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被他猝不及防的一手给搞的措手不及,还没察觉过来,就感觉喉咙一痛,药丸已经顺着食道滚落下去,下一刻,漠河只觉得脸色一片潮红,呼吸也是陡然急促了起来。
“咳!”漠河脸色一黑,一口浓郁的黑血瞬间喷了出来,黑血溅落在地面上,瞬间腐蚀了地面,留下一道坑坑洼洼的痕迹,让众人悚然一惊。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唐宝铭看着漠河呕吐出来的血块,神色一沉,不愉的说道:“你以为我们还不能帮助你拖延一会吗?现在可好,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诅咒已经深入脾脏,你的生理机能已经达到了顶点。”
“我知道,我都知道。”漠河微微一笑,抹去嘴角的血迹,摇摇头说道:“不必介怀,也不必埋怨,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唐宝铭语气一窒,悻悻的抽回了手。
就在这时,之前离去的酒疯子还有杨思华也折返了回来,只不过,在二人的身边,还跟着一位须发皆白,道貌岸然的老人,正是之前还在灵决神殿的燃烛副主教。
燃烛挥挥手,示意围观的学生先散去,副主教的话没人不听,周围的学生立马一哄而散,只剩下几个漠河的至亲好友还有师傅还留在原地。
燃烛瞥了一眼地面上,方才漠河呕出的血块,然后沉声说道:“那些你带走的功法玉简呢?”
方雯和千仇的脸色微微一变,方雯正欲站起身来,替漠河辩解,但是还没等她开口,就被眼疾手快的杨思华一把拽住,示意她噤声静观其变。
漠河苦涩的一笑,摇摇头说道:“主教放心,我不曾将这些功法带回给血神宗,鉴刑也死在了我和千仇的手上。”
“我问你,功法玉简呢?”燃烛背着双手,并没有听漠河的解释,而是一字一顿的逼问道。
漠河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大雁山脚下的孩子们,他的脸色微微一白,然后支吾地说道:“在战斗的过程中,损毁了。”
“那些玉简也不过是复刻版,既然损毁了,就算了吧。”酒疯子忍不住开口说道:“只要没有落入血神宗的手里,就好。”
燃烛的眉毛微微一动,双眼注视着漠河虚弱的姿态,沉吟了一会,方才缓缓的说倒:“也罢,也许你做的是对的。”
漠河脸上微微浮现出一抹喜色,可是下一刻,他看见千仇的双眼微微一凝,似乎有些异样,聪慧如他,自然也是心思通透之辈,稍加一想,便是回味过来,漠河当即俯身下跪,尽管这个动作对于他而言十分困难,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下跪。
“请副主教大人原谅,弟子擅自传授我教秘籍,有违师训,是弟子有错在先,请副主教大人责罚。”
漠河的声音充满了激动,他此刻已经完全顾不上因为用力过猛,而导致脆弱的身体了,他徨急的说道:“那些孩子们都是无辜的,甚至他们祖祖辈辈都没有听说过武者,那里的女人见到武技甚至以为是妖魔作祟,弟子认为,这样故步自封下去,实为不智,故而……”
“所以,我不是说算了么。”燃烛淡淡的打断了漠河的话,他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深邃的深色,漠河注视着燃烛的双眼,感觉后者的瞳孔就犹如汪洋一般深不可测。
“你的通缉,我为你撤销了,你死后,我准许你埋在国教灵堂之内,至于你教导的那些孩子,我会联络七大家族,为他们安排妥当。”燃烛忽然开口,但是他的话却让所有人喜上眉梢。
包括千仇,方雯,唐宝铭等一干核心弟子在内,众人皆是大喜过望,当即磕头下跪,双手抱拳,口称:“谢主教大人成全。”
酒疯子也是有些动容,这样的事情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可是当时副主教处理的方式和现在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因此,他们纷纷感到动容。
副主教大人,怎的突然转变了性子?
“灵决神殿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就不在这里多做停留了,你且好自为之。”燃烛做完这一切,淡然的转身,飘然离去,前后停留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直到燃烛彻底远去,众人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无他,只因为副主教大人的气场实在是太足了,以至于他们都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子,这一点,我从未改变过!”酒疯子轻轻地拍了拍漠河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到:“大道三千,吾自取酒之一道,然你生性洒脱,与我相性不合,一身绝学,你只学走皮毛耳,但,你是我第二十七任弟子中的大师兄,这是要写进桃李谱之内的,你可记下了?”
