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欢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保持着往前跑的姿势，僵硬的定在那里。
从警车上下来几个警察，拖着人事不省的卫景成往车上去，就像拖着一头牲口。拖行了几米，卫景成的身下出现一道浅淡的血迹。
被那红色激得回过神来，沈言欢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朝他们跑过去。
“住手！”
那几个警察闻言回头，看了沈言欢几眼，蹙着眉头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放开他！”沈言欢冲上去，推开其中一个拉着卫承风胳膊的警察，歇斯底里的喊着，“你们这群杀人犯！”
被推开的那个警察踉跄几步，幸好被另外一个警察扶住，他勉强站定，指着沈言欢的鼻子，恶声恶气道：“去去去！再妨碍执法我连你一块抓！”
“你们凭什么抓他！”沈言欢牢牢拽住那个警察的胳膊，怒目而视，“他犯了什么罪！”
“警察抓什么人还得跟你报备？像这种杀人犯有多少我抓多少！”那警察恐吓的瞪了她一眼，“滚开！”
杀人犯？他们说的是苗玲的事么？沈言欢心里一个咯噔，她还没来得及问卫承风就……
“你是他什么人？”另一个拿着简易录像设备的年轻警察打量她一番，皱眉问道。
“我是他——”
“跟个黄毛丫头废什么话！”刚才恐吓沈言欢的那个警察不耐烦的打断，对拿相机的年轻警察挥挥手，“上头说什么咱们干什么，赶紧走，回去交了差好下班。”
说完，他招呼着一帮警察把卫景成塞进车后座，自己拉开副驾驶侧的车门，准备上车。
“你们不能带走他！”沈言欢死死抓住车门，眼睛红得有些吓人，就是不让他走。
“放手！”那警察恼了，使劲想要带上车门。
“不放！你们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们走的！”沈言欢知道，如果她放手了，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卫景成了。
他们才刚刚相认，她甚至没能听他亲口叫一声“阿沈”，她不能就这样放任他被带走。
“嘿臭娘们！”那警察去抠沈言欢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车门上掰开，沈言欢虽然疼，可仍然不肯放弃，他掰开她左手，她就攀上她右手，那警察急得狠了，吼道，“你特么给老子放开！”
“我不放！”沈言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牢牢扣住车门，“你们打了他！先送他去医院！”
“老子送他去阎王殿你管得着么你！”
“啪！”
那警察磨得失去耐性，索性抬手狠狠扇了沈言欢一巴掌，沈言欢一个趔趄，脑袋撞到车镜子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伴随着晕眩，她重重跌坐在地上。
那警察顺利带上车门，吩咐司机赶紧开车。
“王哥，她头流血了，要不先送医院吧……”之前拿相机问沈言欢话的那个人似乎心有不忍，提醒道。
那个叫王哥的警察猛地回头，照着他脑瓜子就是一拳头，瞪眼道：“她特么是你老婆还是你闺女？担得些闲心，要送医院你自己送，我没这闲工夫！走走走！真特么晦气。”
王哥突然想起来什么，皱眉问着司机，“对了，刚刚谁拿着执法录像的机器？”
司机忙朝后座努努嘴，“就是小李啊。”
原来刚刚惹恼了王哥的那个人就是小李，王哥冷冷瞥他一眼，伸手道：“拿过来我看看。”
小李抱着录像机有些犹豫，“王哥，条例有规定，执法录像必须——”
“废你娘的话！”王哥眉毛倒竖，一把夺过录像机，骂道，“一个新来的也敢跟你王哥谈规定，规你妈！”
王哥戳了机器两下，调出刚刚的录像画面，录像不偏不倚，刚好把他的暴行录了下来。王哥气得脸都绿了，调出菜单点了删除。
“王哥这！”小李想去抢回机器已经来不及了，屏幕上显示三角叹号，视频文件已删除。
“好！你很好！”王哥阴冷道，“你小子有本事去市局告状啊？那哥敬你是条汉子，给你留全尸！你敢么？”
小李狠狠打了个寒颤，最终，还是没敢再说话。
警车拉着警笛调头开走，小李看了一眼沈言欢，抱歉的摇摇头。
沈言欢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然而头上缓缓淌下一股暖流，流进了她的眼睛里，有点刺痛，她只好揉了揉眼睛，努力想要把那些多余的液体挤出去，却发现自己的视野里，一片血红。
滴答滴答，血滴在地上，变成一个一个圆点。
沈言欢努力看着离去的警车，沾着地上的血，写下车牌号。
……
会议室里的厉以琛有些心不在焉，频繁的看表。都已经半个小时了，沈言欢就是骑着蜗牛也该到了。
想起宋弋还没有抓到，他不免担心起沈言欢来。
