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传来了小孩儿打电话的声音:“喂,姐夫,那个,那个,你那个小女朋友今天来我姐家了,恩恩,对,那啥,我想问一下,你小女朋友带来的水果是哪里买的?恩,对,对,哦,是这样的,我们刚才打开看了一下,里面的水果都是坏的,杏儿有好多都有疤,发黑了都,恩,对,西瓜也是坏的,真的,骗你我是你姐夫,呵呵,真的,不骗你,是啊,麻烦你转告她一下,心意我们领了,你告诉她,以后卖水果跟着大人一起去买,小心又被那些奸商给骗了,那些奸商就喜欢骗小孩子。恩,对,就这啊,挂了。”
小孩儿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面走,说完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客厅。莺儿盯着小孩儿看,小孩儿用屁股顶了一下莺儿,莺儿“啊”的一声,躺在沙发上装作羊癫疯发作的样子,抽搐着。
小孩儿说:“姐,跟小南这种人咱用得着这样的方式吗?我觉得小南就适合简单粗暴的方式,一二三,完事。完全没必要讲究什么方法,纯粹是“脑动力”的浪费。”说完,用脚踢了一下还在抽搐的莺儿,莺儿立即停止了抽搐,坐了起来,小孩儿也顺势坐到了莺儿的旁边。
我说:“人活着就得有架子,别没原则的就把自己拉低了,你刚才说的挺好的。”莺儿嘟着嘴说:“你们是没事儿找事,干嘛这么复杂啊?”
我看着莺儿,好像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无奈的笑了一下。继续看《人与自然》讲松鼠是如何过冬的。
莺儿从书房里翻出来我和先生的相册,一边看一边说:“姐,姐夫年轻时候真不怎么样啊。嘿嘿。”我接过相册看了一下,是我们没结婚前先生在环城公园里照的,看起来真的比较土,留着中分,戴着一副眼镜,衬衣的一只领子还竖在了西装的外面,西装是四个扣子的那种,记得当时这样的西装特别流行。
我笑着说:“呵呵,还真是,怎么这么土呢?”
莺儿说:“你看姐夫现在,挺儒雅的,很深沉,特有风度,虽然长相是差了很多,但还算是比较有味道,穿衣服也不像以前那么土。”我笑着说:“男人就是这样,年纪越大生活的阅历就越丰富,思想,品味,都会有很大的提升,是越老越有魅力,女人就要差一些了,人老珠黄后,要是不靠气质来提提神,基本上就算是废了。”
莺儿翻到另一张照片说:“姐,你看这个怎么这么像秦卿啊?”那是一张合影,好像是中学时候的照片,那女孩还真的很像秦卿,又看了一会儿后,莺儿惊讶的说:“姐,姐,你看这个男孩,像不像叶弘的先生。”
我接过来照片看,那个像秦卿的女孩子留着蘑菇头,一脸的孩子气,看起来很秀气,脸部的轮廓不是很像秦卿,但是眼睛和嘴特别像,是嘴唇比较薄,眼睛比较大的那样,双眼皮很明显。这个像秦卿的女孩子在照片的最左边,依次过去还有四个人,其中一个女孩,另外两个是男孩。挨着像秦卿的这个女孩旁边的那个男孩,应该是我的先生,再往过去一个男孩,留着平头,个头最高,看起来很精神,搂着旁边一个男孩子的肩膀,笑的露出了牙。
我怎么看也不像叶弘的先生,可莺儿一口咬定就是,我也没心情和她去计较这个不影响我明天吃什么早餐的问题,只好说:“恩,是有点像。”应付了事。
莺儿依然没完没了的翻着照片,一会儿哈哈大笑,说好丑 啊,一会儿说这张好玩。特像是小孩儿小时候看周星驰的《大话西游》,笑的很大方,也很傻。
此时此刻,小孩儿应该是在电脑上玩什么游戏,不停的问候对方的妈妈和他大爷。这两个人实在让我皱眉,越看越不搭调,我看完《人与自然》后就进卧室准备睡了。
我骨子里有一种很堕落的东西左右着我的思绪,我刻意的把堕落和懒惰等同起来,于是,我觉得自己很有格调,懒得很有味道。我的睡眠最近一直不是很好,要么很难入睡,要么睡的很轻,就算是晚上有风动了阳台上晾衣杆那样小的声音,都能把我吵醒。好在,过一会儿自己又睡着了。
我拿起放在床头的那本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找到了以前的折页,翻了起来。这本书是半年前秦卿和我一次闲聊的时候说到的,秦卿说这本小说措辞很好,适合朗读,而且情节描写比较露骨,作者用风趣的表达手法,用一种自残式的冷酷的幽默,刻画了一个游离在文明世界里邋遢的灵魂。秦卿说自己特喜欢这本书,建议我深更半夜读一读。
