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这些莺莺燕燕，倒也没有妓女敢像对待一般客人那样、上前拉扯那些看上去一脸煞气的铁血马贼，直到一双苍白的小手突然从灯火的阴影下伸出，紧紧的拉住了张霖黑色的马靴。
那是一个年纪幼小的雏妓，未成年的稚嫩脸庞上抹画着便宜的妆粉，身上的衣服也是不同颜色的布块拼凑而成，眼神虽然流露着惊恐、惧怕和憎恨、却仍然强迫着自已对着陌生人绽露笑容，并用生硬的语气推销着自已：“马贼先生，您要玩一玩吗？我很便宜的，只要两个面饼就可以陪你们睡……”
街巷里一时间空气凝固了，那些经验老道的妓女之所以不敢上前主动揽活，就是因为这些马贼脸上有着与平日来找她们消遣作乐的当地驻军将兵们截然不同的冷重杀气，现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同行想是饿疯了，才有这般冒失的举动，她们都几乎想像得到那名幼女雏妓会被这些凶神恶煞的打翻在地的情景了。
但是，接下来的情况却大出她们的意外。
“这些金币给你买粮食，小妹妹，回到你家人身边去吧，你年纪还小，不要再出来做了。”微怔之后，张霖索性将自己钱袋里的几十枚金币都放到了雏妓的手上。
“哇！”“天啊！”“小流萤遇见贵人了！”
周围数十双眼神都集中到那名年幼雏妓小流萤手上的钱袋，惊讶于眼前的沉甸甸的金币，小流萤本人也惊呆了。
看着皇帝等同于一桩放马任务的酬金就这么大手一抬送人了，作为伙伴的大马贼们只有苦笑的份儿了。
“今晚我们要拜会的那个老女人就在前面！”队伍最前的太子，回头发出一阵“奸笑”。
“大半夜的出来瞎溜达，还不如在家睡个安稳觉呢！”机甲恹恹地连打了两个哈欠。
“放开我……呜呜……”
在狼骑们走出不远时，身后响起那名雏妓小流萤的哀求哭诉声，大马贼们回头一看，只见两名獐头鼠目的白袍青年，正在撕抢被小流萤死死抓在手里不放的钱袋。
“杀了那两个‘光明圣会’的狗东西。”张霖的眼神瞬时间阴冷无比，听到这句话，两名白袍青年舍弃抢夺的目标，飞身就往暗巷子跑去。
“算了吧，马贼先生，别追了，他们是‘光明圣会’赤虎圣骑士的人，这条街的姐妹都是由他们控制抽成的。”小流萤战战兢兢的道。
“今晚我们兄弟就去会会这个什么狗屁‘光明圣会’的赤虎，哈哈……”嫉恶如仇的狼骑兄弟们相顾一笑，随即在大街上放声大笑。
“皇帝，带上这个小丫头吧！兵荒马乱的，别出什么意外！”伯爵眼中泪花隐现，看着小流萤俏楚模样，似乎想起了自己远在巴黎的女儿。
“她还是个孩子，我收了不太好吧……”张霖摸着后脑勺干笑。
“去死！”
“不是人的家伙！”
“一脑袋的龌龊！”
……
在耳膜经历了大马贼们一顿笑骂轰炸之后，张霖收起嬉皮之色，在马背上大弯腰，用手抬起小流萤的尖尖下巴，仔细打量着小女孩儿泪水摸花烟妆的小脸：“还蛮俊的小丫头！算算我家的张良现在也有一岁了，给我当童养媳也不错！乖，叫公爹！”
“公爹。”小流萤弱弱的叫了一声，带着小女孩儿特有的娇羞和怯弱。
“你小子不应该当马贼，更适合去做个生意人！”师爷坏笑。
“哈哈！我十二岁的时候，就立志开一百家‘窑子’自给自足的！”笑声中，少年一探手，将小流萤捞起，轻轻的放在了自己身前鞍背上。
“真的要去找赤虎的麻烦啊？”机甲鬼叫。
“干嘛不呢？！”大马贼们的一起回头怒吼！
……
经过最后城关驻军守备队岗位的时候，魔宗驻军士兵严格的检查了狼骑们的军方证件方才放行，闻讯赶来的瓜哥洛，力图劝说宗主不要在深夜时分进入或者接近“光明圣会”的区域，因为那里不仅没有魔宗驻军的武力，甚至于连民兵警备队都没有，几乎都是赤虎圣会势力控制着那一带，情况相当复杂难测。
“谢谢二姐的提醒，皇帝不会深入，就在入口处转一下就回来，我们都有武器傍身，不必担心。”对于这位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刁蛮美女属下，张霖心中有一股莫名的亲近感。
见着实不能劝阻这个倔强的家伙，瓜哥洛就将两枚军用信号弹，强行塞到了那名新晋魔将的刺猬手中，以防不时之需；后者苦着脸，在宗主无言的示意下，勉为其难的收下了美女同僚的一片好意。
路障、铁网和士兵枪口刺刀，构建成了地狱和人间的分界点。就如同两个世界一般，比之外面那严酷冰冷的环境，这里面更是活脱脱的地狱。
