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寒点点头,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悦。貌似,他还是第一次听这女人对异性用如此亲昵的称呼……
“乘飞请我做她的临时助理,后来莫名其妙的被导演相中,稀里糊涂的做了电影的女主角。而且,这家会所的菜色很合我的口味。”吴莨没说的是,她偶尔还能吃上一顿祝乘飞亲自下厨开的小灶。
“后半句才是你的真心话吧?”在韩天寒看来,这个脑子里除了吃就是睡,行动原理简单得堪比艾米把原虫的无良老师简直就是人类历史上的一朵奇葩。
但感慨归感慨,韩天寒并没有忘了叫某女来的目的,“念在你是青沫班主任的份儿上,我送你一句忠告:离祝乘飞远一点,他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倘若我没记错,你以前也跟我讲过类似的话。”眉梢微微上挑,吴莨向前走了两步,抬头正视道:“韩天寒同学,你口中的那个世界也包括你自己吗?”
似是没想到吴莨会这么问,韩天寒不由得怔了一下,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许吧……”
“韩天寒同学,我想你误会了。我和乘飞不过是两个熟悉互相生活习惯的陌生人,更准确的说,你所想的那种男女关系是不会出现在我身上的。”吴莨对某些特定的人或事感兴趣,却不会产生异性之间的好感。
当然,不排除奇迹发生的可能,毕竟爱情本身就是个难以用语言来表述的奇迹。
“还有,你们划分的世界在我这儿没有任何的意义。”吴莨一把拽住韩天寒的衣领,将高她一头的王子殿下拉至自己跟前,一字一顿的说:“我的世界,由我来定。”
琥珀色的眼眸不经意流露出几丝潜藏在骨子里的狂傲和霸气,尽管韩天寒知道那是由于佩戴了隐形眼镜而变的色,可此时的吴莨是他从未见过的,那样的笃定自信,光华璀璨,耀眼得几乎叫人无法直视……
“如果没其它的事,恕我先行一步。”吴莨依稀记得自己稍后还有一场跟乘飞的对手戏,可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停了下来,“额外补充一点,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这一刻,韩天寒彻底顿悟了。
那无良教师之所以逼自己给温婉儿道歉,并非鉴于她为人师表的立场,只是想找个机会对在背后议论她的自己进行打击报复!
“该死的,这女人的心眼儿到底有多小?”
韩天寒的话音刚落,原本合上的门再度打开,就见有着一对顺风耳的某女去而复返,“韩天寒同学,按身高比例来算,我的心确实比你小了那么一点点,但我的心胸却是非常宽广的。我个人认为,与其记恨对方,不如把宝贵的时间和脑细胞用在怎么将失去的连本带利讨回来更为实际些。”
额角滑下一滴冷汗,深深‘受教’的韩天寒言不由衷的附和道:“嗯,无良老师的心胸确实很宽广……”
待韩天寒到重新回到摄影棚,吴莨已经站在了聚光灯下。
暖色调的咖啡馆中,祝乘飞半张脸隐在暗影里,只有一双狭长却又透着几分深沉的凤眼闪着微不可查的忐忑与期待,“你,愿意吗?”
这样的词语很容易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男孩深情地望着对面的女孩,接着单膝跪地,执起女孩的手,慎重又期待地说‘你愿意嫁给我吗?’的唯美画面。
可惜,眼下并不是那么浪漫的一幕。
只见坐在另一边的吴莨起身踱至窗边,慢慢回忆道:“那时,一伙来历不明的歹徒突然冲进我们度假的别墅,下人立刻想要报警,无奈手机在山里接收不到信号,唯一的电话线又被他们切断……眼瞅着保镖们相继倒下,最后,连老管家也为了保护我而惨遭他们的毒手……”
祝乘飞静静的听着,似是随吴莨饰演的爱丽丝公主一起陷入那对过去的痛苦回忆之中。
“放眼望去,尽是刺目的红。不知何时,我的四周已经被熊熊的烈火包围,狞的火舌从地面上蹿起,所到之处,均被染上了死亡的颜色。”
“诶,剧本上没有这一段啊?”率先察觉到不对的副导演刚想喊停,却被一阵烟雾呛得睁不开眼,“咳咳,哪个家伙活腻歪了,不知道摄影棚里不准抽——”
这边,副导演主动噤了声,吴莨则继续在镜头前垂眸轻述道:“那晚的风很大,火势很快蔓延到整栋建筑,炙热的温度仿佛将体内的水分全部抽干,我拼命的往外跑,感觉时间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机械的重复着奔跑的动作,周身的血液逐渐僵硬,暴露在外的肌肤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知觉……不知跑了多久,那扇标有紧急逃生出口的门终于映入了我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但在伸手去推门的那一刻,我犹豫了。”
“犹豫?”不光祝乘飞,在场所有人的脑袋里均不约而同的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通常在这种迟一秒都有可能小命不保的生死关头,不是应该毫不犹豫的拉开门有多远跑多远吗?
