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看看莫二娃，扭着头、红着脸，道：“莫老大！那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怎么到了你这就成虾爬、白猫、山鸡和王八了……”
莫二娃不屑一笑，道：“这不是俺讽刺你们，那公安的人在酒桌上，就是这么拿你们当笑话说的，你以为人家公安有兴趣跟你们过家家？公安都说了，你们这帮年轻人，简直就是怕他们破案费劲的活雷锋，纹身往身上一挂，抓你们都不用查身份证，见了纹身就带走，保准没错！嘿嘿，你们没发现最近辽南只有给你们绣纹身的人，但却没有给你们洗纹身的人了么？”
“对……对呀！他们去洗纹身，人家说洗不掉，以前都能洗掉的！莫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怎么回事？公安已经打了招呼，严禁任何人给你们洗掉纹身，这是怕抓人的时候不方便！四位美女，俺不是吓唬你们，如果你们真是跟这四帮二傻子玩到一起，那你们四个肯定是榜上有名，因为这四个帮派，人数总计超过一千人，辽南这回严打，不但准备拿你们当黑势力的典型，而且还会在你们活动最频繁的家门口，给你们搞公审公判！”
四个女孩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子变了。齐晴皱眉想了想，拉拉莫二娃的胳膊，问：“二娃！她们是我的朋友，虽然是因为年纪小走错了路，但是……她们是女孩子，要是搞完公审公判，她们以后就彻底没法做人了！你……你救救她们好不好？”
莫二娃又拿个鲍鱼递过来，摸摸齐晴的脸蛋儿，笑道：“素不相识的小偷被老百姓给抓住，俺莫二娃都要管管，这样的大事儿，难道还用你说出口？俺媳妇的朋友，那就是俺的朋友，她们落难，俺能帮多大的忙，就地帮多大的忙！要不然，俺媳妇怎么能在朋友圈里有面子啊？嘿嘿！来！吃个鲍鱼！”
齐晴的小心脏被莫二娃说得扑扑直跳，搂住莫二娃大大亲了一下，道：“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一件事儿！桑提亚哥！我爱你！”
因为莫二娃也不知道这次严打的命令什么时候下达，为了安全起见，小两口第二天便带着四个美女，跟村里其他说成了媳妇的人一起进城。看着姐妹们都因为守住贞操而顺利傍上了大款，四个姑娘这一路上，心里别提多酸了。
进到城里之后，特会买弄人心的齐晴跑到农贸市场帮杜春花的忙，而莫二娃则是开着那台全辽南都不过十台的“波罗乃兹”轿车、载着四位美女，一起出去请他那帮无所不能的朋友吃饭，最后到底是把四个女人的名字从“女流氓”一栏中拿掉。
六天以后的1月8日，女孩们还没等想好该怎么感谢莫二娃和齐晴的救命之恩，侦察工作做得最好的辽南市，便突然接到命令，先于全国其他地方启动严打收网。
霎时间，公安、部队、民兵倾巢而出，但凡名单上提到的人，不管是重回校园还是进入工厂，都没能逃过军警的眼睛。最搞笑的是，军警设立的关卡在抓逃犯的时候，第一件事不是检查身份证件，而是要求所有男性露出胳膊、前胸和后背，那嚣张一时的“四大帮派”成员，在外逃时因为这明显的标志而大量落网。
抓到局子里之后，有些小孩子还是像往常被抓一样，以为“未满十八岁”就能让自己逃过这一劫，但是他们的美梦在七天之后就彻底破灭了。
辽南市在1月15日这天，于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广场举办了严打开始后的第一场公审公判大会。上万的围观老百姓中，有至少一半的人，都是此次严打被抓的小混混、小马子的家长和亲属，他们都想通过第一场公审大会，看看这次的风到底怎么吹。
大会一开始，六名囚犯打着被老百姓称之为“五花大绑”的死刑节押上台来，每个人的胸前都挂着一个大牌子，上排小字写的是“抢劫犯”、“杀人犯”之类的罪行，大字则是写着他们的名字。
犯人站成一排后，中年法官把这批人的罪行给大家伙一念，最后一句话说了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然后另外的法官就起身宣读死刑判决，下令将六人即刻押解刑场执行。那些小混混的家长们一听这个判决，马上知道这回可不是闹着玩，好几个老太太虽然不是这批罪犯的家属，但却被吓得跟他们的亲属一起哭了起来。
法官坐下后，几个警察拿着红笔走到这帮囚犯面前，先是画个圈框住他们的名字，核对无误后又直接打上红叉。随后，几台载着士兵的卡车开进广场，所有的卡车都在侧面挂着“严厉打击刑事犯罪”的标语横幅，囚犯每押上去一个，工作人员就会在卡车顶部插上一个写有“刑车”字样的巨大牌子，然后就是车队围着这圆形的广场开了一圈，顺着戒严的道路，低速送他们游街示众去了。
