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娃突然插话打断他,道:“别如果!千万别如果!如果俺们的领导真被你这招军事演习给吓唬住了,那以后你们朝鲜就要在鸭绿江上说得算,一时达不到满意就要搞一次军事演习封锁航路。到时候,俺们国家的渔民不能正常打渔,货船不能正常送货,辽东市大力发展的板栗种植业会因为陆路交通闭塞、水路航运不通而前功尽弃,俺们独家代理辽东板栗的桃园村也会受到影响!申宽育,你这是要试探俺们中国人长不长脑子啊?”
申宽育其实只想虚张声势,把案子的办理权拿走,真没想这么远,但思维敏捷的莫二娃却先于他想到了,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更要命的是,莫二娃在出海期间格外浓重的渔民脾气和当机立断,没等他想好对策,就先让他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申宽育!你给俺竖起耳朵听好了!俺以莫家船队船老大的身份正式通知你,不管市领导和边防支队怎么想,俺们莫家船队都不接受朝鲜单方面下达的禁航令,更不允许你这个夜郎自大的弹丸小国在鸭绿江上玩火挑事儿,拿关系到辽东千万百姓和俺自己财路的致富航线开玩笑!”
“你一个民间船队,你……”
“三七!带着弟兄们把十条货船开到新义州码头,半圆形列阵抛锚,封锁新义州码头进出航路,你们下船前把所有雷管挂在船上,十条船导线连在一起,朝鲜要是敢实弹射击,咱的货船不要了,他的新义州码头也别要了!远方哥!给旧金港打电话,告诉各位船老大,鸭绿江终归注入黄海,朝鲜在这里挑事儿之后,必然会在黄海找事儿,所谓唇亡齿寒,咱黄海各路渔民决不能袖手旁观!俺要求各位船老大在黄海上见了朝鲜船就往死里打,朝鲜潜艇在哪,中国的拖网渔船就在哪!”
莫二娃这么一说,本来还怕他封锁鸭绿江的中国领导全来劲了,刘支队长道:“莫菩萨说得对!咱要是被******朝鲜吓唬住了,以后弟兄们就别想在江上混了!传我命令!沿江各单位下发实弹做好战斗准备,13337和13338号挂穿甲弹、燃烧弹开到新义州码头,看护莫菩萨的十条货船,如果朝鲜敢打第一枪,第一轮开炮就给我干掉江边的第五军军部!”
张市长又犯病了,一挽袖子,道:“武装部!给民兵发枪!真开战的话,老子领你们冲过鸭绿江,杀光这些骂我是陈世美的王八蛋!给我准备个炸药包,我要去当******,我不跟他们一块死,我都不觉得解恨!”
孙树德一笑,拽住要行动的刘三七和刘远方,道:“你俩不用去,就这种日了好逼的老狗,配得上跟堂堂的莫家船队过招么?我告诉你们,朝鲜第五军所有弹药都入库封存了,现在对面那帮朝鲜兵都在背着空枪吓唬人,他要是真敢发实弹给那帮兵,对岸肯定打乱套,还搞个鸡毛军事演习啊!信他的话,你们就输了!”
这一说,码头上的人都愣了,申宽育瞬间脸色煞白,面无表情。
刘支队长看看孙树德,问:“孙大叔,真的假的?弹药封存入库这种非常状态下的军事机密,你都知道”
“你觉得你孙大叔是撒谎的人么?我告诉你,一月十号那天,河口岛对面的第三狙击旅决定把还没饿断气的牛杀了包包子吃,结果那176连因为出来巡逻没分到包子,连长气得领着当兵的去旅部抢包子,跟他妈旅部警卫连干上了,打死打死三百多号人,176连灭了。他们为了防止饿急眼的朝鲜兵再出这种事儿,第二天就下令把所有实弹都收走了。”
“一月十号……对啊!那天前沿哨所报告异常,我们打电话过去,他们说军事演习!孙大叔,你太神了!这事儿我们的情报系统都不知道,你咋知道的?”
“你们那情报系统能跟你孙大叔比么?你孙大叔天天……在县城大集摆摊的时候,听那些去卖鱼吃饭的渔民说得,他们怎么知道的,我就不知道了!”
申宽育看看孙树德,一笑,道:“好啊!既然你确定这道听途说的谣言是真的,那这场军事演习我还就搞定了,真出什么事儿你负全责吧!”
孙树德眨眨眼,把手一背、腰一躬,歪头看看他,问:“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用如此猖狂的口吻跟你孙大爷对话?你这不是在撩拨你孙大爷****妈的热情么?申宽育,你跟你妈到底有啥血海深仇,以至于一时没人操她,你就五湖四海地帮她找人呢?”
“你……”
“哎呀?你还瞪眼?你是不是想通过这个恶劣的表情,进一步激化我和你妈的矛盾,从而达到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
“咋的?你还想还口啊?你孙大爷会给你这个机会么?告诉我你现在的真实的心理,你是不是都气得头昏眼花、恶心呕吐、痉挛抽搐了?你是不是都恨不得拔出手枪指向你孙大爷这颗高昂的头颅啊?”
