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刘芳的电话响了,显示的是陆成父亲打过来的,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刘芳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陆成的父亲就焦急万分问道:“芳芳,你们现在在那个病房,我和你妈妈在医院楼下。”
“啊!”刘芳一时没反映过来,陆成的爸妈怎么知道陆成出事了,她没有给他们打过电话啊?
“那你们在门口等等我,我马上下来接你们。”刘芳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那头郑涵在招呼着陆成的爸妈。
“芳芳,你就不要下来了,我们刚好遇见了你的朋友,她说她带我们上来。”说完,那边就把电话挂了。
刘芳心里纳闷了:“文静明明没见过陆成父母吗?怎么她会认识他们呢?”不过现在对刘芳来说,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她也懒得去多想。细细一想,她也就猜到,通知陆成爸妈过来,肯定是文静在帮忙,自己忙得昏头了,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她到是忘记了。
没过一会儿陆成爸妈就走进了病房,看着躺在床上,带着氧气面罩的儿子,陆成妈妈扶在陆成爸爸的肩膀上潸然泪下。
“怎么会这么严重?”
“妈,医生说只是骨折了,没有生命危险,你们不要太担心。”刘芳抓住自己婆婆的一只手,用纸巾擦掉她脸颊上的眼泪。
“儿子现在才刚做了手术,你不要哭哭啼啼,吵到他可怎么办。”陆成爸爸话里带有一丝责备,听了陆爸爸的话语,陆妈妈收住了泣声,转而默默流泪。
这时郑涵走过来打着圆场,“叔叔阿姨,估计你们一大早赶过来也没有吃东西,这里买了一点清粥,你们先吃点垫一垫胃。”
“谢谢你,小姑娘。”
“幸亏有你在这里帮助芳芳,我和你陆阿姨身体不好,又帮不上什么忙。”
“爸,陆成不严重,只是刚刚做了手术,所以才戴着氧气面罩。”
“……”
几个人正在轻声说着话,郑涵忽然觉得陆成动了一下眼皮,她停止了说话,转身看着陆成。
刘芳这时也觉察到了异样,问道郑涵:“静,陆成是不是刚刚抬了抬眼皮?”
“好像是。”
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
这时陆成的爸妈也站了起来,四个人身体前倾围住床头,大家都屏气凝神,生怕一口气呼得太大,会吵到病床上躺着的这个让人牵肠挂肚的人。
就在大家的焦急等待中,陆成从麻药中开始慢慢苏醒过来,他看着眼前三女一男团团将自己围住,然后浑身不懂动弹,觉得很奇怪,仔细一看,只认识其中的一个女子——她不就是郑涵吗?
“郑涵!”他微微张着嘴巴,因为带着氧气面罩,所以几个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说什么。
郑涵看到陆成苏醒了,然后再看看他们喜极而泣的一家人,心中不胜欢喜,但是忽然间有一种外人的感觉,那样的家庭气氛,还是留给真正的一家人吧。她现在谁都不是,连身体都是跟文静借来的,她现在只是一个游离在阳间为了拯救爱人的鬼魂。
郑涵眉心的愁云才舒展开来,便退出房间,她的眼角划过一滴泪水,那种喜极而泣的感觉让她捂住嘴巴,差一点失声。她知道,陆成没有危险了,她也不会失去他了。
郑涵在病房门口稍作停顿,然后快步向医生办公室走去,这个时候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她赶紧告诉医生,陆成已经醒来,他是不是已经脱离了危险期?
医生来后,查看了陆成的心跳频率,查看了瞳孔,身体的各种体征都正常以后,然后转头告诉大家:“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后面麻药效力过后,可能会很疼,作为家人,要小心照顾。”然后医生和护士取走了陆成的氧气面罩。
陆阿姨这个时候再一次哭起来,看着儿子有惊无险,她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陆成看着妈妈流泪不止,张嘴说道:“这不是活过来了吗?”
