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欢遥遥看着墙上的照片,眼前浮现出第一次见孟小艾的场景,她校服裙子里套着一条不伦不类的运动长裤,被年级主任追得满走廊乱跑,那时候的她们都还青涩纯净,那时候连天空都格外蓝。
沈言欢追忆道:“我十五岁的时候就认识小艾了,现在,整整十年了。”
厉以琛安静的听着。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打打闹闹的走下去,会是一辈子的死党,”沈言欢眼中浮上些许水汽,她眨眨眼逼退泪意,自嘲道,“但没想到人心易变,我自以为过命的朋友,竟然也会害我。”
沈言欢吸吸鼻子,从照片上收回视线,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以琛,之前在医院我说要给她第二次机会,现在就是检验的时候了。”
厉以琛微微皱眉。
沈言欢双手贴在盛豆浆的瓷碗上,想汲取一点温暖,“但愿这一次,她不会让我失望。”
“需要我做什么?”厉以琛目光沉沉,虽然在他心里,背叛过一次的人绝不能相信第二次,但他知道沈言欢的脾气,对人,尤其是对自己亲近的人,她做决定从来是慎之又慎。
但这一次,无论孟小艾会不会让她失望,他都一定要保护好她。
沈言欢笑着摇摇头,“什么都不用做,如果她真的别有用心,会自己打听的。”
厉以琛点点头,“我把时月派给你,孟小艾别的不上心,对时月还算有几分真感情。”
那哪是几分啊,分明是全身心投入的真感情!沈言欢忍不住腹诽。
“对了,等处理完程居安的事,我们抽空去一趟帕劳吧?”沈言欢憧憬的搅着豆浆,眨眼道,“你还欠我一个潜水之旅呢!”
帕劳?厉以琛眼珠一转,心头浮上一个绝妙的浪漫主义,满口答应:“好。”
一切,就等今晚了。
……
黑色宝马缓缓驶近沈言欢的车子,沈言欢不动声色的注视着,从手包里摸出厉以琛替她准备的手枪,上了膛。
但宝马却跟沈言欢的车子擦肩而过,停到了很远的车位上。
沈言欢狐疑的皱皱眉,难道是她神经过敏了?孟小艾这会儿打电话来,并不是要支开时月,保护他不在这场较量中受伤?
远处那辆宝马并没有动静。
沈言欢正狐疑,耳边突然传来三声沉稳的敲窗声。
她陡然转过头去,一张熟悉的儒雅脸庞贴在玻璃上。
程居安!他什么时候站在窗外的!
沈言欢瞳孔骤缩,她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一瞬间,她吓得几乎扣动扳机。
刚刚时月一下车,她就锁了车门,车里还贴着防窥膜,厉以琛已经就位,程居安威胁不到她。沈言欢不断的安慰自己。
可她骗不了自己,程居安一直以来对她做的事,让她心生恐惧。
沈言欢死死握住枪,屏住呼吸,把枪口对准程居安的眉心,只要他动一下,她就可以爆了他的头。
“我知道你在里面,言欢,”程居安气定神闲的双手插兜,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多了一份温润,“孟小艾都告诉我了,你在车里,对吧?”
沈言欢咬着下唇,果然,小艾还是让她失望了。
程居安的手缓缓放在把手上,他仿佛有透视眼,隔着防窥膜,他依然能够准确无误的盯住沈言欢的眼睛。这种能力让沈言欢胆战心惊,她甚至觉得程居安的本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医生、一个律师的范畴,他更像是一个阴鸷的杀手,正在等着猎杀他的猎物。
沈言欢感到冷,她不断告诉自己,自己已经锁了车门,她很安全。
“咔哒。”
这声轻响仿佛晴天霹雳,将沈言欢的神识一劈两半,一半叫嚣着危险,一半仍然沉浸在自以为的安全堡垒中。这种意识分裂延缓了她的行动,当她想起来开枪的时候,程居安已经探进身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砰!”一声闷响,子弹在车子顶棚上钻出一个弹坑,冒着白烟。
“言欢,你在等厉以琛么?”程居安笑得人畜无害,无论是谁,都想象不到他楚楚衣冠之下是一个败类的灵魂,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不徐不疾道,“可惜了,他被舒晴和言雪柔绊住了。”
“这不可能,”沈言欢稳下心神,立刻冷笑着反驳,想吓唬她,可没那么容易,“我刚刚给他打过电话!”
程居安突然低低笑出声,他掏出一个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宠溺道:“你以为绑架一个通讯频段能有多难?如果我没记错,我在电话里只是嗯了一声,并没说话吧?”
沈言欢陡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刚刚接电话的人,是程居安?!
……
时月刚把外套披在孟小艾身上,耳朵就敏锐的捕捉到一声压抑的枪响,他本能的按下孟小艾的身子,把她推到一株半人高的冬青后面,寒声道:“躲好。”
他起身要赶回车库,他这时才发现,沈言欢已经有四分钟处于保护真空状态了。
这给他的感觉,很不妙。
他刚迈出一步,袖子忽然一紧。
“别去,时月,别去。”孟小艾咬着下唇,恳求的看着他。
“别怕,我很快就回来。”时月拍拍她的手,心中焦急,他担心刚才那声闷响跟沈言欢有关,他去掰孟小艾的手,恨不得第一时间赶回车里。
孟小艾不松手,她猛地站起来,抱住时月的腰,哽咽道:“我已经失去了言欢,绝不能再失去你了。”
“你说什么?”时月心头大震,他心里那种不妙的感觉更加浓烈。
他突然想起孟小艾的电话,是有很多疑点,只是他从未怀疑过孟小艾的用意,所以只当是巧合。
可他忘了,这世界上没有巧合,有的只是精心设计的必然。
“放手。”时月沉了脸,眼下他没有时间深究孟小艾的错,他焦急的望着车库,使劲推开孟小艾。
“时月!”孟小艾猛地喊了一句,“我,还是她,你只能护一个。”
“你说什么胡话!你知不——”
待时月看清孟小艾架在脖子上的匕首时,遍体生寒,他的呼吸几乎冻住。
“我,还是,她?”孟小艾脸上滑下两行泪水,乞求的看着时月,“我不会害你,时月,你是我孩子的爸爸,留下来,只需要五分钟,程居安就会带走她。”
“程居安?你说程居安?”时月目眦欲裂,他现在已经十分肯定,刚才的那声枪响就来自车里。
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撇下孟小艾往回冲。
“时月!”孟小艾痛道。
“你不会死,因为你还有浩宇。”时月头也没回,只扔下这句话在风中飘荡。
孟小艾呆滞的望着他消失在车库门口,突然扔掉匕首,嚎啕大哭。
是,他了解她,他知道她只是威胁她,她胆子太小,根本做不出刎颈自杀这种惨烈的事,所以程居安那样对她以后,她还苟活于世,妄图以替他做事这样的代价,换取时月的不知情。
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一次,她最终还是输掉了时月。
时月脚下生风,赶回车上,却惊恐的发现,车门大开,哪里还有沈言欢的影子!
而与此同时,他看见车里留下来一双高跟鞋,上面有一张卡片。
“多谢承让,言欢,我带走了。”
这句话并不是最骇人的。
最骇人的是,它的落款。
“神秘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