“你……”
“行了!你别说了!安安静静地听你孙大爷说吧!我们中国关押的诈骗犯比你朝鲜的总人口都多,你在我们这边虚张声势吓唬人,你说你能成功么?大家都是老中医,谁******会跟你爹一样,照着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四处找治疗不孕不育的偏方啊?”
“你……”
“孩子,你太天真了!你孙大爷语重心长地跟你说一句,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能瞒得住的事儿,这就好比住在你家隔壁的老王大叔,能以矫健的身手翻过三尺院墙,趁着后半夜跟你妈干出个你、为你爹治好了不孕不育,你说这天下还有不透风的墙么?”
“你……你……你……你……”
“你看看!给你说话的机会你还不回说了,是不是都被自己的身世震惊到了?不要感谢你孙大爷告诉你这个惊天的秘密,把所有感谢的话语都留给你家隔壁的老王大叔吧!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他的中文名字叫做王****!”
骂街的人遍地都是,但能把骂人变成一门艺术的奇才,目前还只有这孙树德一个。
他的连珠炮放完,码头上所有能听得懂中国话的人都笑得趴在了地上,没有一个能站得起来,就连船队带来的救援犬都躺在地上打滚。而申宽育则是被他气得是气血上涌、浑身打颤,抖了几下后,抬手捂住心口,额头上出现豆大的汗珠。
那美女上尉一看,赶紧把申宽育和那些被打趴下的朝鲜军官扶到军车上,狠狠瞪了莫二娃一眼后,开车狂奔向鸭绿江大桥,估计是要带着这头天天吃嫩草的老牛,回家去吃速效救心丸了。
一点半,众人吃完午饭回到鸭绿江码头,换乘机械舢板,与望江村的船一起前往太平湾镇进行接下来的学生交流活动。那些被骂急眼了的市领导们都取消了原定的陪同计划,吃完饭就拎着裤腰带去亲自提审那些朝鲜船员。
即便对岸的演习没搞起来,大家也都知道朝鲜军队没有子弹,但谨慎的莫二娃为了防止不测,还是要求边防支队派船护航,刘支队长把去年十二月刚服役的两艘军用快艇调来,艇上装了二十个兵,配了两艇重机枪。
上船的时候,刘远方故意安排莫二娃和金银熙坐一条,但莫二娃却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下令让金银熙上了刘虎子驾驶的学生船,大伙儿都觉得莫二娃这逼装得太大了,但金银熙还就是吃了他的这一套,认为他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
出发后,莫二娃跟刘远方、刘三七、贺一、孙树德坐一条船,莫二娃道:“孙大叔,这寒冬腊月的做机械舢板,大伙儿也没啥事儿,要不你给俺们讲讲去浑江口养王八的事儿,给大伙儿解解闷啊?”
孙树德嘿嘿笑起来,道:“你又不是李在勇那个榆木疙瘩,我跟你讲王八的事儿,你能信么?浑江口的小王八都还没长大,但是……楚山郡的娘们儿是真大啊!比咱农村老娘们儿带劲多了,不愧是朝鲜的美女之乡啊!”
这一说,船上那帮不正经的玩意笑成一片,笑得最嗨的就是莫大君子。
孙树德说,辽东市的领导在市区办公,正对着新义州,对朝鲜人的危机有所了解,但了解的程度却远不如江水泡大的鸭绿江渔民,那些小城市、小乡镇和小山村的情况,可比新义州这样的省会城市严重多了。
苏联削减援助后,没有自由市场、实行严格配给制的朝鲜,将所有库存物资和仅剩的一成援助调往大城市,新义州尚且能保持成年人每天一斤粮食的供应水平,但义州这样的“二线城市”粮食供应水平却只有半斤,而楚山郡那种乡镇级的地方,供应水平只有三两。
更要命的是,朝鲜不种粗粮,库存的粮食都是大米、白面之类的精细粮,挨过饿的人都知道,粗粮因为难以消化,应对饥荒的时候比精细粮更有用。三两苞米或是三两高粱米或许还能喂饱一个饭量小的小孩子,但三两大米却连只鸡都喂不饱。
鸭绿江渔民发现这事儿后,巧妙地利用了张市长和朝鲜人的矛盾,各渔村都抢着加入民兵组织获取自己江面的巡逻权,然后就用东西引诱朝鲜女人过来卖,吃不饱饭的朝鲜人也没心思管什么道德廉耻、民族气节了,鸭绿江每到晚上就成了渔民们的大乐园。
听完,莫二娃忍不住摇头一笑,道:“哎呀!刚才张市长跟俺说,沿江渔民都踊跃参加不发钱的民兵,俺就纳闷儿咱中国渔民咋进步这么快,搞了半天你们当民兵是为了这个?真有才!你们鸭绿江边全是奇才,你就是最大的一个,俺想不服你们都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