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门忽而有了动静,闭合的大门缓缓敞开,几名祁门弟子拿着扫帚等物走出,对着梁柱清扫开来。街道上过往的路人见了心奇,指手划脚小声议论起来。
幽暗的阁楼内,巨大的狼头图腾刻在墙壁上,“徐玄使,”一名黑衣男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旁的葶青和薛怀柔立起身,想着是不是有原公子他们消息了。
“什么事?”徐延闯问。
“祁门重新打开了。”黑衣男子看向薛怀柔。
薛怀柔激动的走上前,“真的吗?我爹和大哥他们都回来了?”
黑衣男子点头,颇有意味的看向徐延闯,“听说,闯不归阁的那六人也都安然出来了。”
徐延闯眼眸燃起光亮,抑制不住的喜悦在脸上浮现。
葶青拍手道:“旖烟和芊菲她们没事了?太好了,这十几天来每日担忧,总算老天有眼,我得找他们去。”
“葶青姑娘且慢,”徐延闯伸手阻拦。
“怎么了?”葶青回头。
徐延闯道:“天色已黑,你又不知他们身在何处,要怎么找呢?何况你现在的身份,又和我们在一起,恐怕不方便。”
葶青目光黯淡,喃喃着:“是啊,我是赵敬戈的女儿,他们知道了定不会再和我做朋友了。”
“薛姑娘是要回祁门吗?”徐延闯又问。
薛怀柔怔怔的看向徐延闯,稍倾回答:“那是自然了,祁门是我的家。”
“薛姐姐要走了?”葶青面露不舍。
“嗯,”薛怀柔握起葶青的手,“你要保重,还有,就要到除夕了,云姨一定还在等你呢!”
葶青低头不语。
徐延闯并未介怀薛怀柔劝慰葶青的话,向一旁的黑衣男子挥手道:“送薛姑娘出去。有些事情,薛姑娘回去后还是不要提起的好”
徐延闯所指,薛怀柔心内了然。
黑衣男子侧身,“薛姑娘,请。”
握住葶青的手松开,跟着黑衣男子走出阁楼,左拐又转,好一会儿才走到街道上,虽是夜晚,街道却热闹非凡,临近节日的喜庆洋溢着大街小巷。大人和孩子一起嬉闹,薛怀柔心里头一股酸酸的难受。
“薛姑娘,在下就送到这儿了,您请自便。”黑衣男子转身离去。
默然走着,两旁摆着的小摊上琳琅满目的玩意儿让人眼花缭乱,有面具、拨浪鼓、泥人、灯笼
“小兄弟,面具多少钱?”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个啊,两文钱。”
“给,我要这个。”
薛怀柔抬起头,“云姨!”
云姨拿着紫色的半身面具,同时也发现了薛怀柔,疾步走到跟前,“薛姑娘,是你,”伸头探了探,“青儿呢?”
薛怀柔好心的回到:“葶青她很好,您别担心。”
“是吗?”云姨失落的垂下双手,“这孩子还是不肯来见我。长这么大头一次离开我这么久,不知道她习惯不习惯。”
“葶青年纪还小,等她想通了,自然就回来了。面具好漂亮,是给葶青的吗?”薛怀柔试着安慰云姨并转移她的注意力。
云姨微微点头,“薛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薛怀柔正要回答,远远瞧见人群中几名显眼的人走过来。喜上眉梢,拉了云姨向前小跑了几步。嘴里嚷着:“原公子、旖烟、芊菲!”
“芊菲?”云姨放眼望去,果然人群中那几人迎面走来。
应雪柒听到声音,一眼望去,说道:“好像是祁门的薛姑娘在喊我们。”
芊菲听了,高兴着:“薛姑娘怎么在这儿?雪柒哥哥,我们走快些。”
薛怀柔和云姨挤过人群,绕道众人眼前。
“云姨?”旖烟略感惊讶。
芊菲接道:“云姨也在?那一定还有葶青了。”
旖烟扫视了一圈,不见葶青,但见云姨脸色暗淡。
“你的眼睛怎么了?”薛怀柔走近芊菲,看她双眼蒙着纱布,关心道:“发生什么事,怎么会这样?”
