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仍旧是蒙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的唐少少好似知道周边发生的一切,乃至于唐狐周的情绪她都能感知到,所以她接着说道:
“有时候,什么都看不见的人,得到的消息会更多。因为眼睛会告诉我们很多东西,可是同时也会让我们选择性的失明。所以,想要看到更多的东西,有时就要选择闭上一会眼睛。”
大部分人都没听明白唐少少在说什么,只有少数人发现,这个唐四小姐,看来真的是名不虚传,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凭的是真正的才学。
“刚刚抬郁原道长进来的应该是郁天、郁地两位师叔吧,可是听起来郁天师叔气虚无力,脚下沉重凝涩,像是受了伤的样子;而后面这位按理说该是郁地师叔,虽说也走的拖泥带水,如果我用眼睛去看也必定看不出一点破绽,可是单单用耳朵去听,你的脚步声仍旧是出卖了你。
所以说,我有理由怀疑郁地师叔已经被掉了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郁原道长也就并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所以呢,这一役我们败得是心服口服。
五叔,您本来是负责照顾好郁原道长的,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您仍旧是惘然不知,只怕大哥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唐狐周听罢,只觉得额头上顿时就泛起了汗珠。
不需要转头,他就知道唐少少所言非虚。
果真是有时完全不需要眼睛。
唐少少的话音未落,身后面的郁天、郁地二人已经急退,前面的应该是郁天,脚下虚浮,几乎完全是被后面的人拉着在走,后面那人这回再无遮掩,光是看脚下功夫就可算一流高手,看来刚刚在自己身后,搞不好还要伺机偷袭,自己一时大意,竟是完全未察觉。
看来自己仍旧是小觑了武当。
悔不该,刚刚一时按捺不住,为了立威,出手格杀了九宫山的格大师,这一下虽说一时的威风是立起来了,可是整个战局却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唐狐周不由得生平第一次有所感慨,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郁原道长眨眼之间已经被带回到武当的阵营当中,张敬轩等人挡在前面,唐狐周知道此时再想对武当掌门有所动作,已是不可能了。
既然如此,此刻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他一扬手,丢出一物,却是向着唐少少,然后大袍一甩,也不见什么动作,已是自门口的破洞当中弹身而去。
从他未现身就毙格大师于掌下的不可一世,到现在灰头土脸的讪讪离去,真叫人感慨世事无常。
唐少少伸手接住了唐狐周丢过来的东西,想来应该是给武当郁原道长的解药,也不去理会他的离去,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等待武当的答复。
叫人意想不到的是,等待之中的郁离道长并没有开口,说话的居然是武当掌门郁原。
“唐姑娘兰心蕙质,没能成为我家媳妇也算是一件憾事。还请唐四姑娘回去转告唐大兄,武当不问世事,可也绝不会给人当枪使,为敌为友,全在他一念间。兰庭,代我送唐四、唐六两位姑娘离开吧。”
郁原道长虽已是骨瘦如柴,可端坐于此,一开口,仍旧无损于一派掌门风范,唐门中人都惊诧于他的毒仿佛已经解了,只不过仍旧显得虚弱而已。
见此情景,唐门中人这才彻底的服了气。唐四小姐唐少少虽说在家门中少有惊人之举,可是这一次见机之准,拿捏把放应对之恰,都可称完美,虽坦然认输,可仍旧教对方不敢轻侮。
如果刚刚真的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唐扶柳已经被擒,唐狐周若是对上敌手,郁原道长和那个不知名的高手在其身后偷袭夹击,唐狐周必是难以讨了好去。说不好唐门此次行动要落个全军覆没的结果。
像如今,唐少少主动示敌以弱,大家握手言和,相较于惨胜乃至于大败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郁离道长二话不说,一道指劲过去,唐扶柳顿时感觉可以动了,可是经脉仍是不够通畅,此时即便是想动手杀人也都力有不逮,知道老道还是留着手防着她呢。
她也不去在意这等事情,面上笑意盈盈,瞅瞅郁离和张敬轩二人,说道:“好你个小老道!好小子!我们输的虽说不怎么服气,可输了总是输了。青山不改,咱们只能回头再见了,老道你的恩惠我记下了,希望能有日还你哦。”唐扶柳笑的是柔柔的,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打算怎么“报答”老道。
裴兰庭负责送客,多少有一点觉得不便,面对着唐少少这个差一点从名义上就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子,他总是有点不知如何对待才是。
好在即便现在离开,唐少少仍旧不曾把面上的盖头拿下来,避免了彼此见面的尴尬。而唐扶柳则是面带笑容,起码看起来心情还不坏的样子。
裴兰庭送唐门的人出来,保持距离不远不近,陪着一起的还有张敬轩等人,足见得他们已经得到了武当充分的信任和倚重。
出了院门没走几步,就见不远处一堆人聚集在一棵大树旁看热闹。众人目光锐利,一撇之下,就见那大树之上悬着一人,被一柄长剑当胸刺入钉在了树上,四肢和脑袋都软绵绵的耷拉了下来,虽是看不清面目,可从服饰和身形上,唐扶柳仍旧可以看出,此人正是唐门派了混入武当的青城山道士青州,眼见是他此刻是有死无活。死去了还挂在树上离地约有三尺多高,路人见了无不驻足观看,还有的赶忙前去报官。
“武当果然好阔气,在自家门口还摆放此等祥瑞。”唐扶柳面上也不见恼,反是笑意更盛。
裴兰庭想要解释,不过却发现对发生的一切几乎都不知情,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唐少少又重新回到了沉默的状态,不过言而有信,通过唐劳史之手把那解药给了裴兰庭,至于用还是不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唐门中人就此扬长而去,裴兰庭只觉得过去这六七天的时间,仿似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