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会,连刚刚捂着脸害怕得缩成一团的张倦秋也都不知道为何高兴了起来,脸上带着和大家相似的笑容说道:“总算是不黑了,刚刚是谁在吓唬人,孙大侠是你吗?冯联忠那家伙是我杀的不假,谁让他总是充好人,而我却总不招人待见。那些人背后里说我坏话我都知道,我们俩变成衙门里一好一坏的典型了。我张倦秋之前做过什么坏事吗?没有!今天我就做了,就做了。”
说着话,笑嘻嘻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反正都豁出去了,他什么都不再顾忌。
这一晚,经历了比武,中毒,暗算等一系列的事情,看起来众人都觉得好生疲惫,疲惫到必须找个地方坐下去,最好有一张床现在就可以躺着一觉睡到天亮。
好在一切都已经解决了,如果严栏寻没说谎的话,这锦瑟的毒应该是六个时辰之后就越来越轻,一个对时之后就完全解除。
几乎所有人都很高兴,人人面容之上都洋溢着愉悦之情,好似过年一般的喜庆。
可诡异的是,就连严栏寻这一班人都面带笑意,汤家兄弟更是嘻嘻哈哈乐的够呛,也不知道这喜从何来,让人费解。
孙伤楼等几人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特别是孙伤楼,虽说魂牵梦系的恋人在怀,自己心情大好,控制不住的想笑,可是身上的力气有一丝慢慢在消散的感觉。
这不同于锦瑟之毒的干扰内力的样子,雷凤儿仍旧依偎在自己胸前,一副喜上眉梢同时又羞不自禁的模样,浑不知发生了什么。
孙伤楼心中暗想,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护得她的周全。
众人皆笑,唯我独醒,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是要继续显得格格不入呢?还是索性与众人一起痴笑?
笑这人世,笑这众生。
场中没有喜笑颜开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雷寒田。
他面带悲悯之色,看着嬉笑的众人,既如佛祖看那芸芸众生,又如人类看那蝼蚁营营。
眼看着众人都乏力的坐在那里,唯有孙伤楼搂着雷凤儿尚屹立支撑,心里面说不出一种什么滋味。
“谁?出来!”
孙伤楼的一声喝问,余人都面带着笑看向孙伤楼,心中奇怪这个人在干嘛?
片刻,一个人走了出来,温言道:“孙世侄果真是好耳力,这种情况下都能发现我。许是我老了,呼吸都比年轻的时候要重了许多”。
那现身的人雍容俊雅,正是雷奔雷雷大老爷。
严栏寻一见来了帮手,亟不可待的赶忙向门厅口挪动了两步,大喜道:“雷叔父,您来了就好了。雷小姐我本来已经是救回来了,清风寨的反贼也就要一举成擒,谁知道这姓孙的小子却吃里扒外,帮着反贼与我们为难,还伤了余将军,掠去了雷小姐……”
雷奔雷一脸的大度和蔼,冲严栏寻摆了摆手,说道:“原来是这样。严贤侄你只是功亏一篑,已经尽力了,老夫都知道。你现在也该累了,不妨休息休息,剩下的都交给我好了。张倦秋,你扶严公子出去休息休息吧,这里的事情就不需要你们再参与了。”
张倦秋笑嘻嘻的皱着眉头,这两个截然相反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看上去只觉得分外的怪异。
他答应了一声,依照雷奔雷的吩咐,慢吞吞的朝着严栏寻过去。
这时,张敬轩这个小字辈突兀的问了一句:“潘叫驴他还活着吗?”
雷奔雷略感意外的看了张敬轩一眼,好像没听见这个问题。
结果张敬轩却不肯死心,又说了一句话,他就不能再置若罔闻了。
只听张敬轩说道:“严公子,踏出这大厅一步,也许你的小命就难保了。”
雷奔雷目光一扫,和气生财的面容上厉色一闪即逝,对张敬轩呵斥道:“小张捕快,你在说什么呢?”
张敬轩面不改色,“我只想知道潘叫驴现在怎么样了。你不回答我,我就替严公子也担心起来了,就是这样。”
雷奔雷这次神色不变,温和的回答道:“小张捕快,我都不知道你在问的是什么,说的是什么,又怎么回答你呢?这个问题你该去问你们县衙里的人啊……”
张敬轩对于对方的善意仿佛视而不见,反倒是更来劲的样子,笑嘻嘻的又问道:“狸红死了,你心疼不心疼?雷凤儿在孙伤楼的手上,怎么抢回来?这最后一道毒,又是什么?”
雷奔雷面带不解,诧异的答道:“凤儿和孙世侄本身就是情侣,有他在身边照顾,老夫再放心不过,哪里需要抢。什么毒?有人中毒是吗,那怕是得问严公子了。”
严栏寻现在也坐到了椅子上面,只觉身上软软的,可还是忍不住想笑,或许因为觉得雷奔雷仍旧在这里装腔作势的好生可笑。
他笑呵呵的说:“雷叔,您也就别装了,何必还跟他们废话兜圈子,直接给他们一个痛快得了。”
看起来严栏寻对刚刚张敬轩说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雷奔雷也不觉得尴尬,轻轻咳了两声道:“咳咳,这样不好吧?如此的话,杀业未免太大了一点。严公子你确定吗?”
严栏寻还是咧嘴笑着,说道:“确定,确定。雷叔你快点把他们都搞定,快点帮我把毒解了,浑身软绵绵的实在难受。”
雷奔雷面带惋惜,看着严栏寻,目光中流露出怜悯的表情,严栏寻浑然不解其意,仍旧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雷奔雷抬了抬手,从门外又进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一进来,在场的好多人发觉都认得,起码是见过、打过交道。
可是谁都没想到,此时此刻,他会出现在这里。
来人长着一张愁苦的面孔,腰身略弯好似此生都不曾伸直一般,站在俊雅谦冲的雷奔雷身边,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可是此刻二人并肩站在那里,却无人觉得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