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姐妹俩回府之后,同众人交代了下经过,南氏就吩咐府里备着:“明儿个或者有懿旨来。”
次日一早,果然太后懿旨就到了,骊四骈六的文章,狠狠的夸奖了一番盛家女孩儿们的钟灵毓秀之后,就册盛惟乔为康昭县主,盛惟娆为福昌县主,盛惟妩为徽懿县主,公孙应姜为明凝乡主。
这消息在长安颇引起一阵骚动,虽然这不是本朝头一次将宗女所特有的封衔给予臣女,但之前获封的静淑县主桓夜合,名门之后,祖父是朝野皆知的大人物,自身也是才貌双全、交游广阔、八面玲珑,将太后哄的合不拢嘴……这情况封个县主大家还能理解,然而,盛家?
这一家的女孩儿,最早来长安的也是去年年底才到而已,这些日子也一直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整个家族足足一辈的女孩儿,统统封了县主不说,连没有盛家血脉的晚辈也封了乡主,实在不能不叫人惊讶与深思。
只是无论宫闱还是徐盛两家这边,都一口咬定,是孟太后跟孟皇后看盛惟乔她们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看怎么喜欢,所以才封的,这些人虽然满腹疑虑,却也没有证据,只好暂住了好奇探究之心。
盛惟乔等人在接旨当天就盛装打扮,入宫谢恩,这次是去阔别已久的馨寿宫了,孟太后见了她们,笑容端庄,话语温和,只是没有多留,稍微勉励几句,也就暗示她们告退。
孟皇后专门打着给太后请安的旗号在这里等着,见状陪她们出了馨寿宫正殿后,解释道:“姑母近来有些疲倦,这两日连我们也见的时间不长。”
盛惟乔知道太后之所以这么快就让她们走人,估计也有孟皇后为了她们跟郑国公起争执,让太后感到不满的缘故,这都是人之常情,所以委婉的暗示孟皇后,不必为自己这些人同孟氏疏远了感情,到底孟皇后是需要靠着娘家才能在望春宫立足的。
两人一路说了会话,皇后亲自送她们出了馨寿宫,也就作别了。
回到宁威侯府后,一行人顾不得休息,忙忙的开了衣箱妆盒,为赏花宴准备。
还好盛家富庶,为了出远门的缘故,置办又格外的齐全。
所以这场赏花宴虽然仓促的紧,急急忙忙检点起来,倒也不缺装扮之物。
盛惟乔特意将年前南氏送去盛宅的脂粉,就是徐采葵提到是方馨娘家特制的脂粉翻了出来,跟盛惟娆、公孙应姜一块用。盛惟妩虽然也接到了帖子,但考虑到这是一场相亲宴,盛老太爷直接发话让她不要去了,留下来跟徐采芙作伴玩耍,免得耽搁姐姐、侄女们的好事。
到了赏花宴这日,决定去赴宴的徐抱墨……本来照徐老侯爷、夏侯老夫人以及徐子敬夫妇共同的意见,是不让徐抱墨参加的,理由是怕他祸害人家好好儿的女孩子!
但盛老太爷帮他说了话:“这赏花宴说是别称相亲宴,又不是说去了之后一定要找个伴!毕竟新科进士大抵都会到场,好好的缺席,没的叫人以为他骄横跋扈,连长公主殿下的帖子都不放在眼里,平白的影响仕途!”
于是徐抱墨泪流满面的谢了盛老太爷,欢天喜地的去准备了!
花草满园的未来,就从这次赏花宴开始!
是以一大早,收拾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徐抱墨,就迫不及待的站在垂花门下等了。半晌后,今日去赴宴的三个女眷联袂出来,盛惟乔、盛惟娆、公孙应姜还有徐采葵都是盛装打扮,可谓珠围翠绕。
出门的时候,盛惟乔还觉得是不是太夸张了点?别到时候叫人看了,以为她们才封了县主、乡主就抖起来了,很有暴发户的嫌疑与浅薄。
然而到了舞阳长公主府,看着出出入入的人群,她顿时放心了:今儿个过来赴宴的人里,装扮比她们隆重的多了去了!
仔细想想倒也难怪,这可是今科金榜出来之后的第一场相亲宴,头一茬的郎才女貌收割机会,诚心找贤妻找良婿的,能不郑重其事吗?
