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小米还在喝麦片,凌丰的电话就来了,凌之让他等一会儿。
她匆匆忙忙去洗漱,小米很意外的看着她。
“妈,舅舅这么早找你干嘛?”
“你妈现在是调解委员会的,专司家庭纠纷调解。”凌之对着镜子梳头。
小米瘪嘴:“你真有兴趣管这种闲事?”
“他是我兄弟,换了别人,你看我管不管。”
小米推开碗站起来:“随便你,你开心就好,我走了,拜拜。”她扑过来,在凌之脸上使劲亲了一下,抓起书包出门。
凌之梳洗完毕赶到子方,一进去,就看见凌丰满脸憔悴正在猛灌浓茶。
“你怎么回事?”凌之在他对面坐下来。
凌丰有气无力的说:“昨晚没睡好。”
他双眼布满血丝,胡子拉碴的,平日里意气飞扬的样子一点没有了。
因为是早上,凌之叫了一杯柠檬茶,就着茶坊送的两块松饼,权当早餐了。
她一边吃,一边问凌丰:“你们两个,什么情况?怎么就打起来了?”
凌丰一脸阴沉:“是她自己讨打!”
凌之劝道:“凌丰,我一直觉得你的脾气比我好,怎么动手打人呢?你是男人,况且,那个人是你自己找的老婆。”
一提这个,凌丰马上就不淡定了:“对,是我找的,所以我活该,对不对?”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凌之皱眉:“我又没有说你什么,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女人,人家嫁给你,不是来挨打的。”
凌丰余怒未消,他掀开额头的头发:“姐,你看看,这就是她干的好事!就差一点点,要不是我身手敏捷躲得快,只怕我现在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她还好意思来找你告状。”
凌之仔细看了看:“烟灰缸?”
“我的手机!烟灰缸才这么点伤?”
“所以我不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词,我想听听你怎么说。”凌之摸了摸凌丰的额头:“这个肖灿也是,不考虑后果的吗?你们到底怎么打起来的?”
凌丰无奈的摇头:“她就是个疯子我给你讲!自从那天回家以后,她班也不上,天天找我闹,只要我的电话一响,她就疑神疑鬼,非要我说清楚,我不理她,她就不让我睡觉,整夜整夜的站在床边念叨,姐,她不上班我要上班啊,我都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昨天因为上面要来局里检查,我怕起不来,头天晚上吧,我就准备设定一个闹钟,我坐在客厅里,刚刚把闹钟设好,她一声不响的从卧室里冲出来,抓起我的手机就往地上摔,一边摔还一边骂我,说什么我又在给哪个狐狸精发短信,我快被她气炸了,可我还是没有动手,我命令她给我捡起来,她不,我就自己捡啊,她就像疯了一样,夺过我的手机就砸我头上,我一时气极,推了她一掌,她没站稳,摔到茶几旁边了,可她居然顺手抓起烟灰缸又给我砸过来,还好我躲开了,上前就给了她一巴掌。就这么回事,你说,这种情况,我能不还手吗?”
“是,你要不还手,她还有下次,你躲得了一次,下次未必这么幸运。”
“对啊,所以我还手并没有很过分。”凌丰理直气壮。
凌之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婚姻真是一笔糊涂账,听起来好像都有理的样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这么闹下去?”凌之还是得问。
“我可没那么好的精力来跟她闹,实在不行,就离呗。”
“你是早就打算离了吧?说说看,你和那个永远也不会忘的宝贝是怎么回事?”
凌丰挠挠头:“那就是我一小学同学,我们也就发发短信,别的什么也没有啊。”
“你当我傻呀?”凌之照着凌丰的头拍过去:“那种话,是一般的同学能说的吗?”
“我没有骗你,真的是同学,不过是我的初恋。”
“小学就初恋了?你醒事够早的。那------请你那位初恋出来谈谈呗。”
凌丰马上告饶:“千万不要!姐,算我求你,人家现在北京过得好好的,事业、老公、孩子,什么都有,我们就是同学会碰上了,后来短信联系一下,真没什么,而且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就不要去打扰别人了,好吗?”
凌之这才回过味来,以凌丰的性格,哪会不战而败?怪不得呢,原来人家有家庭有老公,还有事业,怎么可能看上凌丰这个小警察。
“你们------真的断了?”
“不断还能怎样?我可做不出来拆人家庭的事。”凌丰黯然。
凌之点头:“那么,就是说,即便是你要离婚,也跟她一点关系没有,是不是?”
“那当然。”
“我觉得吧,你们还是好好谈谈,这婚也结了,房子也买了,刚刚我妈那边消停了吧,你倒闹上了,岂不是应了我妈的话?自己打脸!”看看凌丰稍微缓和的神情,凌之继续说:“其实,肖灿可能是因为太喜欢你,太怕失去你,所以才对你严防死守,你从小就在外面住,习惯了自由,肯定会反感她那种方式,但是你想想,一个女人,肯为你花那么多心思,至少说明,她是爱你的吧?而且,你结婚的时候,没有人拿枪指着你的头,是你自己选的,这才几天啊,出了问题,最低限度,你应该想想怎么去改善,而不是落荒而逃。凌丰,你一向是个有担当的人,对朋友仗义耿直,对自己的老婆,难道多一点点耐心你都不肯吗?”
