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此回答，老者甚是满意：“那顾元懿顾将军，郡主可还记得他是谁？”
“顾元懿？”
不知为何，顾长风竟听过一丝咬牙切齿，他微顿，只见在烛火下，慕芸脸色苍白，格外渗人。
她一字一句：“顾元懿，自然记得！”
上一辈子，喝下鸠酒时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将顾元懿拆骨入腹！
他用尽甜言蜜语蛊惑她，为的就是她的玉牌，对她何谈有一丝一毫的真心？所以他容不得慕狄，容不得她！
“芸城失陷，顾元懿奉宣帝旨意请来接我安王遗孤！”
大夫拱手：“恭喜郡主，看来郡主都想起来了！”
“是，我都想起来了！”
眸中一暗，慕芸霍然站起身：“多谢大夫了！”
大夫虽觉慕芸神情有异，但见她都想起来也是大为开怀，取了她身上银针，交代道：“郡主身子弱，还需好好休养几日，我先开些药，每日三服。”
送走了大夫，顾长风看向慕芸，微顿：“郡主，有一件事长风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总归是他请人治好了自己失忆症，慕芸也耐着性子。
顾长风抱拳：“郡主，实不相瞒，你前些日子因为失忆，宫中已多次派人过来，希望能将郡主接进宫医治，只是将军念及郡主失忆性子和先前大相径庭，怕郡主在宫中不顺，方才做主将郡主留下许久。”
“我明白你的意思，明日一早，我就会跟顾将军说清楚。”
慕芸揉揉额角，忽觉得有些疲惫：“还有其他事吗？”
“郡主早些休息罢。”
慕芸颌首，回屋准备安歇。
翌日清晨，不断涌入的记忆让慕芸好生头疼，她抚了抚额，唤道：“芙蕖，芙蕖？”
屋门被推开了去，有一股胭脂味窜入了鼻尖，身姿婀娜的少女将帘幔束好，面上围了面纱，低声道：“请郡主起身，芙蕖给您梳洗。”
由着芙蕖将自己整理妥当，慕芸蹙眉：“你去把顾将军唤来，本郡主有事和他商议。”
芙蕖愕然的看着慕芸：“顾将军？”
“本郡主有叫错？”
冷冷的一眼让芙蕖身子一颤，忙垂首应道：“是是，芙蕖这就去把顾将军请来，郡主稍等片刻。”
顾元懿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慕芸坐在桌前端着茶盏的样子，看着他来，也只是微微抬眼：“顾将军坐。”
顾元懿怔了怔，在慕芸轻咳的提醒时方才如梦初醒坐在了一旁。
“慕芸？”
慕芸的眉头一蹙：“男女有别，顾将军唤我郡主便好。”
顾元懿一顿：“是，慕…郡主。”慕芸今日怎么有些奇怪？他心下担心。“慕芸，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将军又记错了。”
见慕芸面如冰霜，顾元懿只得改口：“郡主，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劳将军挂记，好上许多。”慕芸客套一番，直入主题：“在顾将军府上耽搁许久，着实非慕芸所愿，既然慕芸身子已是大好，便要麻烦顾将军派个人进宫说上一声。”
她太客气了，就好像失忆前，顾元懿倏然一惊。
“郡主都想起来了？”
慕芸挑眉：“昨日睡了一觉，今日便都想起来了。”
顾元懿忙道：“长安，长风，快将大夫请过来给郡主看看！”
看他忧心忡忡的模样，慕芸只当他不想自己恢复记忆，不由冷哼：“顾将军很失望？”
“郡主什么意思？”
处处和自己争锋相对，看来真是想起来了。顾元懿苦笑：“郡主身子康健，在下自然恭贺。”
“虚情假意。”
慕芸偏过头，不在理会他。
顾家兄弟很快将大夫请来，对顾元懿和慕芸行礼。
“属下见过将军，郡主。”
顾元懿颌首：“大夫，你去给郡主把脉吧。”
大夫搭手放在慕芸的脉搏处，面容微动：“这脉象絮乱，好像有些，有些——”
“大夫，你可要好好说，可别有一些胡言乱语。”
慕芸含笑，目露警告。
大夫神色微顿，露出几分犹疑。
顾元懿道：“长安，长风，你们派人去跟大夫抓药。”
慕芸不悦：“顾将军这是何意？”
顾元懿微笑：“慕…郡主不知，这大夫行医多年，堪称是妙手回春，但是他生来是个结巴。”
慕芸冷笑一声。
“顾将军的意思是诊脉的结果大夫已经意会言传？”
顾元懿颌首：“正是。”
“顾将军可真是有趣。”
