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好长时间,胡远都在包师傅偶尔发声的这种念叨中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一股热辣的火气从自己的脊椎爆发,像是要燃烧掉整个血脉。
“啊……”强忍着的胡远再也憋不住,在牙齿都被自己咬的嘎嘎响半天之后,终于仰天喊出了声……
灶房里面是包师傅的浑家在做饭,早被包师傅吩咐过,所以此间的事情,在这个偏僻的山村,只有包师傅和胡远知道。
胡远看了看墙上暗黄的挂钟,十二点多,看到眼前还端坐的包师傅,胡远庆幸自己不过昏过去两三个时辰。
“你脊背上的那根藤条,是我当年赠送给你爷爷的。”
胡远挣扎着坐起,才发现自己上身****的趴在炕上,伸手朝自己后背摸去,果然自己的脊椎处变得奇异的冰凉和滑腻,浑然不似人肉。
胡远疑惑又恐惧的看向包师傅,毕竟身体血肉变得没有了体温和这种奇异的触感,是人都会感觉恐惧。
包师傅又抽了一口烟袋,在炕边的火盆上磕了磕:“你爷爷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噤了这样一条藤条,噤在了他体内,现在既然出现在了你身体里面,说明你爷爷已经将你们家大事都交给你了。而你爷爷那什么事都要过问的婆妈性子,既然让你做,说明他已经没有能力了,对不对。”
胡远没想到一个整天务农的庄稼汉有这份见识,不管他们身怀何本领,毕竟环境局限了他们的发挥:“嗯,我想爷爷也不会瞒您,爷爷说他的法力在慢慢消失,我也不知道真假。不过爷爷说我们家会遭逢大难,所以我想让包师傅教我,求求您了。”胡远摸过脊椎的双手撑在地上,恭敬的朝包师傅磕了个头,眼神热切的看着包师傅。
“我能教的,已经全教给你了,你先休息吧,天亮了直接回家。”包师傅说罢,更不打话,直接从炕上离去。
剩下胡远满心不愿却无力反驳。
看着包师傅已经到旁边的小屋去睡觉了,心绪不宁的胡远哪能真正休息,能奈何住自己三叔,还能将爷爷法力吞噬的存在,胡远想想都是后怕。
……
从包师傅家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多,胡远只拿了包师傅家里的一只手电筒在开路。
俗话说的老马识途,胡远倒也不用担心。
不过心里却全是失落,尽管是夏天,可是西北山区的夜晚,温度也不超过十度,再加上刚才摸过的脊椎,更是让胡远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莫名的安静诡异下的害怕。
打马到流涛嘴,地如其名,是长年的山洪冲击下的如波浪般平静的壶嘴状地理格局。
裸露在外的全是黄土,所以上坡的时候格外省力,但下坡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人仰马翻。
胡远从骡子上下来,牵着骡子,蹑手蹑脚的往下行走。
手电筒也不遂人愿,胡远只走了不到十分钟,就红不拉几的发不出光了。
将手电筒收起,眼睛适应了黑暗的胡远刚要继续前行:“圆圆。”
胡远狐疑的听着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耳边的呢喃声音,不由心中的爆发无名怒火。
只有自己的母亲才会这样叫自己,居然利用母亲给自己制造幻觉。
胡远小时候听父亲他遇鬼的经历,那时候还是****后不久,年少的父亲一个人越过一座大山去私会自己的母亲,回来的时候经过一处他们经常打羚羊的悬崖,那段悬崖的路况极是凶险,不过父亲以自己的艺高和胆大丝毫无惧。
就在父亲经过****时候藏匿迷信经书,后被爷爷他们命名为藏经洞的一个手工开凿的小型洞穴之时,一声猫头鹰的叫声从耳边响起:“咕咕咕咕咕咕咕咕蛋……”
据父亲所说,那叫声的来源,可以清楚的分辨实在山崖的另一端,但却清晰的响彻在自己的耳边,当然,父亲早出牧猎的经历多有,根本不当一回事,但就走了没有几步,那叫声再次响起的时候,父亲感觉它就在刚才的藏经洞口。
从小对鬼怪文化熟稔的父亲,疑惑自己可能遇到脏东西的同时,吓得想撒腿就跑,不过还是强作镇定的深呼吸行走。
待父亲以为一切可能是自己吓自己的错觉的时候,好像一只犀利的爪子搭在了他的肩上,同时从两耳分别传入猫头鹰的叫声:“咕咕咕咕咕咕咕咕蛋……”
是震耳欲聋的那种,那一刻,父亲的脑海全是空白,以为命运操于人手的他,只是吓傻的在原地待了许久,然后才想起什么似的,什么都不敢再想的大步往家奔去,一路颤巍巍的急行,还好顺利到家。
这个故事胡远听过不下数十遍,按照爷爷的说法,鬼叫三声,皆为催命。三神鬼叫之后,如果自己不理会的话,它的第一步已经失手,接下来只要自己守住心理不回头走百步即可。或者大胆的人,可以抓一把自己面前的沙土,直接将鬼轰走。
