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离去，苏轻妍起身回到寝宫，便命碧桐退下，单将月灵叫到近前：“商贵妃那边，你应该安排了吧?”
“娘娘放心，不仅是商贵妃那，就算是整个乾安宫，整个浮都城，都在属下的掌控之中。”
“嗯。”苏轻妍点头，“最近怡芳宫可有异动?”
“没有。”月灵摇头，“那商靖萱，最近可以说是循规蹈矩，并没有任何异动。”
“好，你让人继续盯着，还有，那个宜夫人……本宫最近只想平平安安地生下腹中幼子，还没有功夫去理会这些事，你且帮本宫留意着，还有，如果有紧急的事情，可全权代本宫处理。”
“属下遵命。”
“皇上快回来了。”苏轻妍抬头，朝墙角的沙漏看了一眼，“你且先退下吧，还有，这几日有空，可以多去陪陪月隐。”
苏轻妍话音刚落，月灵的脸色不禁红了，随即吭哧了一声，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苏轻妍这才自己卸了钗环，走到床榻边躺下，静静地等着羽千涔。
大约是以前清简惯了，现在虽说已经回到乾安宫，苏轻妍仍然不习惯身边围绕着大堆的宫人，单只要月灵、碧桐以及几名还算朴实的宫人伺候。
不多一会儿，羽千涔的脚步声便从殿外传来，在外殿盘亘了一会儿，方才走进内室，缓缓行至榻前。
弯腰在苏轻妍额上一吻，羽千涔嗓音低沉：“睡熟了?”
苏轻妍并没有回答，只是勾唇浅浅一笑。
“就知道你在装睡。”羽千涔不由得伸手，在她腋下挠了几下，“看你还敢不敢跟朕故弄玄虚！”
“臣妾不敢！”苏轻妍赶紧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此时羽千涔已经褪去鞋子上榻，苏轻妍便倾身偎入他怀中，瞪大双眼仔细地看着他。
“怎么了?”羽千涔伸手捏捏他的鼻子。
“你说呢?”苏轻妍朝天翻了个白眼。
“我不明白。”羽千涔故意装作不懂。
“还不都是你从前那些女人……”苏轻妍慢慢地坐直身体，收起戏谑之色，“宜夫人的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实情了吗?”
“这件事……”羽千涔略一迟疑，还是决定道出实情，“其实那天晚上，确实有人和她在一起，不过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一名月影卫。”
“什么?”苏轻妍不由得惊愕地瞪大双眼——可以说，这么久以来，这是她从羽千涔口中所听到的，最令她震惊的一个秘密。
“居然是月影卫……那春荣知道吗?”
“不知道。”羽千涔摇头，“当时宫中的情况太过复杂，我之所以封她为夫人，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可是，这对春荣而言，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确实不公平。”羽千涔非常肯定地道，“可是妍儿你想想看，天下哪有绝对公平之事?我确实利用了她，所以打算给她一个嫔的封号，从此以后养在深宫之中，只要她不做出任何逾矩之事，我也不会为难她。”
苏轻妍不由得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她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却不敢将那一瞬而过的念头说出口，只因为那实在太过骇人。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羽千涔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也有些不悦。
“没什么。”苏轻妍垂下眼眸，“只是觉得你的心思好深，千涔，我忽然间一点都看不懂你，看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我只想要你，要我们的孩子，还有这片天下……”羽千涔说完，突然间张开双臂，紧紧地将苏轻妍拥入怀中，“妍儿，你不该怀疑我，因为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苏轻妍略一怔愣，本能想去回忆，可是羽千涔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唇角，让她忘却了所有的一切。
清晨醒来时，见苏轻妍还在熟睡，羽千涔并没有叫醒她，而是站起身来，徐步走出殿外。
“皇上。”小夏子立即走上前来，躬身请安。
“从即日起，传朕命令，禁止一切闲杂人等进入乾嘉殿。”
小夏子一怔，立即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是打算?”
“只是不让不相关的人进入，至于其他的事，必须做得自然妥贴，不会引起任何人生疑。”
“奴才遵命。”
羽千涔点点头，让小夏子离去，然后迈步朝殿外门走去，刚行至殿门处，忽见一道人影顺着宫墙而来，他随即停下脚步。
“月影叩见皇上。”
“免礼，”羽千涔摆摆手，“刚好朕也有事要交代你，你且随朕来。”
月灵满心疑惑，朝殿门内看了一眼，方才跟在羽千涔身后，迈步朝前走去。
等进了广乾宫的侧殿，羽千涔方才定住身形，转头看着月灵，目光中凭添了几分严厉：“朕记得，此前已经交代过，这段日子后宫之事悉数交由你打理，最好不要惊动苏妃娘娘吗?”
