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她关上门,虚脱的靠在玄关鞋柜上,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双目无神。早上厉以琛给她热好的牛奶还放在餐桌上,现在已经冷了。沈言欢双手撑地站起来,径直走向餐桌。
“砰!”
沈言欢恨恨将那杯牛奶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在地板上滚得到处都是,白色的牛奶渗进地板缝里。
沈言欢像是还不解气,风风火火的冲进卧室打开衣橱,把里面厉以琛的衣服全都扔出来。
“骗子!”沈言欢乱扔一气,嘴里念念有词,“大骗子!大混蛋!”
衣服扔完了,她又把冰箱里他买的菜全都扔进了垃圾桶。总之,她除了对次卧那台体型巨大的跑步机束手无策外,所有跟厉以琛沾边的东西都未能幸免于难。
沈言欢把那堆垃圾打包堆在门口。
可这并不能排解她心里的难过。
她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像只受伤的小兽,呜呜咽咽,继而发泄般大声哭起来。哭得累了,她就蜷缩在浴缸里,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孟小艾数着秒数,八点整,好了!厉以琛肯定上班去了,现在打电话肯定不会打扰人家的晨间运动了!
电话嘟嘟了两声,就听沈言欢哑着嗓子接起来。
“欢欢~”孟小艾毫无预兆的哀嚎一嗓子。
沈言欢无力道:“干嘛?”
孟小艾丝毫没有觉察出她的语气有什么不妥,吸了吸鼻子就开始倒苦水:“昨天老娘真是倒霉到家了!我不是去青岬湾了么,你猜怎么着?卧了个大槽啊,时月居然不在!你说看着他挺老实的一个人,怎么也旷工溜号啊,啧啧啧。”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沈言欢没好气道,“让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孟小艾在床上扑腾,气闷道,“本女侠需要你来安慰我受伤的小心灵,现在、立刻、马上!”
“开门。”
孟小艾一脸懵逼,“啊?”
“姐姐,我就在你家门口!”
孟小艾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跑去开门,果然,沈言欢顶着两个黑眼圈和一头凌乱的长发站在那里,手里还拉着一个小行李箱。
孟小艾捂着心脏,小心翼翼问道:“你家……炸了?”
“是老娘炸了。”沈言欢拖着行李箱进门,鞋一踢,也学孟小艾赤脚走在地板上,一头倒在她床上。
孟小艾咽咽唾沫,戳戳她的后脑勺,“怎么了这是?”
沈言欢简单把昨天在车库里的事说了说,一脸郁闷的问她:“有早饭没?老娘饿得都快升天了。”
“有有有!”孟小艾忙去冰箱拿了切片面包过来。
沈言欢机械的咬了一口,咔嚓咔嚓的咀嚼着,要不是孟小艾亲眼所见,她会以为自己刚刚喂她吃了一块木头。
孟小艾拿过切片面包往桌子上一扔,把她往旁边挤了挤,撇嘴道:“不好吃吧?没你们家厉以琛做的饭好吃吧?我就说你,还以为自己十七八啊,矫情个什么劲?厉以琛除了脸臭点、脾气坏点,那活生生就是化石级的好男人啊,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还说什么离婚?脑子进水啦?”
沈言欢赌气的拉过被子蒙住头,闷闷道:“什么狗屁好男人!骗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这样都算好男人,难道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绝了?”
“人家骗你什么了?骗你财还是骗你色了?”孟小艾拉下被子,苦口婆心,“沈大小姐,你也要讲讲道理是不是?财,你那点存款跟Wally比,还用我说么?色?老天,人家厉以琛也是雕塑美男,你这不是得了便宜卖乖是什么?就这么一点点善意的谎言都原谅不了?”
沈言欢气得拿了床头一个皮卡丘的公仔砸她,“你到底是哪边的啊!”
孟小艾抱着公仔,正气道:“本女侠是正义的化身。再说你看看自己这现在个鬼样子,要不是真在乎厉以琛,能像个疯婆子一样歇斯底里?”
“去你的!你才疯婆子呢!”沈言欢闷闷不乐的从床上起来,下意识抓了抓头发。
“不是头发啊姐姐,”孟小艾幸灾乐祸的指指眼下,“你眼袋都快耷拉到胸了!”
