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饭,又攀谈许久苏若朴告辞。何家挽留让他搬到家里来住,他客气的拒绝了,说明日再来拜访。何家也没有强留,待他一走,何祖荣问:“仁珊可有消息?”
邓婉亭把善儿带回的信取来给他,何祖荣气得脸色铁青,撕了个粉碎扔在地上。
仁泰问:“信上都说了什么?”
何祖荣哼了一声,铁着脸不作声。
邓婉亭忙说:“老爷,你不要太急,仁珊只是一时糊涂。等过了新鲜劲儿,她就会觉得那个洋人也不过如此,自然就会回来了。”
“过了新鲜劲儿?那就迟了!你没听她信上说要跟那个洋人结婚?没有父母之命,她结的哪门子婚?”何祖荣手里的文明棍使劲敲着地面,那声音在静得可怕的客厅里异常响亮。
仁泰小心翼翼的说:“爸,其实洋人也没什么不好。我问过善儿,说那个洋人为了妹妹连贵族的身份都能放弃,倒也算诚心。再说都改朝换代了,现在时兴自由恋爱,既然她愿意,咱们不妨看看这个洋人。洋人也是人,咱们不是还和洋人做生意吗?”
“胡说八道!”何祖荣瞪着眼睛骂起儿子来:“我还没死呢,这家里轮得到你作主?八国联军进北京、小日本和老毛子在东北肆意妄为,祸害了多少老百姓?我送她出国是为了学成回来报国持家,师夷长技以制夷,不是跟着洋人跑。”
仁泰有些委屈,说:“我不过是提个建议,妹妹嫁个外国人总比现在这样不回家好吧?”
“你少说两句,现在可不只是你妹妹嫁不嫁洋人的事。你没见苏家少爷上门来了?”邓婉亭朝儿子眨眨眼,示意他别再惹父亲生气,“你让你父亲怎么跟人家说?”
“我见苏若朴席间一句也没有问起仁珊,不见得对这门亲事有多热心。”仁泰回想席上情景,说道。
“虽是这么说,人家苏家的信都来了,就说是让儿子先来商定婚事,这回本就是为提亲来的。苏家少爷明日还会来,怕就是提亲的。即便人家年轻脸皮薄不好开口,苏家的信早已明说,咱们还能装作无知吗?”邓婉亭愁道。
何祖荣忧心忡忡的说:“只是苏家还好说,张家那边怎么回人家也是一桩麻烦事。”
“又关张家什么事了?哪个张家?”仁泰奇道。
“这梁城还有几个张家能让你爹这么发愁的?”邓婉亭把今天的事说了。
仁泰嚷道:“张雩城是什么人?妹妹说什么也不能嫁给他啊。”在梁城,“不羁七少爷”的名声可是响得很,拈花惹草,风流不羁,想打人就打人,想洒银子就洒银子,梁城有多少女人为他神魂颠倒。哪个良家女子敢嫁?
何祖荣叹道:“张爷在哪儿都是两脚一跺四街乱颤的人物,谁敢驳他的面子?何况这七少爷现在又是中校团长,咱们得罪不起。”
“再怎么说现在也是民国,有律法的社会,就说妹妹已经订亲,他能怎么着?”仁泰说得有些心虚气短,谁都知道张家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可是又不甘就这样屈服——现在就是想屈服也得仁珊在啊。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愁容。
正这时,善儿走下楼来,说:“太太,小姐的衣服收拾好了。”何祖荣看到她与邓婉亭互祖一眼。邓婉亭朝他回了一个了然的眼神。看到两人的神情,仁泰心里一沉。
邓婉亭端详着善儿,柔声说:“善儿,你先去歇着吧,整理了那么多衣服一定累坏了。”
“我不累。我就在厨房里听差,太太要有什么吩咐按铃就成。”善儿看了看三人脸色,垂头说着走出去。
她一出去,仁泰脱口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