“以后你不准开车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啊?”躺在病床上的陆成露出一副疑惑地表情。“请问……”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请问你们是?”
刘芳和陆成父母都露出吃惊的表情。
“陆成。”刘芳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郑涵呢?”而陆成嘴里喊道。“我要找郑涵。”病房里的所有人听到陆成的要求,都无不吃惊。
在刘芳听到陆成还这样呼喊一个死去的人的名字的时候,心里的一瞬间是难过的,但是看着现在躺在病床上可怜巴巴的陆成,又狠不下心来。虽然她作为女人,天性里就隐藏着巨大的醋性,但是她有自知之明。因为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其实就是一片点缀在蓝天下的白云,他偶尔会赞叹它的无暇和美好,也会对它留恋,但绝不会为了它放弃整个浩瀚的天空。
附身在文静身体里的郑涵听到陆成这样唤着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身体本能地一紧,赶紧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这时四个人面面相觑,甚是疑惑。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因为刚刚清醒过来,陆成有些劳累,说话也一字一顿。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陆成翻着眼睛看了刘芳一眼,摇摇头。这一下陆成父母急了,又问他认不认识自己,没想到陆成一一都不认识了。
就在这时,陆成一下子开始呕吐起来,那种掏心掏肺的干呕,把脸都憋红了。郑涵这时赶紧按了床头上的呼叫铃,医生和护士很快就过来了,看着陆成嘴巴里吐出来的白沫,很似平静地说:“建议病人在做一个全方面的身体检查,最好在做一个脑CT。”
于是刘芳赶紧交钱并签字。
一个小时下来,检查的项目都出来了。脑科医生拿着拍好的片子,跟他们四个人说道:“病人有轻微的脑震荡,脑袋里积了一个小小的血块,已经开始压迫神经。”
刘芳一听医生这样说,浑身一软,摊在一旁的座椅上,郑涵赶紧走过去扶住她的身体。
“先别紧张,医生还没说完呢!”郑涵轻轻拍着刘芳的肩膀。心里却思量道:幸好没让陆成爸妈过来,要不然这样一个不好的消息,老两口一定受不了。
医生看着刘芳稍微镇定了,才继续说道:“因为血块压迫神经,所以他才会暂时出现选择性失忆,这个时候想起之前的事情和之前的某个人,也是有可能的。”
“那么医生,他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呢?”刘芳内心已经纠结成一团乱麻,真是越理越是无法找到头绪。
“鉴于目前血块比较小,所以也不用动手术。”
刘芳和郑涵听到不用动手术,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一截。
“我们建议先输液和药物治疗,来进行消肿,初期治疗之后,再来看结果。”
“那么医生,我丈夫这种失忆,会持续多久呢?”刘芳怯怯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惶惑。
“这个我们现在还不敢确定,之后等到初期用药结果出来后,才能答复你们。”
刘芳一听,刚刚沉下去的一颗心,又悬到了嗓子眼。郑涵在这个时候赶紧抓住她的右手,给她一点支持。
“文静,你看现在怎么办啊?”刘芳六神无主地看着郑涵。
“医生不是说了嘛,初期治疗之后,就会好起来,你也不要太担心。你看你的情绪这样不稳定,万一被他看到了,怕是会影响到他。”
“鉴于现在病人的情况,所以家属在这个时候,尽量不要做刺激病人的事情,让他的心情保持愉快。”
“还有,手术12小时之后,麻药的效力就会慢慢消失,到时病人会非常疼痛,最好有家属可以陪伴。”
刘芳和郑涵与医生会谈完后,他擦去脸上的泪痕,在卫生间洗了冷水脸,然后平静了心情,跟着郑涵回到了病房。