云姨亦注意到芊菲的异常,再看其余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伤痕和疲惫不堪。
应雪柒眼神愤怒,道:“拜你祁门所赐,不归阁中暗器所伤。”
薛怀柔其实心里早已料到,但听应雪柒这么一说,还是歉疚的低下了头。“对不起,”似乎只能说这个了。
“雪柒哥哥别这样,又不干薛姑娘的事。”芊菲打破尴尬。
龙彦也来圆场,“旖烟能治好芊菲的眼睛,所以一定还会像以前一样明亮又美丽的。咦,薛姑娘,云姨你们准备去哪儿呢?”
薛怀柔犹豫着,稍许才回:“我听说我爹他们回来了,所以回家看看。”
莫玄隐看向应雪柒,“我们刚出来,他们就回来了,倒也很配合,你有打算吗?”
应雪柒阴暗的脸抬起,手中拳头握紧。
薛怀柔突然当街跪了下来,令众人意外不已。
“快起来,薛姑娘。”旖烟弯腰去扶她,原剑天也上前劝阻。
薛怀柔摇头,坚持跪着,她乞求道:“雪柒大哥,我知道祁门于你有深仇大恨,但求你,留我父兄性命,小柔做牛做马愿意替他们偿还罪过。”
“有些罪过是偿还不了的。”应雪柒扶起薛怀柔,“我说过,目前只会一心找青灵小姐,这笔家仇,以后再说。你先起来吧!”
内心忐忑,却也无可奈何,薛怀柔站起身。
“云姨,您怎么会在这儿,葶青呢?”旖烟隐约觉得不对劲。
云姨拽紧了手中的面具,“青儿,她,”说还是不说,如何说?陷入挣扎,现如今谁才可以信任,谁又能帮助她?复杂的情感交织着。
原剑天见云姨的神情,问:“咋么,发生什么事了?”
“葶青,她是——”薛怀柔终是不便回答,看向云姨。
芊菲追问:“葶青是什么?到底怎么了?”
终于云姨下了决心般,看看手中的面具,抬头面向众人。“此事说来话长,你们刚从不归阁中出来,还是先找个落脚处,我再和你们详细说明。”
相互对视,云姨言语间透着隐情,原剑天说道:“前面有家酒楼,咱们就上那儿吧!正好芊菲的眼睛也该换药了,大家亦很久没有吃东西。”
旖烟点头,问:“薛姑娘你呢?”
“我想先回祁门,让爹和大哥知道我安然无恙后,便来找你们。”薛怀柔回答道。
“那你小心。”芊菲叮嘱。
薛怀柔点头,走向祁门。众人和云姨则朝着酒楼而去,殊不知远处有个紫衣姑娘正隐在暗处观看。
久别的门牌映入眼帘,薛怀柔看着“祁门暗器”四字发愣,门卫走上前,看清了她,叫道:“小师姐?”
薛怀柔应了声,舒一口长气,走进去。
“掌门、师叔,薛师姐回来了。”弟子跑到房中禀报。
薛晟端着茶杯的手抖动了下,薛藏义即刻站起身,“小柔吗?爹,妹妹回来了!”
陆鼎连诧异的看向薛晟,目光移到们边。薛怀柔走了进来,喊道:“爹、师叔、哥,我回来了。”
“小柔!”薛藏义忙走近薛怀柔,见她消瘦许多,脸上满是歉意,“祁门危急,未能顾全你,妹妹不会怪我们吧!”