眼波一顿，慕芸轻笑：“顾将军，你说着慕芸身子未好，要好生休息的话能骗得了几人呢？你究竟想从慕芸身上得到什么，不妨直说。”
语毕，慕芸含笑薇薇看着顾元懿，目光审视。
顾元懿苦笑一声，正欲辩解几句，却想起了那日慕芸的梦话：“元懿哥哥，你利用我！”
那句话和眼前的少女重叠在一起，顾元懿突然有些征然。
“郡主，你是不是曾经听了其他人的挑拨？”顾元懿认真道：“请郡主仔细想一想在回答元懿的问题。元懿这些日子对郡主如何，小侯爷如何，郡主不会不知道，元懿虽不能说自己是个好人，可对郡主和小侯爷确实从未动过坏心。”
看顾元懿这一脸信誓旦旦的模样，慕芸一阵冷笑：“现在没动坏心，以后呢，也能保证不动？”
顾元懿深深无奈：“为何郡主不愿相信元懿，郡主和元懿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地方，郡主身份尊贵，元懿巴结还不成，怎么会有胆子对郡主和侯爷不利？”
慕芸轻轻哼了声：“巧言善辩。”
顾元懿双手撑头，快要崩溃，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恢复记忆之后的慕芸交谈了，还是那个失忆的慕芸可爱许多。
送走大夫，顾长安道：“郡主这是怎么了？”
“郡主恢复记忆了。”
顾长安眸中一闪：“长风，是你做的？”
顾长风轻轻一哼：“哥哥，你难道真想看见将军越陷越深？郡主对将军什么态度你也瞧见了，恢复记忆之后的郡主对将军可是厌恶极致。”
顾长安也日日跟在顾元懿身边，怎会没有瞧见，只是他总觉得慕芸身上有几分古怪，本还想趁着她失忆探究一番，现在看来似乎不成。
“我已经给娴贵妃送了信，将军愿不愿意也只能将安王府遗孤送进宫。”
顾长安眉头微紧：“这样也好。”
顾元懿本想将慕芸在多留几日，不料娴贵妃送信来，直说慕芸恢复记忆一事她已知晓，如果不主动将慕芸送入宫中，那她就去跟周宣帝说，让周宣帝下旨迎慕芸入宫。
顾元懿大动肝火，少不得责罚顾家兄弟一番，勉强拖了一日，第二日便要送慕芸等人入宫。
那日入夜，月头正好，慕芸站在窗边，抬头望去，神色清浅。
“姐姐，我们为何明日就要走，不能在多留几日吗？”慕狄拉了拉她的衣裳，想起要去陌生的皇宫，有些惶恐。
慕芸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轻缓：“慕狄，我们总要走的。”
“姐姐舍得顾将军吗？”
看慕芸脸色微异，慕狄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姐姐，你好久没唱水调歌头了，你给慕狄唱唱水调歌头吧！”
看慕狄一脸期待，慕芸无奈的点点他的鼻子，轻哼：“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一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忽听称赞声，慕狄忙去开门：“顾将军，你来了！”
“小侯爷也在呢。”
月光下顾元懿显得有几分寂寥，往屋里探头看了看。
“顾将军是来找姐姐的吗？咦，顾将军喝酒了？”
他又想做什么？
慕芸心中厌恶。
“顾将军这么晚过来，有事？”
“慕芸不是说我们是夫妻么，夫妻自然要宿于一起的。”
他真是喝醉了，脚步踉踉跄跄的就要进门，慕狄忙扶住他：“哎，顾将军小心。”
“慕芸，你过来。”
他醉眼朦胧，自己走不出去，便招手让慕芸过去。
慕芸被他先前那话气的够呛，她虽恢复了记忆，失忆后发生的事情也并非全无印象，她本就羞恼自己对顾元懿那般依赖，此时听他旧事重提，冷下脸来，只觉他将自己看轻，越发不待见他。
“慕狄，你别扶他，你过来。”
“可是顾将军喝醉了，我松手他会摔下去的。”
“那就让他摔在地上好了！慕狄，你过来！”
见自家姐姐加大了语气似乎有些生气，慕狄只得小心将顾元懿放在一旁，走了过来。
“姐姐。”
“关门。”
“可是顾将军还在门口。”
“府里这么多人，未必没有伺候他的？耍酒疯耍到我们这来，莫不是欺负我们安王府没人？”
她越说越气，不等慕狄在犹豫，直接将顾元懿踢出去，重重关好屋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