“属下知错。”月灵曲膝跪地，“是属下疏忽了。”
月灵说完，稍稍迟疑，然后才道：“只是，商贵妃的身份地位，毕竟和宫中其他人不同。”
“是不同。”羽千涔面容冷冽，“纵然如此，朕依旧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处理这些事情。”
“属下知道了。”月灵垂下头，不敢再多说任何一个字。
“你退下吧。”羽千涔转过身，背对着她，嗓音却愈发地低沉，“朕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朕所有的心力都要放在朝堂上，后宫之事，暫时无法顾及，所以，在苏妃临产这段时间，你必须确保，不会发生任何事。”
“是。”
直到再一次回到乾嘉宫外，月灵仍然感觉自己一颗心沉甸甸的，连步伐也变得有些凝滞。
“月灵姐姐?”郇芳的声音突兀响起，“你怎么在这里?”
“哦。”月灵抬起头，飞速地扫了她一眼，“刚刚……在想一些事。”
“哦。”郇芳倒也没有追问，反而靠近她，一脸绯红，神秘全兮兮地道，“月灵姐姐，你这几天有没有见到皇上啊?”
“皇上?”月灵霍地抬头，一丝警惕之色从眼底快速滑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见她脸色如此慎重，郇芳吓得吐了吐舌头，后面的话悉数咽了回去：“只是在为苏妃娘娘担心……听说又来了位什么宜夫人。”
月灵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你倒是热心，专好打听这些，看样子是该给你安排份差事了。”
“月灵姐姐。”郇芳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更觉得无比委屈，“我也是为娘娘担心嘛。”
“收起你那点心思吧。”月灵迈步跨进殿中，“顺便我还要奉劝你一句，如今到了皇宫，比不得从前了，该遵的规矩，都必须得遵从，要是错了一星半点，可没人能救得了你。”
郇芳站在原地，目送月灵一步步走远，感觉自己就像是从头到脚被淋了一桶冰水，冷得彻骨。
月灵却没有心情理会她，一径走进寝殿中，见苏轻妍好端端地躺在榻上，方才轻轻吁了口气。
“你怎么了?”听到她的脚步声，苏轻妍微睁双眸，目光淡淡从月灵脸上扫过，立即察觉到了不对，“莫不是宫里又有什么事故?”
“没有。”月灵断然答道，然后走到苏轻妍面前，屈膝跪下，抬起双手，轻轻地替她揉着腿，“如今宫中处处太平，娘娘您不要操心。”
“处处太平么?”苏轻妍幽幽然一声叹息，“月灵，其实很多事情，本宫确实都不想理论，特别是现在，只是——”
抬手拂上自己的小腹，苏轻妍眸光一点点变得深冽：“有了这个孩子，很多事情，本宫便不得不操心。”
“一切有皇上。”月灵无比肯定地道，“无论发生什么事，皇上一定会护着娘娘，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皇上?”苏轻妍唇角微弯，“或许吧，一切有皇上，可皇上不仅是本宫的皇上，还是这座皇宫的主人，将来或许更是整个天下的主人……”
苏轻妍说完垂下了眼眸：“他是我孩子的父亲，可是将来，他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孩子……”
“娘娘！”月灵蓦地打断她的话头，“您多想了。”
“是我多想了么?”苏轻妍右手五指弯曲，抓住了自己的裙幅，“身为女子，便有这么多的悲哀与无奈——若他不是帝王，或可终其一生只守着我，可他既然是帝王，这后宫三千，嫔妃无数，守得住一时，可能，守得住一世?本宫终究有红颜凋零的一日，纵然是昔日用命换来的情分，又经得住多少岁月的消磨?”
听完苏轻妍的话，月灵心中也有些伤感，不过很快便坚定了心神：“娘娘不要再多想，一定要好好地，生下腹中的孩子……”
“本宫明白。”苏轻妍深深地注目于她，忽然一笑，“难不成，你也是在为此事忧虑么?”
“月灵会尽一切力量，护娘娘和……龙裔平安。”
“如此，便交给你了。”苏轻妍说完，阖上了双眼。
月灵一直跪在榻边，直到苏轻妍呼吸均匀地睡去，方才站起身来，动作轻柔地放下幔帐，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