薛怀柔摇头,“哥多心了,小柔不能为祁门分忧,还拖累了大家。”
薛晟听了女儿的话,稍感欣慰。“你和你母亲一样识大体,回来就好。你陆师叔和大哥一直都记挂你。”
“小柔,”一旁的陆鼎连忍不住问:“你如何回来的?”
“徐玄使放我出来的。”
“他们没有为难你?”薛晟觉得有蹊跷。
“没有爹,也许是他觉得要女儿也无用。”薛怀柔掩饰着心中自己也不知道某种东西。
说者无意,薛晟等人听来觉得分外尴尬。“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薛晟淡淡说道。
“那小柔先下去了。”薛怀柔欠了欠身,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我遇见原公子他们了,芊菲姑娘双目受伤。爹,其实我宁愿承受这一切的是我。”转身,离开房间。
“什么?”薛藏义退了两步。“她?”
薛晟和陆鼎连反而没有注意到薛藏义的神情,却对薛怀柔异于往常的举止深感忧心。
“这孩子有心事啊!”陆鼎连向薛晟说道。薛晟若有所思,不语。
烟花绚烂,却无心观赏。怏怏的走在院中,心事潮水般的涌上心头。
“师姐。”原紫灵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薛怀柔着实不想说话,懒懒的目光扫了原紫灵一眼。
原紫灵望着头顶烟辰,道:“烟花再美,也只是一瞬。看得出来,师姐和他们关系不错啊!”
“我累了,”薛怀柔未加以理睬,埋头向房间走去。
原紫灵也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只说道:“师姐别忘了自己是谁便好,烟花固然可以看,但紫灵觉得只有在祁门,才会是属于你的。”
薛怀柔停步,“谢谢小师妹的提醒。”转眼天际,烟消云散,也许真的只是一瞬间,但已经足够不是吗?
酒楼内,旖烟打来一盆清水,轻轻揭下芊菲眼上的纱布,之前血色斑斑的痕迹淡去许多。芊菲稍微睁开眼睛,只有微弱的光和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动着。
旖烟自然知晓,安慰道:“别担心,因为火苗太突然,又离得近,估计得花上十天半月才会好呢!”小心翼翼的将浆液抹到芊菲眼睛上,重新换了块纱布蒙上。
芊菲听罢略感心安。“十天半月是吗?应该很快的,很快的。”
旖烟点头,“是啊,只要不去想,一眨眼便过去了。到时候这世上漂亮的花花草草又能重新回到你眼中。”
“可怜的孩子,”云姨怜惜的看着芊菲,骨子里的母爱泛上来,“芊菲,你爹娘呢?”
“我从小就没见过他们,是爷爷将我带大的。”芊菲轻声回答。
云姨心疼的抚向芊菲的脸庞。
“云姨,我们好了。”旖烟说道。
“那我们下去吧!”云姨扶起芊菲。
走下楼梯,原剑天等人早已在包房内等候。包房并不大,布置也很古朴,一旁的屏风上是红梅图,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圆桌,桌上尽是精致的小菜和点心。
“云姨,你有什么事告诉我们?”龙彦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问。
云姨瞅向四方。原剑天见了,说道:“云姨放心,这酒楼是筑梦林名下的,都是自己人,很安全的。”
微微点头,问道:“你们在不归阁见到江良了?”
“见是见到了,不过也等于没见。”莫玄隐饮一口茶。
“是吗?”云姨像是自语,“我想也是,他的性格是不会说的。”
芊菲道:“一开始他却是气都不出,可后来听到狼教徐玄使的名字,便有了回应。和我们约了三日后给答复呢!”
云姨显得一点不好奇,反而很明了的样子。“恐怕他听到另一个名字会更有反应,近十八年,他应该也老了。”
众人越来越觉得稀奇。
“您和江前辈是故识吗?”旖烟问。
云姨笑了笑,眼神扫向桌,“我知道你们是好人,但接下来我要说事事关重要,危及青儿的性命,倘若被居心叵测之人知道,一定会掀起一番波澜。所以,你们定要守住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