我说我还不知道有这本书。秦卿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我,说这本书自己很早以前就看过了,那眼神,好像我没看过这本书就跟一个人不知道埃菲尔铁塔在巴黎一样。
我向来是不怎么看书的,上班的时候整天是一堆数字,看的人眼睛都疼。回到家收拾完就已经够累了,哪有什么心情看这些书啊。记得读书那会儿还经常看看唐诗宋词之类的书,我比较喜欢古典的东西,虽然不是很懂,仅凭借书里的注解体会一下意境和作者的措辞,就够我消化的了。
我不喜欢看近现代的那些散文诗,可能是看不懂,但更多的是我压根儿就不想看懂,总觉得没什么底蕴。这应该是我比较浅薄的地方吧。我现在唯一能想起来的一句很有名的散文诗的句子就是“轻轻地我来了,正如我轻轻地走。”我对散文诗所有的印象也仅限于此。
和平时一样,我的眼睛在书的字行里,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所以,看过的故事是什么,我合上书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莺儿叫醒我说要一起爬山。我乐得他们走了一个人清净,就推说自己不去了,让他们注意安全。我很少赖床,忽然间很想尝试一下,就又睡下了。听着他们叮叮咚咚的洗刷声,偶尔有莺儿的傻笑和小孩儿拍她的声音,声音逐渐小了,我又睡着了。
不习惯睡懒觉的人是睡不了懒觉的,大约半个小时后我就醒了。天气很好,我把被子拿到阳台上去晒,我喜欢被子被晒过后的暖暖的感觉,还有那一股棉絮因为膨胀而释放的气息,小时候妈妈告诉我,那种气息是太阳的味道。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叶弘给我打电话,我接听后感觉叶弘的声音不对劲,似乎有人哭泣时哽咽的感觉。
“叶弘,怎么了?你是不是哭了?”我着急的问。
“小漠,你在家吗?”叶弘没有回答。
“在家呢,怎么了?”
“你等我,我一会儿过来。”叶弘说。
“好吧,我等你。”
挂上电话,我清洗了功夫茶具。烧好了开水,等着叶弘。茶具是三年前乔峰送给先生的,其实先生并不爱喝茶,所以这套茶具基本上就成了摆设。也许是因为茶具是乔峰送的,所以我偶尔会拿出来,自己喝一会儿。总不能让茶具闲着吧,好歹是乔峰的一片心意。
水烧开了,叶弘却没有过来。我只好一个人喝。大约一个小时后,叶弘才过来。刚一开门,我就看见叶弘的眼睛是红的,我问:“怎么了?是不是哭了啊?”叶弘被我这么一问,干脆直接哭了起来。
叶弘一边哭,一边往里走,连拖鞋也不换,我捡了一双拖鞋跟着叶弘,等她坐了下来,把拖鞋放到她脚下,看着她哭。
女人哭的时候样子是很丑的。不仅面部表情开始变得抽象,五官略微错位,最麻烦的是流泪的时候会鼻塞,继而会有鼻涕不停地往下流,叶弘一边哭,一边拉抽纸擦眼泪和鼻涕。
我虽然无奈但也只能这样看着叶弘就这么痛哭流涕的样子,因为她已经哭到没法说话的地步了。可叶弘不停地哭我就这么看着似乎有点太不地道了。我只好坐在她的旁边安慰她:“好了,别哭了,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姐妹帮你拿主意。”很明显,这句话不但没有让叶弘停止哭泣,反而让她哭的更激烈。
等叶弘哭到接近平静的时候,我倒了一杯茶,递给叶弘,说:“好了,喝点水,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叶弘一定是哭的过了头,身体内的水分都变成了眼泪排泄了出来,体内此时严重缺水,叶弘喝了一杯后没有说话,直接把杯子伸过来,意思是还要再喝。就这样,叶弘一口气喝了六杯。
叶弘继续哭着说:“小漠,呜呜,我这次玩过火了,呜呜。”
我听叶弘这么说反而不着急了,心想叶弘肯定又玩了一个新点子,折腾自己先生的同时,探索着先生对自己的爱的密度湿度或者说是粘稠度吧。不管怎么说,叶弘在这一方面一定是我们这几个人中的佼佼者,绝对的领军人物。
我笑着说:“嗨,我以为你怎么了呢,就这事情啊,没必要啊。”
叶弘擦掉了鼻涕,把抽纸扔到垃圾桶说:“真的,可严重了,黼黻……(该词暂代表叶弘流完眼泪后抽泣时的声音。)黼黻……小漠,我想和你住几天,我不能回去。”
我自己喝了一杯茶,无所谓的说:“住就住呗,人多了还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