入口就横七竖八倒卧着数具尸体，从致命的枪弹伤口和被拖扯的血迹上看以看出，这些妄图越界讨食的难民，是被路障后的驻军守备队所击毙。他们死亡的姿势，几乎都是凸出的双眼仍盯视着城市里面，那是生的希望和方向。
“这是什么世道？为什么就没有人收拾尸体？听说赤虎的六姨太养的一条宠物狗染病死了、都被风光大葬，难道这个世道，人命还不如狗吗？”丧尸忍不住的发出惊讶的质问。
“别说了！”心情极度不好的张霖发出沉闷的怒吼。
在过去的残酷的战斗后，即使敌军的援军报复就要来到，狼骑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将已方阵亡兄弟的尸体带走或是掩埋火化；而这些处于社会最低端的流民，却只能暴尸街头、无人问津了。
“别火大了！我们深夜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了……嘿嘿……”太子发出标志性的邪笑。
横在面前的是一所土筑民房，残垣断壁，在夜风里，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感觉。张霖先是一怔：“以她之尊，居然住在这种地方？！不会吧？？”
太子前面带路，一群大马贼翻身下马，来到土坯房前，太子轻车熟路的推开形同虚设的木门，优雅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第一次逛窑子的张霖，一脸兴奋的东张西望地跟在伯爵后面，只见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大约有四十几个面目不清、五官模糊的女人，或坐或卧、有老有少，有的在磕瓜子、有的在洗衣服、还有的在哼着萨满小曲。他们看到大马贼们推门而入，也不紧张，继续自己手里的活计，好似已经习惯了有陌生人闯入。
“这些女人是？”张霖扯了扯边上的伯爵袖子。
“高级的窑姐，萨满教廷败亡后，从萨满皇宫里逃出来的宫娥嫔妃们，大都被圣会抓到这里做了军妓！”毒舌低声替伯爵作出了回答。
“不是吧？他们都是教皇的女人啊！”张霖惊讶的凝目打量着屋子里死气沉沉的旗装女人们，这才发现，这些女人比外面街上的女孩子们，多了一种难以掩饰的贵气。
“哝！坐在中间发呆的，就是斑鸠太后，今晚哥哥们照顾你，便宜你了！”太子搂着张霖的脖子，将少年带到了那老妇面前：
“尊贵的太后！服侍好我的兄弟！小费少不了你的！哈哈……”
“呵呵！”脸上涂着厚厚烟粉的斑鸠太后，没有接腔，只是高兴的捂着嘴，低下头窃笑起来。
张霖看着老女人一脸捡到宝的表情，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悲哀：“堂堂太后之尊，灭国之后，竟然沦落到这种卖笑苟活的地步！乌鸦这一敛财手段，却是既高明、更无耻！”
“哈哈！有好戏看了！”法官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声响起处，搂着一位年轻妃子求欢的太子，被破门而入的魔瞳，扯着耳朵拎到门外就是一顿少女萌萌拳-——
“别打脸行不？”可怜的太子蹲在地上痛苦的哀求着。
陪同魔瞳追寻着男人们的猎艳气味赶来的妖精，被街上一群穿着军装或者法袍的男人围在中心，正风情万种的嬉笑着。
看着那群口水都快流满鞋面的男人模样，张霖估计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纠缠搭讪的性感火辣洋妞是谁，否则的话，就是打死他们，也不敢打这位罗刹女悍匪的主意。
“这些不知死活的蠢货！妖精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容易占的！待会儿能落个全尸，已经算是你们三生有幸了！”伯爵搂着一位教廷王宫的福晋暗笑。
“你是敏儿的男朋友？第一次光顾这里吧？”斑鸠太后打开了尴尬的局面。
“我很奇怪，你就这么甘心做乌鸦的敛财工具吗？人活着应该有尊严，女人更是！”张霖将睡着了的“准儿媳”小流萤，轻轻地放在沙发上。
“我们只是一群失去国家和男人保护的女人，除了靠出卖肉体和灵魂，我们没有办法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上存活下去！”年老的太后，语气里有着无穷无尽的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