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一缕晨光从东方升起，穿过高大的监狱围栏，照耀在林渊棱角分明的脸颊上。
唏嘘的胡茬密集的长了一圈，精短的发型坑坑洼洼的，监狱的理发师向来都是这样急躁。
那一双饱受沧桑的眼睛充满了复杂的色彩，疲惫，惶恐，还有一丝对未来的期待。
在两名狱警的带领下，林渊穿着没有肩章领花和臂章的07式普通军服，缓慢的走向监狱后门出口。
进来的时候他便穿着这件藏青色军服，已经被剥夺军籍的人，本没有资格在穿这种军服，奈何林渊没有便装，总不能光着皮股走出监狱。
“咔，哗啦啦……”
第五监区锈迹斑斑的沉重大门左右拉开了。
林渊站在高大的铁门口，往外踏出了一步。
“喂？林渊，你的行礼不要了？”一名新来的实习狱警喊了一声，他手里还拿着林渊的背包。
背包里面只有一条使用了多年的行军被。
旁边一名老狱警摇摇头，示意小狱警不要叫喊。
林渊头也不回，只是伸手摆了两下，“送给监舍里面的老吴吧。”
“老吴？”小狱警愣了一下。
老狱警吸了口气，目光深邃。
“师父，这林渊是怎么进来的？我听同事说，他以前是‘雷神之锤’的人……”
“嘘！”
老狱警示意年轻的小狱警不要说话，待林渊走远之后，他才道：“林渊的事告一段落，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知道的，不知道最好。”
“好奇怪的家伙。”小狱警凝望着林渊的背影出奇。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平淡无奇的男人，被军事法庭剥夺了军籍，判处了十五年有期徒刑，却又在半年之后忽然出狱！
“走吧。”老狱警说，“拿着他的行礼，回监舍后送给老吴，他断了一只手，体弱多病，天气转凉，这张行军被对他有好处。”
“哦。要是，那些犯人争抢怎么办？”
老狱警轻蔑一笑，“你就说是林渊送给老吴的，便无人敢在抢了。”
……
走出监区范围，林渊站在面前这条丁字路口，眼神有些呆滞，早晨的气温有些清冷，路边绿化带里面的小草叶上闪烁着露珠。
时间还早，龙泽市的人们生活节奏向来缓慢，纵然是上班的时间到了，宽阔的道路上车辆依旧不多。
今天是林渊出狱的日子，老鱼说过要来接他的，怎么还没来……
就在这时，远处一辆破旧的老款英克莱电动三轮车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飞驰过来。
骑车的是位裹着军大衣的老汉，头上戴着一顶脏兮兮的帽子，脸上的皱纹好像刻刀雕刻的一般。
花白的眉毛斜飞入鬓，黝黑消瘦的面容看上去很是憔悴，只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方才显得老汉的身体是健壮的。
“老鱼，爷爷……”
林渊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身为“雷神之锤”的一名铁血兵王，他曾经是家人的骄傲和自豪。
但这一刻，军籍被除，还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林渊只剩下愧疚。
“嗤嗤吱吱！”
英克莱三轮车严重老化，刹车不灵，林渊的爷爷林老鱼用脚秃噜着地面，靠着鞋底的摩擦，才将车子停住。
“爷爷。”林渊吸了口气，平缓有些激动的情绪。
老鱼仰头，打量着林渊，“瘦了，里面的伙食不好，上车。”
林渊点点头，将三轮车内的垃圾规整了一番，随后坐在了上面。
电动车吱呀吱呀的缓慢开动起来，火红的晨光，照耀着这对爷孙的背影，还有老旧的英克莱。
……
老台门包子铺，林渊一口气吃了八个肉包子，喝了四碗小米粥。
这是他出来后的第一顿饱饭，吃的很香。
老鱼掏出一把零钱结账，随后又买了八个包子打包。
林渊看了看，心中了然，这是爷爷买给他父亲的。
爷孙俩出来，林渊依旧坐在三轮车后排，手里提着包子，为防止包子变凉，他将包子放在怀中保温。
林渊家住在距离龙泽市南五公里的武庄村，出城的道路是新修好的一级公路，十分通畅。
十几分钟后，到家了。
这一处挨着乡村公路的院子，旁边左右的邻居都盖起了两层小楼，唯有这套房子只是盖了一层半，上面的半层钢筋还露着，显然是想盖楼房却没有盖成，中间停工。
院子的大铁门锈迹斑斑，上面订着一个木板，写着收垃圾。
铁门打开，里面堆放着各种废弃的酒瓶子和书籍以及其他垃圾。
“沧海，沧海！”一进家门，老鱼就喊了起来。
院落西屋小门开了，一个模样颓废头发花白的汉子探出头来，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一脸的宿醉看上去很难受。
“小鱼回来了。”老鱼对着他喊了一声。
这人是林渊的父亲，林沧海。
“你的早餐。”林渊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林沧海也没说话，接过包子朝堂屋走去。
老鱼示意林渊去堂屋和父亲说说话，他在外面收拾院子里面堆满了的垃圾。
林渊抬脚走进堂屋。
摆放了十几年的布艺沙发上，林沧海坐在那里，将包子塞进嘴里，噎的只翻白眼。
林渊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拿起就喝，结果水太热，烫的他只吐舌头。
吃过早饭，林沧海洗漱了一番，用劣质的染发剂将头发染黑，在垃圾堆里面翻出一把剃须刀把胡子刮了，然后换上了一件还算干净的衣服。
“走。”林沧海回头看了林渊一眼。
林渊眨眨眼，“去哪？”
林沧海一拍脑门，“对，忘带东西了。”他连忙返回西屋，从里面翻出一块青色的玉璧。
玉璧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看上去价值连城。
“林沧海，我们去哪？”林渊跟在林沧海的后面，二十多年来，林渊从未喊过一声爸爸。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整日酗酒，一把年纪还啃老的家伙，不配成为他的父亲。
“龙江，叶家。”林沧海声音沙哑着说。
听到是龙江叶家之后，林渊身躯颤了一下，脑海中，那个刁蛮任性又可爱庇护他的小女孩面容浮现出来。
“夏侯军死了，你又这幅德性，咱配不上人家，懂不？
我替你想好了，隔壁赵屯村的赵二丫是个好姑娘，等咱们从龙江回来，我就带你去她家提亲。”林沧海说。
林渊不屑一笑，只当林沧海在说笑。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子门口，林沧海道：“老鱼！我和小鱼去趟龙江，家里还有钱吗？”
又伸手给爷爷要钱！
林渊几乎无法容忍林沧海这种行为，当即摇摇头，“不用，我身上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