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四小姐跟平时忍气吞声的四小姐大相径庭,明明还是一样的相貌,可这周身气势和骨子里透出来的尊贵凌厉之气,却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能够比拟的。
一听到要被廷杖之后还要卖入勾栏院,碧婷一时六神无主,她再嚣张也不过是个奴婢,而楚清霁再落魄也是丞相府的嫡出小姐,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上,她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够与之抗衡的条件。等碧婷意识到这一点,忽然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四小姐饶命啊,奴婢知错了,求四小姐念在奴婢是初犯,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碧婷磕头哀求道。
“秋儿,带她出去,以前你做什么现在就让她去做,跟你以前一样,天黑之前干不完活就不准吃饭。”楚清霁对秋儿吩咐道。
“是,小姐。”秋儿高兴地对楚清霁行礼之后,就去拖被吓得腿软的碧婷。
“谢四小姐开恩。”碧婷不敢反抗,乖乖的被拖了出去。
秋儿走后楚清霁疲惫的躺在床上,无力地喘息。
好累,这个身体太弱了,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一番斗智斗勇仿佛抽干了她身上仅存的一点力气,令她的额头蒙上了一层虚汗。
这二夫人和大小姐看起来心机并不够深,几句重话就能镇住她们,不过楚清霁也不敢太过小看她们,毕竟今天她们是猝不及防,才这么容易就被她摆平。
至于那个碧婷,不过是个欺软怕硬之人,今天虽然吓住了她,但楚清霁并不指望她能老老实实的去做粗使丫鬟,等二夫人回过神来估计就会把她调回去了。
在这之前,楚清霁必须尽快熟悉本尊记忆中的一切,并且赶紧恢复精力。今天差点被当做死人下葬,以后也随时有可能会丧命。
今天是二夫人来找茬,那还没露面的三夫人四夫人听到消息想必也快要来了,还有什么二小姐三小姐,想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深宅里生存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得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办。
闭上眼,楚清霁把脑中的记忆细致的梳理了一遍。这本尊混的还真是不怎么样,除了小时候亲娘还在的时候过得还说得过去,亲娘一死就立即跌到了地狱。
楚清霁丞相爹爹公务繁忙,很少关注着后院之事,她的庶母们也找尽借口让她少出现或者不出现在丞相面前,使得楚清霁虽受尽欺凌却不被人所知,且那帮女人虽对她多有打骂,却并不在她脸上留下伤痕,就算丞相大人见了也被二夫人一句身子羸弱搪塞了过去。
楚清霁常年被庶母庶姐和府内狗仗人势的奴才欺侮,受尽冷眼,每天吃的是残羹冷炙,穿的是破衣烂衫,贴身丫鬟也被换成了别人的奴才,多年的折腾使得她身体虚弱,面黄肌瘦,明明十四岁的年纪却像个十一二的小丫头。
每天还要面对庶母庶姐们的冷嘲热讽忍气吞声,又被恐吓威胁对庶姐们蓄意迫害敢怒不敢言,再加上许久见不到自己的丞相爹爹,使得她申诉无门,最后被庶姐推下阁楼香消玉殒,真是悲哀。
楚清霁心中叹息,怪不得本尊怨气太重转不了世,这些事搁谁身上谁都会怨气冲天。这古代真是个吃人的社会,楚清霁不由对自己未来所要面临的严峻形势感到一阵头疼,这么重的怨气得怎样才能化解呢?
