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等到这样的回答，程菲彻底心凉了，拿着嘟嘟地空响着的电话，哭了出来，哭得好凄厉：“方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我好辛苦才找到你？还是你已经不爱我了？”
她在电话亭里哭了半天，累了，才拖着昏沉沉的身体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不言不语。
到晚上，程母回来，告诉她已经跟医院预约好，明天做手术。
程菲不愿意，死活不肯。
这次程母并没有怒火冲天，而是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她面前，心平气和地说：“你今年才20岁，还没大学毕业。方伟跟你一样大，估计他家境跟咱们一样，都是普通工薪家庭，挤在狭窄的房间里，过着拮据的生活。你现在怀孕了，还要不要继续学业？退一万步来讲，你可以休学生小孩，可是怀胎十月到小孩三岁之前，你肯定不能出去工作，那么，靠方伟一份工资能养活你们两个吗？更别说现在还不知道他毕业后找到什么样的工作！要是他工资只有三千，够你吃还是够他吃？还有，你现在还没有见过他父母，不知道他父母是否容易相处，万一他母亲是个特别强势的女人，这婆媳矛盾就够你受的！你奶奶以前在生时，就因为你是女儿身，不仅嫌弃你还嫌弃我，我和你奶奶之间的争吵你应该还有印象吧？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重复我的悲剧和命运？”
程母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程菲无法辩驳，还没毕业的涉世未深的她，开始感受到社会、生活、家庭的三重重担。
她除了眼泪汪汪地望着母亲，心头纵然有千百个不愿意，却也只能沉默。
“菲菲，你是妈唯一的女儿，妈真的不是向害你啊。妈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妈这么做只是为你以后的幸福铺路。听妈话，明天把小孩打掉。妈单位里那个王婶的侄子，是个海归，他刚从海外回来，想找一个温顺的中国女孩子。王婶见过你，觉得你样貌脾性都不错，她把你的相片给她侄子看过，她侄子对你也挺满意的。到时你跟结婚了，妈就放心了，因为她的侄子年薪有20万，是独子，家里有房有车。”
孩子可以打掉，但感情她不愿意将就。
“妈，我同意明天去打掉孩子，但是，关于我的婚姻之事，能不能迟一下再说？我现在没有心情跟第二个男人谈情说爱。”
程母看着女儿苍白的脸上透出的那股倔强，也不敢过分逼迫她，便同意了。
程菲看见母亲放松了警惕，便趁她在做菜的空隙，偷到她的手机，发了条信息给方伟：伟，我是菲。我怀孕了，怎么办？
孩子是两个人的结晶，无论如何，都要了解他的想法和态度。
如果他同意留下来，那么前途如何艰难，她都会和他一起面对。
她坚定地相信，有爱，可以抵抗一切风风雨雨。
然而，方伟却回了这样的信息：打掉，分手！
她捧着手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全身冰凉，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连牙关都在打颤。
他怎么能这么残忍绝情？
程菲受不了这个打击，疯狂中还有一丝理智，不愿意母亲担心，拿了把水果刀就疯了似地跑上天台。
她要问清楚他，如果他真的亲口说是要分手，打胎的话，她就一刀戳死自己！
然而，她用母亲的电话拨打过去，方伟却不接听话，还发了条信息过来：“你烦不烦？”
到后来直接把电话关了。
绝望之下的程菲望着天台下幽暗的夜色。
远处灯火阑珊，附近不知道哪个窗户传出男女嬉笑之声，有饭菜香味，生活的气息那么浓厚，而她却万念俱灰。有那么一刻，她好想纵身一跳，那么就没有痛苦了。
然而，母亲呼唤她的声音把她从绝望中拉回来。
母亲发现她不见了，到处呼喊。
那声声急促惊慌的呼唤，凝集着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爱。
程菲瘫软在围栏边上，放声大哭。
哭到抽不上气时，她拿起锋利的水果刀，一刀，一刀，一刀地割下去。
刀锋划过手腕，皮肉割开，鲜血涌出来，疼痛让她手抖。
她哆嗦地抽气，但被所爱人抛弃的无法呼吸的窒息更胜于肌肉之痛。
这时母亲跑上天台，发现自残的她，气得不打一处来，上前抢过水果刀，跟着打了她一巴掌，然后抱着她，一边哭一边说：“没有这个男人，你会死吗？”
“妈，我爱他，我好爱他啊，没有他，我会死啊！”
“菲菲，妈妈养你20年，不曾打过你一次，你却为了一个男人自残，你就这么忍心吗？你对得住妈妈吗？你可以为他死，那你想过妈妈吗？你死了，妈妈怎么办？没有他，你还有我，还有你爸；没有爱情，还有亲情，还有其他。可没有你，妈就会死啊！”
程菲怵然惊醒，连眼泪都收住了。
是啊，没有方伟，没有爱情，自己还有父母还有亲情、友情，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执拗呢？
她立刻抹干眼泪，眼里闪动着坚定，声音有可怕的冷静：“妈，对不起，刚才是我错了。我向你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自残。这个男人，不值得我爱。”
程母看着程菲平静的脸色，她转变得太快了，刚才还要生要死的，一下子就冷静决绝，仿佛刚才那些撕心裂肺是做梦一样不真实。
但是她手上割破的皮肤在汨汨流血却也是真的。
程母赶紧撕下衣服，替她包扎伤口。
两人折腾一番后，安定下来都已经深夜了。
“妈，你把手机还给我吧。”
程母一怔，不知道她拿回手机后会不会再联系方伟。
程菲笑得很苍白虚弱，却有着坚定的平静。
“我想跟他发个信息。这一次，是我离开他，不是他抛弃我。分手，这话也要我说。”
程母最终把手机还给她。
程菲打了几行字后。一抬头发现母亲目光狐疑，她便将手机递上去，“妈，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看看内容。”
程母还真的拿过来看。上面只有一行字：“我们分手吧。你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没房没车，给不了我幸福。再见，以后不必联系。”
程母呼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拍拍程菲的肩膀：“这才是我的乖女儿。”
程菲发完信息后，把电话卡也抽出来，一甩手就扔进垃圾桶。
电话卡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就跌落在一堆纸屑果皮中。
再见了，方伟。你我以后就是陌路。
程菲心里默念着，以一种决绝的姿势跟那伤痛的初恋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