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那躺在地上的静雪,脸孔一片惨白,瞬间便没了血色,双唇张了张,却无力说出一个字来,剑扔于地,雪千影登时大哭,扑下去,抱着地上血泥中的静雪,肝肠寸断。
风易寒悲愤交结,如同受伤的狼,扬天发出一声悲嚎,手中大棒青光大作,就似那飞龙乍现狂气喷撒,他探空而去,在静雪渐渐变淡的目光中,使出那一招绝杀,腾凌于天地之间:“天下无狗。”
风易寒长呼着,数万条棒影如同横空飞龙,随着风易寒流水心诀真气的无匹催动,右手棒.子似已不是木棒了,而是一条瞬间可以变身千万丈的魔杖。
棒风猎猎,大地震动,青气森森,长空无色,雪白身影横扫而来,那地面上奔逃的鬼魅,亦无法逃脱他那撼天神威,隐隐能看见他双目血云一般绯红,如同那饮血而生的恶魔。
天地间瞬时炸响了起来。
无边的棒影,竟比那“万器追命”的威力还大得多。
众太监在那照顶而落的棒影之下,显然已吓得不轻,因有人受了伤,无法催动九星联珠阵来抗敌,而此时,其余之功法,在那棒影之下,已无力一搏。
风易寒将天地间所有杀气都聚于一棒,嗜血疯狂,无所不克,威猛无俦,无坚不催,犹如妖魔,无孔不入,在那围防的攻圈之内,竟似滴水不漏,饶你再好的道行,却也逃身不得。
端时,只听得几声惨烈的绝叫响起,风易寒长影而落棒风陡收,而那众位太监已然七窍流血呆立当场,显是头顶已深受重击,却未回过神来。
“去死吧。”风易寒目喷怒火,凌棒旋空一转,大棒掀起一个青气大圈,真气大荡,四扫而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的棒法?”众太监心中这般想着。
一道强大的劲力已当胸撞上,那七八余人如同被射出的箭头,生生被风易寒扫出的棒风击飞了出去,怪叫声中,四散跌下了万佛绝崖。
震飞众太监后,风易寒收身行到雪千影与静雪身边,看着地上一脸惨白的静雪,忙关切的问:“前辈,你还好么?”
静雪摇了摇头,吃力地道:“怕是逃不过此劫了。”
二人心中一颤,对视了一眼,眉眼中全是雾气浮起。
风易寒安慰到:“前辈别灰心,我和烟儿会尽力治好你的。”
“没用的,老身明白自己的伤有多重,现在经脉尽断,饶是神医在,想必也回天无术。”静雪平静的说。
身边的雪千影却已哭成了泪人。
风易寒也眼眶湿润:“对不起,前辈,晚辈来迟了。”
“你没来迟,你来得刚刚好。”静雪微笑着,像是没事般,她对雪千影说:“孩子,别哭了,扶师伯起来吧。”
“师伯,好的。”雪千影擦了擦泪,把静雪吃力地扶着欲站身起来,因她二人都受了伤,所以一个简单站起来来的动作都非常吃力。
风易寒伸手过去欲帮忙,却被静雪伸手拦住了,风易寒正惊时,岂料静雪一把推开雪千影,在他身前跪了下来,所有人为之一震,风易寒更是失声叫到:“前辈,你这是做什么,要折杀晚辈吗?”
“风少侠,你救了飞雪城,理当受此一拜。”静雪望着风易寒的脸,沉沉的说,此时寺里那十几个小弟子也出来了,见掌门跪拜风易寒,她们也跟着跪下下去,而雪千影却不知道扶谁,没办法自己也跟着她们跪在了风易寒的面前。
见飞雪城人全朝自己下跪,风易寒不敢多想也扑通跪倒,惶恐道:“适才出手那是人之本能,如果众位要这般为难在下,那在下只好长跪不起了。”
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全部我看着你你看着我,没有了言语。
过了半晌,静雪叹了一口气:“既是如此,大家都起来吧,不要为难风少侠了,影儿扶我进寺,飞雪城将举行传位大典。”
她做话让众人惊诧不已,飞雪城为何也要举行传位典礼?莫不是静雪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要将掌门之位传于她人?但通看这一干年轻弟子,又有谁能胜任掌门之位的?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也无人敢问,只是全全起身,扶起虚弱不已的静雪往寺内走去,忽然走得两步,静雪停下步子,对雪千影厉声道:“雪千影,你的剑呢?”
雪千影表情一窒,手中空空无已。
风易寒低头,脚边那柄湛卢长剑正静静躺在草丛里面,显是刚才雪千影因为慌乱,竟忘记拾起了它。
风易寒弯腰,正要去捡,只听得那边传来静雪严厉呵斥声:“飞雪城弟子,佩剑便是责任,何况湛卢剑是飞雪城魂魄,你如何能放弃它?”
