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皇后殿内,金夕说了算,成为大殿之内第一人!
禁卫刚要动手,他低沉一句:“留下上官仪和李忠!”
“这……”
禁卫统领瞧着其他人全部被扯走,盯着金夕手中的宝剑,犹豫起来。
金夕拍一下统领的肩膀,“陛下要将李忠拉出去,这个我来;至于上官仪……”
“不必了!”上官仪突然说道,他缓缓起身,“我死不足惜,即使陛下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自己,”忽然,他的身体抖动起来,马上转向金夕,“我愿意以一命折抵一命,我的孙儿,我的孙儿,刚刚出生啊!”
噗通!
持重无比的上官仪突然跪在金夕面前,“我的孙儿,罪臣上官仪绝不会苟活,我的孙儿!”
金夕从他的眼睛中看出,那完全是临死前的表情,与长孙无忌一模一样的表情,知道谁也救活不了他,马上喝问禁卫统领:
“上官府何时抄灭?”
统军即答:“已派人前去!”
“混账!”
金夕骂一句,立刻唤来瑕儿,指着李忠说道:
“是你把他带来的,再把他带下去,谁要阻拦,杀!”
说罢,不再理会上官仪,直接冲出后宫,奔到马厩旁边扯来一匹快马,毫不顾及宫内规矩,跃上马背,在旁边无数下人的喊叫声中冲出皇宫。
他当然知道,此时犯下什么错,武媚都会周全的。
一路狂奔!
眼前的上官府一片惨叫,刀光剑影闪烁不停,伴随着阵阵血雾喷射而出,一条条身影跌倒下去。
这是大逆。
罢皇后,引废子,逼迫皇帝,罪大恶极。
金夕眼见几名侍卫冲出上官府,奔向意欲逃跑的一架车鸾,就在最后一刻,他瞧见一位妇人怀抱着襁褓。
后面跟着数名家丁。
那一定是上官仪口中的孙儿,上官纯的幼子。
他腾身身而起!
马车奔离,后面尾随箭步如飞的禁卫,很快随着几声哀叫,护院家丁纷纷被杀死。
马夫瞧见后面的禁卫已经追上来,只好勒马驻车,刚要去对主妇说话,扑哧一声,长剑刺入他的胸膛。
倒地。
金夕越过禁卫兵,停在车鸾边。
他的瞳孔极度缩小,动辄就是无数性命,血肉横飞,更是厌倦起来,决心自此离开崔神庆。
车内的妇人见车马停下,怀抱着婴儿颤抖而出。
她瞧见身边一个年轻人与禁卫军对垒,立即拱手将孩儿递来,“小侠士,就将小儿托付给你,速速逃离,让我死在他们面前。”
金夕一把抱过婴儿,探向禁卫兵。
“崔主事?”一名禁卫认出崔神庆,“你,你竟然?”他说的是修为,“这可是,可是……”他说的是陛下的旨意。
可是,崔神庆没有修为,一点都没有。
事实无疑,任何时候都不能乱说话,乱质疑,心中明白就好。
金夕顿时悟出!
此离崔神庆,他连瑕儿的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清阳道长已经明确答应为他守住秘密,道师绝不会扯谎;瑕儿当然终生不语这段奇缘,因为他很好唬弄;至于身旁的夫人,当然唯金夕之命是从。
但是,这几名禁卫军可就不好说了。
若是道出端倪,崔神庆就是妖人,一定会殃及武媚。
生命,变成工具。
他起身,起身的同时闭上眼睛,闭上眼睛的同时出手,出手之后没有听见任何哀叫。
几个禁卫当场被击灭!
由于飞身发招,动荡之下怀中的婴儿啼哭起来,金夕感觉到心中好生懊恼,喃喃自问:“婉儿,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话音刚落,怀中的婴儿立即停止哭叫!
他回到妇人身边,问道:“此子可是上官仪的孙儿?”
“是,是!”妇人不敢去接孩儿,她认为只有眼前的人才能保护遗孤。
“叫什么?”金夕问道。
妇人摇摇头,“女儿出生不久,还未及命名,方才小侠叫婉儿,小女便止了哭音,不如就依恩人之赐,唤她上官婉儿吧。”
金夕哭笑不得,他口中婉儿是自己的婉儿。
罢了,婉儿就婉儿!