“也不知道盛睡鹤……唉,想来不久就会改回容清酬的名字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过来?”盛惟乔一行人在门口递了帖子,门子报进去之后,屠如川亲自迎了出来,领她们入内,边走边跟她们介绍沿途的风景与地方,盛惟乔一壁儿跟这位世叔寒暄着,一壁儿就想着,“舞阳长公主殿下交游广阔,跟孟氏还有高密王的关系传闻都不错……八成她也会给高密王府下帖子的?”
这个问题在心里盘绕良久,最后快到后堂时,她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的问了。
只是屠如川说:“殿下确实也给高密王府的小郡主还有两位小王爷送了帖子,不过王府的回复是因为高密王妃玉体欠安,郡主小王爷他们都要侍疾,所以来不了了。”
盛惟乔闻言“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口气?
这时候后堂到了,穿着油绿织金妆花绢衣配郁金裙的舞阳长公主端坐上首,正笑吟吟的同先到的几位客人说着话。
长公主今日装扮十分隆重,梳着抛家髻,戴鎏金点翠镶宝团凤冠,对插累丝嵌宝石人物纹金簪,精心描绘着却月眉,薄施脂粉,作“飞霞妆”的样式,耳畔金珠串楼台人物坠子随着说话的语声不时微动,折射点点金光。
胸前一挂金厢玉鸳鸯摺丝珊瑚宝石坠领,腕上是成对的金丝种翡翠圆镯跟三股镂空麻花镯,小指上各戴了一个玳瑁嵌珠宝花卉护甲,此刻轻轻交错在甜白釉描金双芝鹦鹉荔枝茶碗畔,愈显华贵雍容。
“乔儿来了?”舞阳长公主看到盛惟乔一行,原本的笑容顿时又浓郁了几分,忙招手让她们一行人上前说话,又跟左右介绍,“这是屠长史同年盛南风的爱女,这盛南风你们年轻点的人许是不知道,当年也是入过翰林院的,只是此人纯孝,才进翰林院未久,接到家乡来信,说老父病重,就上表请辞,回去侍疾了。之后接手了家业,到现在也没有起复,只是成日里守着双亲过。”
今日过来的客人,都是年轻一代,确实大部分都不知道盛兰辞。
这会儿听舞阳长公主介绍了,才有人恍然道:“如此纯孝,怪道太后娘娘会册封这几位盛家小姐!”
却是将盛家女孩儿们的受册,当成是孟太后有意表彰盛兰辞的孝行,推恩其家女眷。
舞阳长公主笑了笑,没接这个话,只抬手让行礼的盛惟乔等人平身,指着说这话的人道:“正好你们年轻人都认识下,这是潞国公之孙,姓曹,单名一个‘烛’字的,因为尚未及冠,还没取字。你们以前没见过他,不过你们见过的崇信伯与他可不陌生!”
那曹烛闻言起身一揖,彬彬有礼道:“几位小姐好!”
盛惟乔一行人连忙还礼,也问他好,这中间少不得彼此偷眼打量,这曹烛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长相端正白皙,虽然不是那种叫人眼前一亮的美男子,却也可称一句“相貌堂皇”了。
他之前会说那句话,显然是比较关注盛家几个女孩儿都受到册封的事情的。
此刻仔细端详盛惟乔为首的几个女孩儿,见俱是绮年玉貌的美人,脸上微微一红,心说:“宫里的消息,说是太后娘娘对她们一见就喜欢,之前以为是借口,现在看看,这么几个女孩儿朝跟前一站,瞧着确实怪舒心的。”
就打算等会一定要找机会,同盛惟乔等人好好聊一聊。
毕竟,他今儿个过来,也是为了物色一位淑女为妻室的。
只是这一幕落在舞阳长公主眼里,长公主挑了挑眉,却打定主意,等下一定要把曹烛跟盛惟乔分开……开什么玩笑,这是她给自己儿子看中的儿媳妇人选,哪里能让人半路截了胡?