“那时我就想,与其像一叶扁舟孤零零地漂泊在这个漆黑的世界,不如葬身火海,化作一捧默默无名的黄土。”吴莨面容平和,甚至嘴角微微翘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但似乎有一瞬,那双转合间犹如惊鸿般璀璨动人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怅然和悲伤,可众人再定睛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心中某个地方被重重撞击,也许是这一下撞得太重了,在最初近乎窒息般的感觉过后,那种难以言喻的痛化作一根根缠绵柔韧的丝线,缓慢又坚决地缠上了祝乘飞的心头……
“妈妈生前嘱咐过我,无论发什么,都要坚强的活下去。所以,我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门。”说到这儿,吴莨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可推开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从一个地狱逃进另一个地狱而已。”
对从未踏出过实验所的吴莨来说,外面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更何况,还是在目睹了双亲倒在血泊中,唯一的容身之处被毁,身无分文的极端情况下。
综上所述,即便吴莨当时真的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也都在情理之中,毕竟她那年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拼死逃出来的吴莨为了躲避幕后黑手的追捕,偷偷潜入林阳市郊的一座货仓,混在运输车装载的货物中辗转到了临海,栖身于流云街。
流云街的生存法则只有简单的八个字: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但十几年前的流云街远没有现在这么和谐,孩子们会为了一块吃剩的面包打得头破血流,吴莨不过是她想活下去罢了……
恐怕这种生活对一个年幼的孩子而言,确实与地狱无异。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初没有推开那扇门,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吴莨语调平静却笃定,似是在诉说一个事实。
下一刻,祝乘飞紧紧抱住眼前的人,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做,更不知自己除了抱住这个人之外还能为她做点儿什么。
而原本站在角落里的韩天寒盯着眼前的一幕看了许久,忽然转过身,大步走出了去。
感受到耳边的温热气息,吴莨缓缓抬起头,一束暖光打来,将她的眼眸映呈美丽的金色,“不过,我现在倒是非常庆幸自己推开了那扇门,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与你相遇。”
绕了一圈,吴莨竟又奇迹般的念回了剧本。
祝乘飞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勾起唇角,他的眼底似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漫出来,仿佛那橙色夕阳下暖洋洋的海水,深沉而宠溺。
“CUT——!”
布鲁斯导演大喊一声,众人这才纷纷从戏里回过神来。吴莨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剧组里又多了位熟人,“晴姐,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探班的喽!”晴姐打完马虎眼,就将吴莨拉到一旁,咬起了耳根子,“怎么样,你这身高贵典雅的装扮有没有把他们一举拿下?”
吴莨挑了挑眉,满脸的不解。
“我是说,男人们有没有为了你而争风吃醋?对了,你们班上的那个酷酷的面瘫小子是不是住到你的对面?貌似乘飞的未婚妻也在这儿……嗯,不错,这关系有够乱的,绝对会有一场不逊于剧本的好戏!”
“依我看,混乱的是你那不知所谓的脑袋。”吴莨实在搞不明白平时稳重成熟的晴姐为什么每次一谈这个话题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异常亢奋。
“小莨,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没。”跟晴姐这位大妈级的资深女王一比,吴莨的气场似乎还弱了那么一点点。
“Miss。晴,你认识Eve小姐?”布鲁斯夫人走上前,向丈夫和剧组的诸位介绍完来人后,熟络的拉起晴姐的手,“亲爱的Miss。晴,这次可要多多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