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寞早上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小时,在家也是无事,于是很早就来到了公司。
她正准备去茶水间给自己倒一杯水,却看见钟筠听从楼上下来,他顿了片刻,向她走过来。
“钟总,早上好。”
“早上好。”钟筠听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巡视了一下四周,就只有她一个人,“听说你英语不错,对吧?”
诗寞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个问题,她的父亲南宫九穹是当时銮盛市一等一的人物,尽管她那时还未能说话,但凭借他的本领足够让她读一间好大学。她主攻英语,尽管笔试做的十分出色,可也只能算是“哑巴英语”。“很久没有说了,怕是忘了。”
“那没关系。现在正好有一份英文文件需要人翻译,原来的秘书辞职了,你又会英语,不如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这,这不好吧?”诗寞受宠若惊。
“有什么不好呢?文件内容不多,我相信凭借你的水平应该可以很快解决的。”钟筠听双眸含笑,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拒绝吗?不过他倒是给了她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实在千载难逢,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我先谢谢你了。文件不急用,你下班前记得拿过来就好。”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诗寞将文件送到了钟筠听的手中。
他的办公室很大,不过里面的物件却很少,没有很华贵的东西装饰,唯一值得留意的是墙壁上挂着的几张字画。
在钟筠听看文件的间隙,她便多瞅了眼挂在正前方“厚德载物”的字画,诗寞记得,自己父亲也喜欢这些极具艺术气息的东西,在家里,在久而久之,自己也渐渐被感染了。
她有些怔忡,以前她和南宫九穹父女之间的感情不太好,可他离开以后,那些怨恨也跟着逝去,他的样子不仅一分没模糊,反倒更清晰了,包括他生前最喜欢的物什还记得一清二楚。
诗寞不自觉地走向那副字画,用手抚摸着字画前面的薄玻璃,思绪变得涣散。
“喜欢吗?”
诗寞一瞬间反应过来,尴尬地站在原地。钟筠听已经看完了她翻译的文件,指着那些字画道:“这办公室没什么值钱东西,你要是真喜欢,我就让人送幅给你。”
“不用了,我就是······觉得好看。”
“我看过你翻译的了,翻译得还不错。”钟筠听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走向对面放置的一张梨花木书台。其实他是懂英语的,只是想试探试探她。
诗寞走到他身旁,只见他拿着一支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了“天道酬勤”。字迹潇洒飘逸,很是中看。诗寞惊讶他写得一手好毛笔字,自己也拿起另一只毛笔,沾了点墨,不多一会儿,宣纸上就呈现出她的秀气字体。
她的毛笔字是哥哥教她的,诗寞想起童年时他抓着自己的手一笔一画教她学写毛笔字,那情形可真是难忘,她想着想着不经意地笑了起来。
钟筠听轻轻拿起她的作品细细端详,“静水流深······不错。”如今写好毛笔字的人不多了,她和他可真是志趣相投——他喜欢字画,也爱练练毛笔字,她亦是。
他面上的笑更深了,“对了,我早上不是跟你说过我的秘书辞职了吗?现在这个职位空着,要不然你来试一试吧。”
诗寞不敢置信,她一直都怀疑自己的能力,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好这份工作。犹豫间,她的电话响了,那是一个陌生号码。
“不好意思,钟总,我接个电话。”
钟筠听见她出去了,又去看桌上她写的字。
“钟总······”诗寞推开门进来的时候面色苍白,她双手紧握着手机,“钟总,很抱歉,我想我得先走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钟筠听很会察言观色,心里揣测着她应该是有紧急的事情,还不等他多想,诗寞已经飞快地冲出了办公室。
只有墨香淡淡盈满鼻尖。
銮盛市的夏天不似海沙市那么炎热,只是天气比较沉闷,让人觉得浑身烦躁。
医院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苍鸩站在御燚的病床跟前,和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他知道,诗寞的哥哥就是自己的哥哥,他做了这么多伤害她的事,只有好好保护南宫御燚,才算是给诗寞赔罪。
他来銮盛市的所有计划全部被南宫御燚的昏迷给打乱了,他现在还皱着眉思考着该怎么收场。御燚昏迷的事情他藏得很好,没有惊动警方,同时派人严格把手,所以他暂时没什么危险。
“让我进去!我要见我哥哥!”
苍鸩心漏跳一拍,急忙打开病房门,自己的人拦住诗寞,“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苍鸩!你把我哥哥怎么样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见我哥哥?”
苍鸩朝看门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不再拦诗寞,她如一阵风一样跑了进去。
见到床上戴上氧气罩的御燚,诗寞手里拿着的行李箱“咚”地倒地,扑上去拉着他的手,“哥,你怎么了?哥,你说话啊!我是诗寞······对不起,我来迟了,我现在才回来,对不起······”
她昨天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告诉她他是盛穹公司董事长的职员,看到了董事长被一个人带上了车,于是联系了她。她连夜赶路,连觉也没睡上就赶了过来。
“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人未到,声先到。
“我是。”诗寞声音颤抖地答道。
一个医生走了进来,他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御燚的瞳孔,用十分严肃的口吻道:“十分奇怪,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导致病人昏迷。不过从病人现在的情况来看,已经是陷入了重度昏迷,请你做好心理准备,因为重度昏迷能醒来的机会十分渺茫,就算苏醒过来,也需要很久时间,并且不能保证是否会有后遗症。”
“医生,不会的,我哥哥只是有嗜睡症,但是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你们搞错了,不可能的。”
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离开了。
诗寞如同遭受了雷劈,她没想到,两年时间未见,哥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重度昏迷······
“哥哥,如果我两年前就没有离开,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自私地抛下你和嫂嫂不管,是我不好。”
苍鸩弯下腰想要安慰一下她,他的手刚碰到她的手,诗寞触电一样甩开她,尖声冲他吼道:“你别碰我!”
她跌倒在地板上,面上早已全是泪水,“为什么?我爸爸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南宫一家?到现在你还想害我唯一的哥哥,你是想让我一无所有吗!我哥哥现在昏迷不醒,你开心了吗?!”怪不得他这几天不来纠缠她了,原来在干这种事,她早该知道他是杀手不会心慈手软,可已经晚了。
“一定是你害死我哥哥的,一定是你,你是觉得不解恨才把矛头对准我哥哥的,你怎么能这么歹毒!”
“你听谁说的?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没有害你的哥哥······”苍鸩见她拿出手机在报警,连忙制止,“不能报警!”如果报警把事情闹大了,左昱肯定会得到消息,保不准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在争抢过程中,手机摔了出去,电池都飞出来了。“你要是心里没鬼,干什么不让我报警!”
“冷静点,我……”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如果哥哥醒不过来了,我也不活了······好了,我不想在这里和你吵,你滚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照顾我哥哥。”
“诗寞,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一次,曾经我是恨你们一家,但那是曾经,我并没有伤害你哥哥。”
“相信?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滚啊,我不想看到你!”尽管他一再强调自己没有伤害御燚,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哥哥已经昏迷了,她就要失去自己最亲最亲的人了。
苍鸩再怎么说也只能是越描越黑,原来不被人信任的滋味是这样,他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无奈,也无法,赖在这里惹她心烦,只好出去了。
苍鸩心里很乱,开着车去了一个地方。
这里萧条、寂凉,他踩着草地,走到一块墓碑前,跪了下去。
他去世多年的父母,葬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