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江书棋的两个丫鬟,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从白绾绾身边逃开后,两人急急跑到江书棋面前嚼耳根。江府在苏州城里虽是比不上白府,但也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如今这白府大千金嫁进沈府来,江书棋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付白绾绾,谁成想先挑事的居然会是苏离。不过,就是来上十个苏离,她江书棋也不放在眼里,她嘴皮子一动,就可以很快的让苏离嫁出沈府,根本不足为惧。是以江书棋安慰了几句,就叫这两个丫鬟好好地给自己一番梳洗,之后便去了前厅,她倒是要去会一会刚过府的二少奶奶。
江书棋是江府三小姐,一年前嫁给了沈云卿,成为沈府大少奶奶,不过沈云卿为了考取功名已离家半载。这大宅中内分泌失调的女人啊,怕是呛人的很,何况江书棋从来就不是个善桩:得理不饶人,毒舌、爱挑事、还缺根筋。除了本性不坏,其他毫无可取之处,只怕此生嫁给如玉公子沈云卿,就是她一生最大的骄傲。
“这就是弟妹吧?早啊——”江书棋来到前厅的时候,正好与翎乐人撞上,当下笑得花枝招展,率先打招呼道。
翎乐人就带了个丫鬟只身前来,正要进屋的时候,突然被江书棋叫住。她循声转头看去,见面前之人,乌黑如泉的长发一络络的盘成发髻,数支宝钗松松簪起。水眸流光,风情万千;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白珊瑚项链与嫣紫的珠链在颈间交错,最后碧玉镯戴上皓腕,这慑目的鲜艳,加之一身玫紫色织锦的长裙,华丽异常。
如此看来,此人应是大少奶奶江书棋了,可江书棋太过热络,翎乐人颇有些受宠若惊,当即回应道:“大嫂早。”
见翎乐人与传闻中的泼蛮大千金相去甚远,江书棋心下一愣,面容上却是嫣然一笑、煞是和润。
“怪不得人都说闻名不如见面,弟妹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像之前闹得满城风雨的婚前失德、再来的未婚先孕,想来若不是二弟退了苏离的亲事,及时救场的话,弟妹怕是要被浸猪笼的吧……哦呵,大嫂没有其他意思,不过快人快语惯了,弟妹可别往心里去。大嫂就是觉得吧!传闻分明不尽然,你看弟妹你性情温婉,那些在外头胡乱说叨的真是该打。”光看江书棋此刻的模样,好似真的恼了外头嚼舌根的那些人一般,随即她话锋一转,“弟妹,如今你这肚子里可是我们沈府第一个孩子,虽说是带球进门,却也看得出弟妹是性情中人,是真的爱惨了二弟。不过,眼下新媳妇进门奉茶,二弟怎么没有陪着一道来?”
说着,江书棋伸长脖子,看了看翎乐人的身后,一副不解的模样。
这时,江书棋身边的陪嫁丫鬟,语出惊人:“小姐别看了,二爷昨晚刚进新房就出门去了百花楼,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闻言,江书棋当即收回目光,略带同情地看向翎乐人。这一主一仆,一唱一和,翎乐人要还是端不清现在的状况,把江书棋当无害之人的话,那她就不是翎乐人了。
这厢翎乐人下意识咬了下唇,她的个性绝对是跟白绾绾一样的要强,但由于不似白绾绾那般放肆过,到底是失了几分胆色。眼下其实是恼了,不禁眸光中一抹阴郁闪过,只是而后呼出一口气,随和道:“大嫂不用含沙射影,坦白讲:我和二爷两看相厌,生下这个孩子后,我便求得休书一封,从此定是跟沈府老死不相往来。”
翎乐人这话什么意思?是想混淆视听,故意减轻江书棋的敌意;还是在十个月后,真的会拍拍屁股走人……那她为什么要在沈府待十个月,费尽心思、不惜杀害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嫁进沈府后却只为了待上十个月?!搁别人眼里她是为了生孩子,可白绾绾还能不知道,她那肚子里哪来的小孩。
“你这话什么意思?”江书棋不信,在她看来,带球进门,必是爱惨了沈霆白,只怕日后生下长孙,不定怎么跟她这个大房争。
“大嫂,今天我还叫你一声大嫂,十个月后你我妯娌相称的日子也就到头了。”翎乐人见江书棋不信,牙一咬威胁道,“凭白府在苏州城的地位,就是离了沈府,我照样能过得好、嫁得好。可大嫂若是一再针锋相对,连十个月的安生日子都不给我的话,我也只能奉陪到底。”
谁知道说得是真是假!江书棋对翎乐人说的话不置可否,但下意识收敛了一身的倒刺。随即几人便一起进了前厅,而白绾绾到得早,眼下已经站在了沈母的身旁。
“霆白呢?”见大家都过来了,沈母疑惑,儿子不该陪着新婚媳妇一起过来吗?