凌丰沉默着不说话。凌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天,他被肖灿逼得都快疯了,他完全不理解,一个女人结婚前和结婚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不喜欢她,尽管她和他过去的女朋友差距很大,但是,当她说结婚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难道这还不够吗?婚都结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可要是她一直这么闹下去,他真的对他们的婚姻心灰意冷了。
“不是我不想过了,是她无理取闹,我总不可能不上班,天天陪着她这么闹一辈子吧。”
“要是她不闹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再提离婚的事了?”
“那也要她肯不闹才行啊。”凌丰筋疲力尽,看来浓茶也不管用啊。
“我保证她不再闹,好不好?”
“你保证?姐,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你不知道她这个人脾气有多大,有多能闹,”凌丰长长的叹气:“所以那些老话说门当户对,还是很有道理的,那些和你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的人,你都不知道跟他们沟通有多困难,想问题的方式完全不一样。唉------”凌丰双手掩面,倒进沙发深处,他是真的太累了吧。
“我叫她来,我的话,她应该会听。”凌之拿出电话,拨通了肖灿的手机。
“肖灿,是我,你现在马上到子方来,对,马上。”
二十分钟以后,肖灿走了进来。她看见凌丰在座,脸上马上换上一种倨傲的神情,凌之见了真是哭笑不得,她还以为凌丰是在等着向她赔罪的吧?
肖灿在凌之示意下坐下来,凌丰见她来了,也不招呼,端着杯子大口喝茶。肖灿立刻觉得气氛不对。
凌之看了看他们两人,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先说了:“肖灿,你既然找到我,那我说的话你要不要听?”
“要听要听。”肖灿还算懂事。
“那好,你答应我,今天回家以后,不要再和凌丰闹了,以前的事,谁都不要再提,有事说事,不要借题发挥,不许吵架,更不能再动手,你做得到吗?”
“我可以,那------他呢?”肖灿瞟了一眼凌丰,凌丰脸上的冷漠和嫌弃是如此明显,肖灿真的害怕了,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我不相信她!”凌丰一点不客气:“在这儿话怎么说都可以,一转身,她就会故态复萌。”
凌之还没开口,肖灿已经忙不迭的接过话去:“不会的!我保证,凌丰,我真的不会再和你闹了,我不是故意要打伤你,你看,这是我给你买的新手机,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怕你不要我,我------我-------”肖灿眼泪一直流,她说不下去了。
凌之有一秒钟的辛酸。女人,有时候真的可悲,爱就不要瞎折腾啊,这是干嘛。
凌丰脸上的冷漠慢慢消失了,他叹了口气,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好了好了,大庭广众的,像什么样子,不要哭了。”
肖灿埋着头,哭得更凶了。
凌之在一旁劝她:“有事好好说啊,对不对?以后不要再动手了,打到谁都不好,还有你,凌丰,一个大男人,让让女人怎么了,不许再闹了啊。”
凌之使劲给他使眼色,凌丰终于憋出一个字:“哦。”
凌丰下午要值班,他想去所里补个觉,于是和肖灿告辞。
凌之劝和了他们俩,又目送着他们一起开车离开,她站在子方的门口,忍不住夸奖自己:“功德圆满!”
“你这个姐姐,还真是操心的命。”不知什么时候,子方的老板、那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站在凌之身后开了口。
凌之从来没有和他真正说过话,仅限于顾客和老板的关系,有时候点个头,笑一下。凌之不是没有好奇过这个人,但是他总是礼貌周到,不苟言笑,让人不敢轻易接近,他永远穿中式衫裤,黑色千层底布鞋,连脸上的表情,都是千年不变的,只有客人进门的时候,他才偶尔从他那副金丝眼镜片后面投出点微芒。
凌之转身笑嘻嘻的看着他。清晨的阳光照在屋檐下那排鸟笼还有高大的绿植上,他依然是中式的衫裤,可能是夏天吧,换了套白色的,特别扎眼。她总算是看清了他的样子,他身形修长,头发微卷,五官轮廓很清晰,脸上的皱纹也深,浓密大眼,但是眼光柔和,很有点慈眉善目的意思。他年轻的时候,肯定很帅。
“老板早。”凌之笑着打招呼。
“凌小姐早。”他还是淡淡的笑。
“你认识我?”凌之很诧异。
他把手上的鸟笼挂上去,然后转过身来,慢慢说:“我们------应该算是故人了吧。”
“故人?”凌之不明白:“怎么个故人法?”
“凌小姐,从我这个茶坊开张,你就一直来,那个时侯,你好像是交第一个男朋友,我看着你结婚,离婚,后来又是第二个男朋友,你们经常在这里碰头,分手好像也是在这里,现在呢?那个经常陪你来这儿聊天的帅哥,是不是你的新男朋友?”
凌之大窘,抗议道:“老板!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窥视你,有些话,它会自己飘到我的耳朵里来,何况,要我对十几年隔三差五就在我面前出现的人熟视无睹,我还真的做不到。我们的关系如此深远,你说,算不算得上故人?”
凌之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哦。
“既然是故人,以后我可就不给钱了。”凌之开玩笑。
老板也笑:“随你,我也不靠这里挣钱。”
“那你靠哪里挣钱?”话一出口,凌之马上意识到不妥:“不好意思,我就是瞎讲,你不用回答我。”
老板好脾气的笑:“再坐坐?”
在这样一个清晨,在这样一个赏心悦目之人的邀请下,凌之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呀。”她愉快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