沈言欢重重哼了一声,抱着孟小艾桌子上的一堆护肤品进了洗手间。
听到洗手间里的水声,孟小艾捏了捏皮卡丘的肚子,自言自语:“这个矫情的小婊砸。”
以她跟沈言欢的交情,孟小艾知道,沈言欢这时候就像是钻进牛角尖出不来的小怪物,谁也别想用三言两语就把她带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等。
等她自己衡量出欺骗和爱情哪个更重要,所有的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孟小艾摸了摸下巴,对自己的结论非常满意,“果然,我孟小艾就是专门拯救迷途羔羊的天使啊。”
她瞄了瞄沈言欢的带来的箱子,动作麻利的把里面的东西收拾出来,衣服挂进自己衣橱,鞋子摆在门口,笔记本跟自己的并排放在一起……收拾完,她拍拍手,看着井井有条的小窝,觉得像是回到了高中宿舍。
“对了!”孟小艾想起什么,忙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没开封的润肤面霜,撕开包装,跑到洗手间拿给沈言欢,“敏感肌同学,这瓶是抗敏的,亲测有效。”
沈言欢把自己捯饬一番,总算精神了些。她穿着孟小艾的另一套卡通家居服,扎着丸子头,戴着黑框无镜片眼镜,就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高中生。
“等会姐带你吃好的!”孟小艾一边刷牙一边拍胸脯,不出所料的呛了一下,咽了不少牙膏沫儿。
沈言欢刚想笑话她几句,门铃突然响了。
“外卖外卖,”孟小艾喊着牙刷口齿不清说道,“替我拿一下,我订的炸鸡。”
大清早吃炸鸡……沈言欢满头黑线,认命的走过去开门。
“沈小——”
沈言欢看清来人后毫不犹豫的要关门。
时月急中生智伸进一只脚去,两手死死撑住门框,“沈小姐,请听老板解释……”
“他是你老板,又不是我老板,凭什么我要听!”沈言欢倔脾气上来,脸色不悦,瞪着时月说,“出去!再敢踏进来一步我就报警说你擅闯民宅!”
“谁啊言欢?”孟小艾喊着牙刷满嘴泡沫的探出个头来。
时月忙道:“沈小姐,我是来找孟小姐的。”
孟小艾瞪大眼睛,下意识咽了咽唾沫,直到薄荷的凉意从喉咙里窜上来,她才后知后觉的冲进洗手间漱了口。
沈言欢冷着脸,却没有再拦他。人家不是说了嘛,是来找小艾的,她管天管地,还能管小艾谈情说爱?
孟小艾再度站在两人面前时,面色红润,一脸傻笑。
沈言欢按按额头,捣了她一拳,“收收你的口水吧!人家可是特种兵,你可别傻不拉几的什么都信!”
“特、特种兵啊?”孟小艾倒吸一口凉气,“卧槽,这也太帅了吧!”
沈言欢:“……”她真想撬开孟小艾的脑壳看看她脑回路是怎么长得,关注的重点要不要这么非主流!她是在提醒她时月之前说谎了啊!
这个死颜控!沈言欢忿忿不平,转身要关门。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突然伸了进来,沈言欢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狠狠关了一下门。
她身后的时月和孟小艾感同身受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妈呀,这得有多疼啊!
然而那只手的主人却面无表情,受伤流血的手也不肯有半分移动。
沈言欢不看也知道,她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一个人会做这种既愚蠢又讨厌的事。
那个人就是厉以琛。
“出去。”沈言欢冷冷看着他。
他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好多少。眼下的鸦青,嘴边的胡茬,褶皱的下摆,以及那一点苦涩的酒味。但他的眼里,无论何时,都只在倒映出她一个人的时候才有满满的深情。
时月浅浅咳嗽两声,对孟小艾说:“孟小姐,我上来的时候看到街角有卖竹筒粽子的,不如……”
“好好好,我去!”孟小艾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卖出去。
沈言欢拉住她,“等会我给你买一锅!你留下。”
“一车。”厉以琛低哑说道。
孟小艾朝沈言欢眨眨眼,那意思大概是:你看,一车可比一锅多多了。
沈言欢气得跺脚,咬牙道:“我给你买一辈子的粽子!”
说完,她挑衅的瞥了瞥厉以琛,这下,他没招了吧。
在粽子和闺蜜面前,一切强权都是纸老虎。
厉以琛从容道:“我跟,再加时月。”
孟小艾难以自控的张大嘴,冲过去对厉以琛比了比大拇指,“成交!”
孟小艾拉着满头黑线的时月急匆匆出了门,留下厉以琛和沈言欢两相对峙。
“没良心!”沈言欢气闷的哼了一声,转身去冰箱拿了一罐百威啤酒,打开电视喝起来。
厉以琛伸手夺走她手里的易拉罐,声音有些疲惫,“别闹,你喝不惯这个牌子。”
明明是他欺骗在先,现在又来这里深情款款什么!
沈言欢满心的委屈愤怒快要爆炸了,她一把夺回啤酒,吼道:“我喝得惯喝不惯,过得好过得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厉以琛你看清楚了,这不是你Wally的办公室,这是小艾家!你给我滚出去!”
她因为强烈的怒气已红了眼,白皙冰凉的手指指着门口,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厉以琛喉间滚了滚。
不可否认,眼前这个女人绝不是他见过最美的那一个,但一定是最吸引他的那一个。她的生气,她的迷糊,她的迟钝,她的伶俐,她的张牙舞爪,她的咄咄逼人,她所有的样子汇在一起就像是一潭沼泽,他在某个夏天一脚踩了进去,就再也没能出来过。
既然他已身心沦陷,那她也休想全身而退!
厉以琛霸道的将她禁锢在怀里,毫不犹豫的低头吻上她带着啤酒苦涩的唇。那苦涩与甜蜜交织的滋味让他迷醉疯狂,他死死掌着她后脑勺,在她口腔里攻城略地,加深这狂乱一吻。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