闻言,一众人支支吾吾,倒是江书棋嫌事不够乱一样,当即上前一步,对着沈母一阵说叨。什么“昨晚就去了百花楼,您不知道吗”、“其实二弟也算进过新房的,可能顾忌弟妹怀着孩子,才去了百花楼”。江书棋这般说着,看着是一副我就说说的样子,可她没看见沈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吗?甚至连一旁白绾绾和翎乐人的脸色都要成了调色盘。
“孽障!人是他硬要娶的,这娶来又是在给谁摆脸。”沈母当即怒不可言,她是越来越搞不懂沈霆白在想些什么,随后她起身对着管家下令道,“交代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二爷给我带回来。”
眼见沈母这般的生气,江书棋忙几步上前,为沈母倒了一杯茶,笑盈盈地为沈母顺着气。
瞧着沈母气顺了不少,江书棋便瞅了白绾绾一眼,而后就转了话题,她对着沈母说道:“二娘,前些日子我跟你提起的姜公子,人家托人过来说要明个见一面,这事您什么主意?其实吧,姜公子家室不错,苏苏要是嫁过去定是不吃亏的。”
白绾绾大惊:什么?!这还没来得及站稳脚,就要被嫁出沈府……
闻言,沈母端过茶杯的双手也是一顿,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惊呆的白绾绾,而后才跟江书棋说:“这事……推了吧。”
其实沈母多少不敢开罪江书棋,沈府是在几十年前从京城迁过来的,而后招了个上门姑爷,得了一子后,这上门姑爷又纳了名妾氏,沈霆白便是那妾氏所生。这也就是说沈母就是那名妾氏,不过因着本身安分守己,在后来老爷夫人相继去世后,沈母被扶为二夫人这才当了家。是以沈母并不是沈云卿的生母,江书棋这个媳妇能叫她一声“二娘”,已是给足了面子;再来江书棋还有娘家撑着,如她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只要家和,能不计较就不计较了。
可另一边,江书棋还在喋喋不休,她本就是有意为难白绾绾,见沈母护着白绾绾,当即决心找白绾绾的茬,便说道:“怕是不好,上次就推过一次,总这样外边要说我们沈府太难弄,这以后谁还敢上门说亲啊。”
“苏苏这几天身子不太好,这些事日后再说!”泥人尚且带三分脾气,沈母见江书棋一直逮着苏离不放,心下担心苏离会觉得不舒服,顿时语气重了几分。
偏偏,江书棋闻言眸中很是不屑,转眸上上下下打量着白绾绾后,阴阳怪调道:“您说苏苏啊——我倒看她利索得很,二娘您就是性子太软,容易被人糊弄了去。照我说,早看晚看都得看,还不如趁早的过去一趟,如这般推来推去浪费的时间,都好再看下一个了。”
“大表嫂考虑的极是。”眼看着沈母就要爆发,而江书棋还一副没完没了的模样,白绾绾赶紧打了圆场,努力堆起假笑又道,“姑妈,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你可不能宠着我。我知道您事事想着我,事事为我好,可你想大表嫂这也是跟您一样为了我好啊,是以明日我便去看一看。”
白绾绾可不是喜欢息事宁人,她也从来不懂什么是委曲求全。她会这般说,也只是卖江书棋一个面子,再说去相个亲,又不是立马嫁出去,她又不是苏离,才不会一丈白绫、一死百了。但在白绾绾看来,这会江书棋不去找翎乐人的麻烦,转而逮着自己不放,这真是见了鬼了!
再说沈管家带了几个家仆,一路浩浩汤汤,直捣……百花楼。只是到了百花楼门口,他当即叫几个家仆散了散,而后自己进门找上老鸨,腆着笑硬是塞了好几锭银子,老鸨这才勉强同意上楼帮他叫沈二爷回府。
“二爷,眼下可醒了不,您府上来人说是沈府快要塌了天了,叫您过去一趟呢。”说完,老鸨不禁整个人贴上门框,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她才不上来找骂。
闻言,里头同一屋的花魁,她见沈霆白不为所动,不禁轻声打趣道:“我看白大千金不嫁你这事挺好的,不然这会定是得换作我这塌了天了。”
她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知道沈霆白心里头为这事起火得很。
她让出来的美人榻上,躺着一个身穿红色喜袍的人——单手枕在头下,眸光清远,虽怒时而似笑,即嗔视而有情。这会儿也不知想着什么,微微合眼:“是该这样。这样才合她的性子。”
声音低沉,不辨喜怒。
花魁却莫名从这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异样,好像是为谁人吃味了一般,她眼眸一转,就明白了。
沈二爷跟白大千金不是冤家不聚头!往日两人打打闹闹看不出什么来,如今白绾绾的好姐妹易容代嫁才知沈霆白用情至深。说来也是可怜,沈霆白昨晚一进新房竟从翎乐人口中得知:白绾绾逃婚了!真是憋屈。不过倒是奇怪了,派出去的人竟还没打听到白绾绾逃去哪了,一个大活人又不是伤了死了还能人间蒸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