雪千影听罢,心中大愧,扑通一声跪到在地,向静雪:“师伯,影儿错了,求师伯惩罚。”
“有些错,若犯一次便毁一生,万望你今后切记,无论什么决定,一切要以飞雪城大义为重。”静雪字字如雷贯耳。
雪千影诚惶诚恐,指天发誓道:“从今天起,我雪千影一切决定行事都以飞雪城大义为重,若做出悖逆飞雪城之事,定自刎谢罪。”她一字一顿,竟无半句虚假浮夸之态,弯腰捡起那柄湛卢宝剑,紧紧握在了手中。
风易寒的心,却不知如何沉了下去,他突然预感到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眼前的雪千影,自己似乎抓不住了,虽然花惜泪告诉他了真相,他才赶回来救了飞雪城。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他以为的可以携手心爱女子远走天涯的奢望,现在也许只会是一个奢望了。
“风少侠,你如果不介意,来见证一下本派传位典礼如何?”孤寺里,静雪的声音打断了风易寒的思绪,风易寒只得应承:“那晚辈就叨扰了。”他提步,亦跟着走进寺去。
孤寺之中烛光通明,在那黄衣塑像前面,静雪正身端坐,犹如一尊佛像,一时间竟是那么庄严肃穆,没有刚才那么虚弱了。
她的手中端端捧着一只玉盘,盘里放着一枚玉扳指,还有两张书帛,她身旁众弟子负手而立站成两列,面上的表情都十分专注,雪千影站于静雪左首,手中湛卢剑光淡淡背于身后,竟如一条潜龙。
“雪千影”。静雪清声道。
站在那里的雪千影身体一震,忙回道:“弟子在。”
“你在前面跪下吧。”静雪目光灼灼,而雪千影却是面色愕然,她或许猜到静雪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但是心中,却是千万般为难的。
自打风易寒横空出现那一秒,她的一颗芳心早已热了起来,若不是紧张的大战,此刻她定已投入心爱人的怀抱,但是为什么,师伯偏偏叫了她?师伯难道不知道我对风哥哥的情意吗?
“雪千影?”静雪加重了声音。
雪千影迟疑了一下,拖着沉重的双腿走了过去,心中却是愈来愈紧,她已感觉到风易寒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闪烁的节奏。
她终是,重重地跪在了静雪身前,目眶溢泪,颤声道:“回掌门,弟子在。”
静雪看她的眼神,似乎闪过了一丝心疼,但那毫光乍现的一刻,却一闪而过,再也捕捉不到了,只剩下满脸的肃然。
她把盘子轻轻举起,举到了雪千影的头顶,然后仰面朝天,长声呼喊了起来,声音悠悠荡气回肠,似要传遍整座飞雪山一般。
“祖师婆婆创派至今,已历十八代,飞雪城第十七代掌门静雪因能力有限,没能化解飞雪城灭顶大劫,致派内精英损失殆尽,其罪难恕,故该卸去掌门之职位,传于飞雪城第十八代弟子雪千影接任,祖师在上,敬请明鉴。”
“师伯……”雪千影虽早已料到会这么发展,但听静雪亲口说了出来,心中却还是纠结不已的,静雪却凌眉问:“雪千影,你不愿吗?”
“师伯,影儿无能……”雪千影却还欲辩解。
“你若不接此位,那便用你手中的湛卢宝剑,刺了我吧。”静雪决绝道,雪千影听罢,心中一沉,脸上表情一肃:“影儿无能,危难之刻接此大任,谢谢师伯抬举,影儿领受便是。”
说着,手举到顶,将那玉色盘子接于手心,而那颗心,却早已沉入深深的湖底,浮不起来了。
“你既接过此盘,便是答应老身,接任这掌门大位了,盘中乃掌门信物玉扳指,为历代掌门所传,而那两页书帛,为镇派武习心法和剑法,你日后须加强修习,光大本门。”静雪跟雪千影道。
雪千影一脸正色,回道:“弟子谨记师伯教诲。”
“你跟着我,在祖师婆婆面前宣誓吧。”
“好。”
静雪站在那塑像旁边,像一棵竹子,雪千影左手持剑,右手带着扳指跪在塑像前面,右手捂住胸口,眉目却与那塑像眼睛直直对视。
两位绝美的女子,就这样穿越了千百年时空,在此相凝。
那新掌门跟着那卸任掌门,一字一句,念了以下宣言:
“我雪千影今接任飞雪城第十八代掌门,从此刻起,天下大事皆飞雪城之事,外敌强扰内兴国邦,亦我创派之宗旨,为正派风本座发誓,一生不谈儿女私情,以我纯洁之躯献我兴派大业,若违此誓言,必遭万雷轰顶,死后身坠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但凡人间之事……”
那后面的话风易寒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此时脑袋里翁翁做响,浑身轻飘飘的,身前一切东西都似看不清了,耳中只回响起刚才雪千影的那句:“一生不谈儿女私情,以我纯洁之躯献我兴派大业……”
这不正正向他明示,没他什么事情了,雪千影以后的人生,只有飞雪城的兴旺发展,没有什么恩怨纠缠,呵呵,原来是真的,她真的要当飞雪城掌门的,只是时间提前了而已,她并没说谎,只是风易寒自己天真的认为,雪千影还是他的人。
他恍惚着走进那夜色当中,这万佛顶上的灯火,那么的陌生,没有一丝的温暖。
他像一根空了心的竹子,更似一棵无根浮萍,在这并不属于他的山水间,寻找不到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