回到病房,陆成已经睡去,取走氧气面罩的他看上起让人放心多了,虽然现在的陆成不认识在座的所有人。
“他怎么还记得她。”刘芳转头看着文静。
“啊?”郑涵当然知道刘芳话里面的那个“她”是谁,可是她还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刘芳。
“哎!我怎么发觉我已经有一些神经错乱了!”刘芳当然不是精神不好,而是现在的她受到了重重压力,加上又一天一夜没有合眼,身体铁打的,精神也是强撑着。
“你带着陆成父母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帮你照看着。”
“那怎么行,没有一个家属在这里。”
“可是你们总归要休息吧。”
“再说了,陆成父母年纪大了,他们总是要休息的。”
“不如这样,你帮我把他爸妈安顿好,你也回去躺躺,明天来替我。”
郑涵当然不能和刘芳拗着,因为她只是她的朋友,她现在跟陆成毫无关系。
可是就在郑涵把陆成父母送回家,自己却翻来覆去谁不着,所以给刘芳带了一些日用品,然后又往医院赶去。
这个时候躺在病床上的陆成可能是麻药已经散去,他觉得浑身撕裂一样的疼,那感觉就像是用一万把刀同时在他身上轻轻地割,连绵不绝的疼让他冷汗涔涔,嘴角都开始抽动,他想翻一下自己的身体,但是只要稍微一动弹,伤口更加疼。
“陆成,我看你好像很难受?”
“疼!”陆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刘芳看他实在难受,用温热的毛巾揩去他额头上的汗。
“疼得厉害吗?”
“我要不要去叫医生来瞧一瞧!”
陆成没有回答,那种疼得想要骂人的感觉,或许只有受过伤的人才能体会到,当然陆成男人的自尊让他在痛苦的时候,强迫着自己装出一副镇定的表情,但是刘芳还是感觉到了他在强烈忍耐着。
此刻值班护士过来查房,刘芳询问道:“我丈夫现在疼得厉害,请问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减轻一点痛苦呢?”
“手术后这种疼痛是正常的。”
“医生给他开了一剂杜冷丁,如果实在不能忍受,家属就过来签字打针。”
“杜冷丁是镇痛的药吗?”
“恩!”护士点点头。
刘芳听说是镇痛的药,转头俯下自己的身子在陆成耳边说道:“还能忍受吗?”
“要不叫护士给你打一针镇痛药吧?”
陆成艰难地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打过针之后,疼痛感慢慢就消失了,那种感觉就像是身心瞬间得到了超脱。陆成循着这种感觉,昏昏迷迷地睡了过去。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文静已经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当刘芳看到郑涵的时候,吃惊地问道。
“睡不着,又担心你们,所以就给你们带点东西过来。”
刘芳接过郑涵手里的东西,两眼泪花地看着郑涵,这种大难时的友谊和帮助,显得弥足珍贵。
郑涵过来后,便让刘芳靠在椅子上休息一下,没想到刘芳就那么一靠,几秒钟的时间,就睡着了。
这时郑涵瞟到病床上,陆成已经醒了过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有点想喝水。”
郑涵迅速站起来,用棉签沾了一点水给陆成润了润嘴唇。
“医生说暂时还不能多喝水,你就再忍忍,毕竟肋骨也受伤了。”
郑涵说完,看着坐在一旁的刘芳,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此刻她疲惫至极,坐在椅子上脑袋鸡啄米似地打着瞌睡。
“你看看,这才是糟糠之妻!”郑涵用嘴向陆成撸了撸刘芳的方向。陆成顺着郑涵指的方向,斜着眼睛瞟了瞟,然后也闭上了眼睛。其实对于失忆的陆成来说,他又哪里知道刘芳这个人。
选择性的失忆真好,记住曾经想记住的事情,忘记那些堵心的不快,这样的选择,难道不是人类身体本能自我保护所产生的条件反射吗!如果陆成是清醒的,他又何尝不知道刘芳对于自己的爱,出了这样大的事,她仍是不离不弃,这一份恩情,又岂是这一世能够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