他将夫人和上官婉儿秘密带往在自己府内,不日,被武媚接入宫内掖庭安置下来。
很快,上官纯被赐死。
上官仪得知孙儿上官婉儿无恙,甚至受到皇后保全,欣然自尽身亡,他宁可埋身土下,也绝不领受世人奚落。
数日后,李治下诏,着许皇后武媚一同临朝听政。
每逢入朝,文官均是长呼一声:
“圣人至——”
从此,武媚也就毫无外来之侵,专心协助染病的李治问鼎天下;圣人,自此包括皇后在内,二圣临朝开启了盛唐大治。
金夕对瑕儿谎称自己突然染病,不慎丧失全部修为,叫他今生永远不要提及此事。
瑕儿比金夕还痛苦,他发誓永不会道出。
最后,他也是最后一次来到皇后殿。
武媚看上去重返风华,风韵更熟。
金夕再次想起静光,她被困昆仑虚六十年,而眼前的武媚,又何尝不是被困在皇宫。
也许,经此圣人之变,后世不再被困。
他故作笑容,“皇后,一定要保重身子,万不可被朝政累坏……”
“崔……崔主事,你?”武媚突然意识到什么,语不成句,因为她从未在崔神庆的口中听到这种话,似乎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你,还会……”
她失去方寸,好像听出这是离别的口气。
金夕也是不敢触碰玄机,笑道:“皇后,臣会始终辅佐皇后!”
武媚突然转身,取出那本大云经,紧紧盯着金夕问道:“如今,我已临朝,这算不算称帝?”
金夕也不知道,随即摇摇头。
“不,”武媚突然现出太乙山内那种表情,“这应当就是称帝,否则,”她将大云经翻开至中间,“这后面,后面太过令人伤心啊!”
金夕注目看向那本经书,难道里面的事情与眼下相仿吗?
因为,就在武媚偷偷释放王皇后和萧淑妃的时候,曾经说过经书内的净光饶恕了两名巫女。
武媚当然瞧出金夕的表情,直接答道:
“不完全相同,可是,很多事情好像一致,净光连丧三子而称帝,后世却对她极为不公啊!甚至,甚至认为是净光手刃了自己亲儿!”
金夕当即否定,“放心,皇后善念齐天,恩爱众生,那些都不会发生的,至于后世评说,皇后早已放弃,只要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就好。”
武媚点头。
“皇后,”金夕不再掩饰心念,“不知李忠和上官小女如何处置?”
武媚苦笑答道:
“我已派人将李忠遣回黔州,也将王氏和萧氏的住所告知李忠,让他们母子偶尔也能相聚,李忠为人憨厚,知道母亲无恙,又经此一变绝不会再生事的;至于上官婉儿,我要把她抚养成人,以报答上官仪提携辅佐之恩。”
金夕下意识看向武媚手中的经书。
“这个,经书内没有,”武媚立即出口,“你是怕上官婉儿将来报复我吗?不,我要她知道所有的一切,我相信会把她调教成忠义之女。”
随后,两人失去话题。
默默注视一刻,金夕起身告退,最终也没有说出日月明的玄机,他要让武媚自己去领悟。
武媚淡笑着送出崔神庆。
可是,她刚刚回到殿内便跌坐在椅子上,眼泪扑簌而出!
半刻过后,李治奔来,瞧着武媚憔悴而似染泪的样子心疼不止,什么话也没说,上前将她搂入怀中。
武媚扬头盯着李治。
李治微笑着抚摸着她的脸颊。
武媚不知是要笑,还是要哭,也是抬手拿捏起李治瘦下来的脸庞。
嘤!
武媚突然低吟一声,不知道李治的手碰触着什么地方。
“陛下,这是晴天白日啊,你……”
她羞涩。
紫燕又是风一样带着众位侍女飞出大殿,似乎是想到了那个冒失的瑕儿,刻意离得远一些,防止听到那种声音。
武媚此日再次怀上李治的骨肉,也是她最后一个女儿,成人后为太平公主。至此,她为李治诞下四子两女,占据整个后宫所生皇嗣的半数。
可谓后宫第一女。
金夕再次回到当初潜入崔神庆之时的宫门外,凝目瞧着奋战十年的皇宫,想要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可是翻荡在脑海中全部是争斗、杀戮和鲜血。
唯一庆幸的,只有武媚。
他身为正宗龙者,也是冲着皇宫一拜。
拜向武媚,什么都不去计较,唯有天下和善心的武媚。
离开!
意念剥脱,忽地飘向太乙山秘境,回到他自己身体内。
彻底的崔神庆继续向前行走,忽然加快了步伐,“十年了,皇后终于当朝听政,只是苦了我的银儿!”
他急匆匆回返,偿还十年欠下银儿的债。
金夕离去,只给他留下了愧疚。
他丝毫察觉不出金夕曾经存在于自己,一切变化,均来自本念,只是突然醒悟过来,欠下的要还,没有做好的,要去做好。
第二日,也许是怕走漏什么,武媚便将瑕儿宣入宫内,封为皇后殿的侍卫统领,不久,瑕儿与紫燕成婚,伴随在武媚左右。
武媚一直宠爱着上官婉儿,就在与自己入宫相同的年岁,十四岁之年,亲自将她接进皇宫正殿,专心致志培养,使她成为左膀右臂,成为大唐才女,官至宰相。
她用善良诠释一切。
上官纯因为暗害她而被处死,她却成就着他的女儿。
武媚,仿佛用生命阐述着大云经,想要用一切可以行善的机缘感化天下。
她丝毫不去在乎,后世男儒究竟要把这一切写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