“弟子谨记于心。”漠河默默的点了点头,酒疯子微微颔首,和杨思华也先后离开了这里,多说已然无意,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我叫漠河,生于密罗,长于天玄,求道于两州,问武于长生,然世事难以顺遂,生母遇袭,与我如晴天霹雳,变生肘腋之际,吾仓促迎战,惨遭血神宗埋伏,身中化血大法,苟延残喘于人间三月,于此长眠,吾问心有愧。”
“夫漠河者,吾挚友也,生性洒脱,桀骜不驯,晓通灵佛妙法,深喑元素掌控,一身修为大神童,无力回天小人物,呜呼哀哉,何其悲也。吾在此立誓:屠尽血族,以祭奠吾友。——叶千仇。”
“爱人者,其心也善,十年至交,感恩相遇。——方雯。”
漠河死了,死的悄无声息,死的窝窝囊囊,没有轰轰烈烈的战斗,没有情深义重的大义,没有慷慨激昂的交代,有的,只是国教灵堂中的一抔新坟。
墓志铭是漠河亲自书写的,写了几个字,就承受不住了,最后强撑着写完属于自己的墓志铭,才算完,至于叶千仇和方雯的评语,是二人在漠河入土之后,自行添加上去的,生而为人,如果犹如清风拂面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么无疑,这个人是很悲哀的。
漠河很幸运,他没有无声无息的死在大雁山脚下,他最终满怀愧疚的躺在了天玄国教的灵堂之里,这里,安葬着无数为天玄国教打拼和牺牲的主教和弟子,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赫赫战功,和累累功勋。
和他们比起来,漠河的生平,过于简单了,但是一个人牺牲的意义,有的时候不能只看死法,还要看死因,漠河的死,让所有人都有了危机意识,他们必须正视血神宗所带来的危害,也必须认识到血神宗的危机有多么严重,他们的实力现如今已经影响多么广泛。
这些,都是燃烛副主教在漠河的身上所看到的信息,漠河执意回来,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在乎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也许,唯一在乎的人只有那个傻傻的,单纯的方雯而已,对于漠河而言,最好的答案,就是燃烛副主教的一席话,他尽管没有直说,但还是含蓄的告诉自己:我在重视这件事。
所以,燃烛破天荒的撤销了漠河身上的通缉,更将其珍而重之的安葬在国教灵堂之内,漠河,用他的死,狠狠地给故步自封,沉湎过去辉煌的燃烛,重重一击。
参与漠河逝世的葬礼的人不多,除了叶千仇和方雯之外,几位老师也有到场,而且,在远处,还有一个身影,正静静的望向这里。他带着斗篷,让人看不清面容,一袭的黑衣给人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在这个神秘男子的身边,是一脸凝重的燃烛副主教,他静静的束手而立,看着远处的葬礼平静而缓慢地进行,悲痛而凝重的气氛,在这间灵堂之中不断地扩散。
“我似乎现在才明白,你交给了我一个大麻烦啊,鸿鹄!”两个站在远处的人,相互沉默了许久,燃烛终于是缓缓开口说道。
神秘男子轻轻的解下斗篷,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正是之前那个出现在燃烛的家中,与燃烛秉烛夜谈的鸿鹄主教,天玄国教的真正话事人。
听到燃烛的抱怨,鸿鹄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唯一死而已。”
燃烛闻言,双眉微微一挑,洁白的眉须微微一凝,然后沉声说道:“难不成,你也要去?”
“不是有一个孩子不愿意去么?那又何必苦苦逼迫,抹去他的记忆,放他回去吧,最后那个坑,我来填。”鸿鹄轻描淡写的说道:“人老了,也总要发光发亮才行,一辈子窝在这里,徒有虚名。”
“你是说真的?你就不怕……”
“怕什么?”鸿鹄光洁的下巴轻轻一努,示意道:“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死后问心有愧。”
燃烛再度沉默了,二人相顾无言,沉默过后,燃烛轻声问道:“此去若何?”
“踏平山川,破灭血族,虽九死其犹未悔!”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