胡远不知自己遇见的情形,但已经绷紧心弦,同时转移注意力的数着脚步,等待第二次的叫声响起。
深呼吸的保持平静的心态前行,心中想象的第二声语句没从耳边响起,却有一股阴风从自己身后吹过。
胡远刚激灵灵打个寒战,心里想天凉的真快。
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骡子缰绳不翼而飞。
眼前是一个全身像雪一般发白的模糊人影。胡远深吸口气,将自己舌尖咬破,血液在嘴里配合着他想好的词语喷向对面的人影。
这是他第一次遇鬼,如果眼前的这个东西真的是鬼的话。
白影像在失神一般,待胡远含着噤言的血液喷到白影身上,白影发出一声就像在胡远耳朵里面想起来的凄厉的不干吼声。
除了大舅舅王胜的那次,听过许多传说的胡远这是第一次遇鬼。
鬼的出现和传闻的不符,已经够让现在的胡远七上八下,这声嘶吼将胡远的节奏彻底打乱,忘记了念词的胡远只是一个愣怔,那边的白影已经快速的漂移到了自己身前。
隐隐觉得不安的胡远刚要有所动作,没想到身躯在惊吓之下居然全身发抖不成规模。
而白影有这片刻间隙,已经进入到了胡远的身子。
胡远下意识的捂紧自己的胸口在地上坐定,长呼吸几下之后,手心朝天的盘膝而坐,开始念诵那些他不明语意,还能勉强记诵的口诀。
口诀声在胡远的脑海中一响起,胡远整个人也进入入定般状态,连嘴唇的动作都再看不见。
胡远的精气神却早已进入另外一个空间。
“这是……”
胡远看了周遭一遍,虽然没有上次出现的白骨骷髅,不过从气息来分辨,确确实实是自己上次进入过的先祖的殁葬地。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胡远疑惑的想着,不过答案马上在面前浮现。
“小远。”一个玩世不恭的白色人影带着笑容在胡远面前显现。
“三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影一摊自己的双手微笑道:“很明显,我死了啊。”
“到底怎么回事?”胡远看着三叔问道。
“我不知道。”三叔苦笑道。
胡远一时不知怎么继续谈话。
三叔的虚影抬头看了看空旷黑幽的头顶:“你终于觉醒了,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悲哀了。”
胡远跟着对方的眼神看去,除了黑暗一无所获。
“三叔,我不明白,我觉醒了?”
“不错,咱们家每个人觉醒,都会来这里一趟,让祖先见证,也只能死在这里。”
“那?难道我也死了?”胡远说道:“我已经来过这个地方一次了?”
“放心,你没死,我也不知道你怎么能两次进入这个地方,不过,接下来你要小心了。”
“三叔,究竟怎么回事?”胡远打断道。
但就在此时,整个空间响起嗡嗡的厚重鸣声。
“自己念诵的噤言?”胡远总算分辨出声音的来历。
胡怒笑着对胡远道:“来不及了,你记住,我被一个陌生的血影在柴场吸干了身子,我不知道他是谁,还有,我这次来,是被他驱使着来对付你的。”
“三叔,那个血影是不是左腿是瘸着的。”胡远急问道。
胡怒摇了摇头:“别想太多了,与你方芳阿姨没关系。”
胡远震惊与三叔的洞见:“三叔,怎样才能救你,你快说。”
胡远看到天际之中自己的噤言已经形成一金色的发光圆球,开始笼罩住胡怒的白影。胡远心急如焚的将自己脑海里噤言的念头断下,但那团圆球不受任何阻碍的,在继续的扩大和散发着更加眩目的光辉。
“这已经是救我了,真的,小远,我解脱了。”
胡怒张开双臂迎向无数噤言环绕的圆球:“下面会是他的一击,你要小心了。”
说罢,胡怒的身子和上次一样,像丝线一般一根一根的被剥离,然后汇聚到胡远噤言的圆球上面。
“小心。”在最后被拉扯的已无人形的大嘴上面,胡远只来及读出这两个字,胡怒的白影身躯突然遭受了什么拉扯。
胡远能听出来是胡怒的痛楚的叫声。
“三叔。”胡远将自己白影构成的胳膊伸向胡怒,胡怒的身影已经收缩完成,在手指触及的瞬间,收缩完成的圆球瞬间转变为腥红的血球。
一股炙热从指尖传来,胡远还来不及收手,血球变成一张大口,伴随着沸腾的血泡和凄厉的叫声直冲向胡远。
胡远阻挡的双臂轻易的被血口咬碎。
情急之下,此处的胡远和空间传来的声音一道,噤言无声的开始念诵。
已经近在咫尺的血口总算被胡远念诵的噤言形成的一点点光幕阻挡,但下一刻,血口直接无视光幕的爆炸,胡远也在这红色的浪潮席卷下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三叔,看来我顶替了你的位置……”这是失去意识前胡远最无奈的苦笑。
然后是一堆自己在乎的人的音容的闪回,胡远不甘的闭上眼睛看着自己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