“今天先到这。”厉以琛突然抬手止住一个项目负责人的发言，起身扣好西装扣子，大步流星走出会议室。
Wally的几个高层皱了皱眉，窃窃私语。
“我听说老厉总过些日子要来，是真的么？”
“我也听美国那边的同事说了，不过老厉总放权也有十几年了，应该不会突然插手公司的事吧？”
“这哪说得准，我看厉总这些天脾气挺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赵秘书走到门口，听见他们背后议论自己的直属上司，微微皱眉有些不满，她四平八稳的敲了敲会议室的门，声音稍稍冷淡，“各位，厉总请你们明早九点，带着修改方案继续今天的会议。”
在厉以琛身边工作的人，那些高层自然要给几分薄面，点头谢过赵秘书，纷纷离开会议室。
厉以琛拿着车钥匙下楼，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沈言欢那辆的车，心里的不安更加浓重，他掏出手机，打给沈言欢。
电话一直关机。
“该死！”厉以琛后悔答应沈言欢来接自己，明知道危险没有解除，他居然还是由着她的性子来了，他立刻给宋戈打电话，“查言欢，她不见了。”
宋戈端着咖啡杯的手一抖，滚烫的咖啡立刻洒了他一腿，他倒吸一口冷气，也顾不得烫不烫了，赶紧噼里啪啦在对话框里输入沈言欢的手机号。
“嫂子怎么会不见了？”
厉以琛直接开了自己的车出来，“别废话，赶紧查。”
他急躁的扯扯领带，想要呼吸顺畅一些。
宋戈查了一通，突然古怪道：“这是新的虐狗方式么？”
“什么？”厉以琛皱眉，语气不善。
宋戈无限幽怨的一推桌子，老板椅的滑轮借力向后滑去，他看了看屏幕上那两个几乎挨在一起的红点，哭笑不得道：“你们俩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然后你跟我说嫂子不见了？”
宋戈脱下被咖啡泼得面目全非的裤子，哀嚎一声：“求你们了，实力演绎三秒不见如隔三秋这种恩爱戏，就不要拉上我这只单身狗了ok？我叫还不行么？单身狗，汪汪汪。”
厉以琛立刻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发出一声轰鸣，宋戈戴这耳机一愣，“我说老厉，你悠着点。”
紧接着，他就听见了急转弯时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的尖锐声音。
宋戈-_-|||：“……当我没说。”
厉以琛刚从停车场出来，拐上公司前面那条路，就看见沈言欢的车停在百米开外，她摇摇晃晃的往车边走。
他心中一凛，几乎是瞬间就到了那里。
“言欢！”厉以琛钥匙也没拔，直接拉了手刹跳下车，他一把将沈言欢拉到怀里，感受到她真实的心跳，才稍稍放下心来，但很快，当他拨开覆在她脸上的凌乱碎发，看见沈言欢头上的血和肿起的脸时，他眼中闪过杀机。
她还赤着脚，鞋子甩在不远处，双脚冻得发紫。
厉以琛打横抱起沈言欢，带她上车，“言欢？言欢？”
沈言欢僵硬的揪着他的袖子，抬起头来哽咽道：“救他。”
厉以琛给她系好安全带，皱眉问：“救谁？”
“小风……救救小风……”沈言欢眼中突然涌出泪水，“他被警察带走了……他们朝他开枪了……”
“你别着急，我先带你去医院，然后我们去救小风，好么？”厉以琛一边安慰她，一边拍下沈言欢用血写的车牌号，发给宋戈。
沈言欢摇摇头，哀求道：“现在就去好不好？晚了他就没命了。求你了，我没事只是擦伤，可他……他……”
沈言欢掩面哭起来。
“喂嫂子，”宋戈的声音从没挂断的电话里传出来，“那是辆警车？”
沈言欢赶紧点头，想到宋戈看不见，忙答应：“是警车，一共有四辆，我只记下了最后面那辆的车牌。”
“嗯，知道了，等我消息。”电话里又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宋戈挂断了电话。
厉以琛还是先带她去了医院，包扎了伤口后，宋戈也来消息了。
“这事儿有点棘手。”
沈言欢的心一下子提上来，“怎么了？”
“这个人是叫卫景成是吧？”
“是！”沈言欢抓着电话回答。
宋戈挠挠头，为难道：“他犯的是谋杀啊，而且之前已经自己认罪了，我黑进系统里看了看文本，程序都走完了，就差最后当庭宣判了。”
沈言欢脸上一刹煞白，手下意识抓住厉以琛的胳膊，仿佛一下子被抽掉了灵魂，“不、不可能是他，肯定是言正康和言靖搞得鬼！”
厉以琛拿过她手里的电话，沉声道：“你先想办法拖一拖。”
“行。”宋戈干脆应下来，挂断电话就开始找关系活动。
厉以琛缓缓蹲下，握住沈言欢的双手放在她膝头，视线与她平齐，温声道：“言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让我帮你。”
沈言欢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打在厉以琛手背上。
“他是……我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