因为担心自己儿子再出现情敌,舞阳长公主接下来虽然继续给盛惟乔一行介绍其他宾客,但碰见各家公子时,都是走马观花、轻描淡写,倒是着重说了几位小姐的闺名、喜好、家世。
末了又叫盛惟乔坐在自己身边,明着看重,暗地里避免曹烛之流打主意,在自己疏忽的时候,将这准儿媳妇拐走。
如此片刻后,众人稍微谈论了些时下的话题,外间陆陆续续有宾客来,因为盛惟乔在长安认识的人不多,这会儿看着面熟的也没几个,只跟赵栎兄妹、方馨娘、罗琬婳、孟归羽兄妹、孟霜瑶、孟丽缥、孟丽缇这些见过的打了个招呼。
其中赵栎跟孟归羽、孟归瀚因为是男子,虽然对盛惟乔印象不坏,孟归羽还特别想跟盛惟乔走近些,但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有太热情,都是按着规矩来。
但女孩儿们的表现就有些参差了:赵桃媗、方馨娘、罗琬婳见到盛惟乔一行人热情依旧,方馨娘还认出她们用的是自家做的脂粉,开心道:“你们喜欢?回头我娘跟我嫂子她们做了新的,一准再给你们送些过去!”
赵桃媗是中规中矩,客客气气的招呼,客客气气的寒暄,然后自去了自己相熟的人群里坐。
相比之下,孟家姑侄态度就要冷淡许多了。孟归欢虽然脸色复杂,还意思意思的朝盛惟乔点了下头,孟霜瑶、孟丽缥跟孟丽缇这些人则假装彼此说话,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种反应也可以理解,一来孟皇后为了给盛家女孩儿们封县主、乡主,是违逆了郑国公的意思的,而郑国公之所以要阻拦此事,发泄怒火只是其次,主要也是从针对高密王的布局考虑,皇后的坚持不仅仅是违背父命,对整个孟氏的利益也是一种损害。
那么作为与孟氏荣辱息息相关的孟氏女,孟丽缥与孟丽缇自然对盛家人没什么好感;
二来却是嫉妒了。
她们作为太后的侄女、侄孙女,皇后的堂姐、嫡亲侄女儿,到现在连个乡君的封衔都没有呢!盛惟乔等人却又是县主又是乡主的……作为孟氏女,哪里能不生出嫉恨之心来?
盛惟乔所以也没再注意她们,毕竟这种情况,不是靠自己说两句软和话,就可以化解对方心中的芥蒂的。众目睽睽之下,她可不想叫人以为盛家是软骨头,继而怀疑盛家的县主、乡主之封,是不是靠着毫无廉耻的讨好太后、皇后才得到的?
不过盛惟乔也没跟方馨娘还有罗琬婳多说,这两位的家里都是高密王那边的人,她可记得孟皇后的叮嘱,就是皇后虽然压住了郑国公对盛家的迁怒,却也劝盛家从此跟高密王府保持距离的。
还好她们一行四个人一块来赴宴,这会儿就是不跟其他人说话,互相闲谈几句,也不觉得寂寞,遑论还有舞阳长公主不时巧妙的将盛惟乔引入到众人的话题之中。
随着一位又一位宾客的到来,人逐渐多了起来,很快就把宽敞的明堂坐了个水泄不通。
不久后,向来是这种场合必请的桓夜合也跨进了门槛,她一来就笑:“我今儿个来迟了,殿下可不要怪我!”
“怎么能不怪?”舞阳长公主含笑道,“等会我非亲自灌你三盏不可!”
打趣了几句,桓夜合看向盛惟乔,说道:“康昭,你们今日来的却早,亏我路上还想着要不要去宁威侯府喊你们一声,谁知道你们倒先来了。”
盛惟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康昭”是自己才得的封号,按照时下贵胄之间的习俗,以后就要取代闺名跟字,作为自己场面上的称呼了。
她忙道:“我们也到了没多久,在路上的时候,还以为你已经到了呢!还想着要是我们迟早的话,可得求你帮忙说几句好话来着。”
桓夜合笑道:“唉,没法找借口了,只能承认自己偷懒,今儿个起来晚了!”
她来长安比较早,人缘也好,这会儿众人就都笑:“原来是自己起来晚了,还想赖康昭县主呢?还好康昭县主没上当,不给你蒙混过关的机会。”
“我却不信静淑县主是起来晚了!”这时候方馨娘跟罗琬婳悄悄的咬了咬耳朵,忽然抬起头,脆生生的揶揄道,“我看县主根本就是花了太多时间梳妆打扮才迟到的,这会儿是故意找借口骗咱们呢!”
罗琬婳也格格笑道:“就是就是!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也不知道县主是为了谁,才这么精心妆扮,以至于这么晚才到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