那时候的枪决跟现在最大的不同，就是允许百姓围观，而极少见电视、没有电脑可用的老百姓们，也是很愿意看这个热闹。刑车还没等开到刑车，看热闹的老百姓就已经在警戒线外侧抢到了合适的位置，没见过城里枪毙人的莫二娃，今天也是兴致大发挤在第一排，胆小的齐晴虽然也好奇，但却不敢跟他一起来看。
刑车开进刑场之后，工作人员每下来一个囚犯都会点一下名字，然后负责押送他们的警察就让他们坐成一圈。莫二娃踮起脚看看他们，问正在跟自己聊天的警察朋友：“哥，这是干啥呢？要他们吃断头饭啊？断头饭吃啥？是不是可好吃的东西了？”
警察摇摇头，一脸惋惜，道：“断头饭都是执行前在监狱里吃的，这是最后核对他们的判决书和身份，防止杀错人。核实无误后，我们还会让他们抽一支上路烟，看最后一眼人间！”
莫二娃又问：“哥，上路烟抽啥烟？”
警察从兜里拿出一包当时算得上好烟的牡丹，道：“就抽这个！虽然这帮人犯罪，但是人到最后的时候，即便是罪犯也特别可怜。监狱里的管教有时候会自己掏钱给他们买一些水果或是新衣服，我们负责行刑的，也会给他们特地买一包自己都舍不得抽的好烟！这个烟分完之后，余下的我们自己也不抽，都会扔在他们身边，帮他们给挡路的小鬼疏通关系！”
“哥，你们真讲究！”
“嗨！人都有恻隐之心！我们干狱政的，其实就跟当那些大夫的一样，宁可自己失业回家，也不愿意看那么多人因犯法走上断头台，但是总有人觉得法律是儿戏，真让人无奈！”
莫二娃看看不远处那些茫然望着天空、大口呼吸空气的死囚，又看看那些挤在人群中抓住最后一点时间跟他们喊话、要他们一路走好的死囚家属，莫二娃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快速跑出人群回到车上，拿着一条刚买的人参烟挤进来，道：“哥，一盒拿去给他们抽，让他们死之前感受一下人间的温暖，化解化解他们的戾气，别让他们变成厉鬼。余下的你替俺给在场的警察弟兄们分了，让他们定定神，一会开枪的时候千万别抖！俺以前觉得刽子手跟屠户一样，都是没心没肺的人，但今天俺听了你的话、看了这个场面，俺才知道干你们这行的其实特别不容易，一面要为了国家当冷血杀手，一面又要自己掏腰包给这些人化解戾气……这样！俺兄弟们的船队明天靠岸，他们打来电话，说这次又在海里见到大棒鱼，俺给你们监狱系统以‘拥军拥警’的名义赞助一车！要过年了，给大家伙当成福利分了，算是俺替这些走到尽头的人，感谢你们在最后一刻能为他们自掏腰包吧！”
不但警察听懵了，周围围观的老百姓也听懵了，警察拿着这黑市价格超过普通工人三月工资的香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哎呀！以前我以为你老弟爱帮助人，完全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今天你却能把这么好的烟送给这群毫无利用价值的将死之人……莫二娃！大哥我替这些死囚谢谢你了！”
在反复的核对结束后，这个警官拿着天价烟走到远处的死囚身边，弯下身子给他们每人点上一颗，指指远处围观人群中的莫二娃，告诉死囚们，就是这个热心肠让你们在死之前最后风光一下。死刑犯们听后，还真就是被化解了戾气，冲着这边喊着“谢谢小兄弟”，说是真有来生，他们一定要跟莫二娃拜上把子。
几分钟，法医拿着听诊器从后背挨个检查死囚心脏的位置，然后用粉笔在他们的后背上画圈，枪手一会儿打这个位置，就可以送死囚上路--那时候虽然没有注射死刑，但是作为大城市的辽南，枪决的时候却已经采用了比较人道的打心脏方式，虽然这样的方式会耗费更多的人力，但是这样的方式却代表改革开放后法制的明显进步。
戴口罩和墨镜的行刑队这时候以威武的军姿进场，虽然是杀人，但是他们却要在杀人的同时维护法律的尊严。进场后，他们四人一组让死囚跪成一排，两人负责拽住死囚的胳膊，一人持枪顶住要打的位置，组长则是侧身站着，手上拿着一面小红旗。
当“预备”的命令下达后，负责架人的警察拽紧囚犯的胳膊并把脸向后转开，枪手也是在子弹上后报告组长自己准备完毕，并把脸四十五度上扬，只看组长的棋子，不看自己枪下的魂灵。随着一声“执行”的命令，六面旗子应声落下、六发子弹同时出膛，六条罪恶的生命，也是在这一时刻走到了尽头。
行刑结束后，莫二娃朝着远处的尸体行了个抱拳礼，跟着散去的人群离开，开车门的时候，她发现换上绿色军大衣的四位美女精神恍惚地向外走，于是便把她们叫到车上顺路捎带一道儿。
上车后，莫二娃看看身边流眼泪的刘燕，问：“怎么了？那里有你朋友？”
刘燕摇摇头，哽咽道：“没有……莫老大，谢谢你救了我们姐妹四个，要不然我们很可能就是下一批被枪毙的人……今天有几个跟我们一起玩地下舞会的姐妹家属，接到了看守所的会见通知。家属们回来之后，说我们的姐妹进到看守所不但不用干活，而且每天还吃病号饭，只是……只是她们都被戴上了脚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