那样我就听不到看不到吗?别欺骗自己了。我们有更好的法子去面对,为什么要承受多重刁难呢?我们结婚那么久,很少公开露面,难道不该一起吗?”
李茶疲倦地打了个哈欠,身体百般不适,让她坐立不安,可面对这些她又态度坚定,不容他再阻扰。
“很多时候我们总以为隐瞒和藏匿就可以保护好一个人,可是错了,泽恩,我越来越觉得那并不是保护,不是爱,相反,这样总会把一个人推入痛苦的深渊,在深渊中孤独、恐惧、牵挂,日子很不好受。”
康泽恩欲言又止。
李茶擦掉泪珠,笑了几声,仰头看着头顶的灯,说道:“每一个人都很爱我,我知道我也深信不疑,你们用你们的方式来爱我,呵护我,我该是幸福的,我也确实幸福幸运。可是我心中总觉得自己在深渊之中徘徊,而且一直在下沉,看不到底,也看不到一双能拉我走出深渊的手。刚结婚的时候,我遇到了,他就像一缕阳光,一棵松柏,让我上了岸……”
康泽恩抱住她,轻抚着她的发丝,一遍遍道歉:“对不起,茶儿,原本你在深渊之中,向我伸过手,希望我拉你出来,可是我却屡屡视而不见,更自私地往里面添加许多的土壤,沉重到你无法呼吸。”
李茶摇摇头:“不怪你,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天意。只是阴差阳错了太多事情,他的爱与你的爱一样,都好像包裹了一层茧,看似安全,却孤立了彼此。如今,爸爸和婉沙危在旦夕,我想,也许我已经到了最低端,我在触底的那一刻我一定设法反弹,那么一点点高度,我也要努力。可是我这个模样,再做不了什么,帮不了爸爸,照顾不了婉沙,我们彼此担忧,却又不敢相见。我明白了爷爷那日说的,相见或许比分开更容易,但是相见未必就比分开的情况好。因为爱,所以不愿让对方看到这样的落魄,这样的危险,所以就这样,彼此都在深渊之中,如游魂绝望地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