楚清霁忽然想起本尊的话,说是会在她左肩留一朵莲花来告诉她什么是时候才算真正化解完了自己的怨气。
楚清霁抬手拨开衣领,看到左肩上果然有一朵小巧精致的莲花,花瓣精细栩栩如生,似胎记又似刺青,却又像原本就长在她身上一样,与她的一身雪肤相得益彰,隐隐透出一股别样的风情。
“小姐!”不等楚清霁细细看完,秋儿便推门而入,“小姐,大夫来了。”
“嗯,请大夫进来吧。”楚清霁没想到这二夫人还真的帮她把大夫请来了,略一惊讶便很快镇定的说道。
“是,小姐。”秋儿边说边帮楚清霁放下床上的帷幔,然后才去请大夫。
“草民见过四小姐。”一袭灰布长衫挎着药箱一副郎中打扮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对着楚清霁行礼道。
闻言楚清霁心中暗暗惊讶,虽不明朗但这郎中看起来倒不像是唯利是图的小人,此人不是本性正直就是极其善于隐藏手段高超,二夫人身边竟有这样的人,楚清霁蹙眉想道。
“请四小姐赐脉。”那郎中放下药箱坐在秋儿为他搬来的房中唯一一把椅子上,对着楚清霁恭敬地说道。
楚清霁对他此时的态度虽深感疑惑却还是不露声色的伸出了手,秋儿随即拿出手帕搭在楚清霁的手腕上。
那郎中伸手放在楚清霁的手腕上,刚一摸到楚清霁的脉象,楚清霁敏锐地感觉到那郎中的手指不着痕迹的轻颤了一下。
这使得楚清霁心中更加疑惑,随即打起精神保持警觉,凭直觉楚清霁觉得这个郎中似乎并不简单。
“四小姐原本就身体虚弱,之前又染了风寒,此番伤势严重,无异于雪上加霜,小姐身上多处外伤致体内脉络郁结不畅,需多加疏导调养,”半晌那郎中才开口说道,而后又转头对秋儿说,“姑娘,请看看四小姐头上的伤口恢复如何,脑后可有血块淤积?”
“是。”秋儿上前掀开帷幔,楚清霁透过帷幔的缝隙看到了眼前的郎中,约莫不惑之年,下巴上留着一小缕胡须,虽是一派卑微恭敬,但楚清霁却从他眉宇之间看出几丝沉静之气。
这人肯定不只是个郎中而已。只一眼,楚清霁便得出结论,难道这二夫人背后还有什么高人指使不成?
“大夫,我家小姐额头上的伤势倒是不太严重,不过脑后确实有一块小半个手掌大小的血块。”这会秋儿已经扶起楚清霁的后颈仔细看完了伤势。
“看来四小姐是因脑内淤血压迫致昏迷多日的,草民这就给四小姐开药方,还请姑娘好生照料。”那郎中边说边起身来走到桌边写起药方,“草民这里有草民配置的金创药,还请姑娘替四小姐涂于患处,再将伤口重新包扎,想必会使伤口好得快些。”郎中边说将一个小瓷瓶递给秋儿。
“多谢大夫,奴婢记下了。”秋儿恭敬地接过并对两种感恩戴德的行礼。
“多谢先生救治之恩,敢问先生尊姓大名?”楚清霁清冷的声音从帷幔后传来。
听着楚清霁略显试探的清冷声音,郎中手中的笔尖一顿,一丝异样的情绪从眼底划过,随即起身躬身答道:“小姐抬爱,草民愧不敢当,草民敝名安华霖。”
“安大夫,敢问阁下是二娘打那个药房请来的?”楚清霁微眯了一下眼睛,再次问道。
“回小姐的话,草民是个云游四方游医,今日路过丞相府前,被正要出门请郎中的管家看到,便召进府来为小姐诊治。”安华霖再次施礼道。
闻言,楚清霁再次蹙起了眉,这样的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仔细想来却有些蹊跷,管家出门正好碰到?真的只是一句无巧不成书就能解释吗?这似乎也太巧了点吧……
“小姐,看来安大夫是与小姐有缘了。”秋儿笑道。
有缘吗?楚清霁挑眉,“秋儿,把帷幔打开。”楚清霁心思微动,开口对秋儿吩咐道。
“小姐,这不合礼数。”秋儿一听惊讶地说道。
“秋儿,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想必安大夫看过我的面色,会更加了解我的病情。”楚清霁低声劝说道。
在没有仔细看过安华霖本人,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二夫人的人之前,楚清霁实在没有办法对他放心,毕竟她现在的处境可是跟“命悬一线”差不多呢。
“安先生,所谓医者父母心,安先生必定不是那般迂腐之人吧?”楚清霁平静的说,她很清楚在古代待字闺中的少女是不能轻易见生人的,尤其是男人,可若是命都快没了便也就顾不上所谓的礼数了。
闻言安华霖心下一愣,随即好笑道,这四小姐还真是机警过人、谨小慎微,几句话就说得自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不由在心中暗自点头,如此看来倒不枉自己走这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