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裔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非常的小，如果不是离得近，并且用心去听的话，其实根本就听不到。
然而奇怪的是，小蛇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猛然停住了将脑袋在少女的肩膀上，不停蹭来蹭去的动作，而是转过头去，一瞬不瞬的盯着巫裔。
然后突然松开了缠在少女手臂上的尾巴，将自己重重地摔在草地上。
虽然作为蛇类来说，从那样的高度摔下来并不会有什么大的创伤，但是鉴于它的体型非常小，因此还是稍稍受了些影响。
然而它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迅速的爬到了黑袍男子的脚边，然后迅速地爬进了黑袍男子的袍子里面。
巫裔任由它的动作，一动不动，半天之后，它才把脑袋从巫裔的长袍领口里钻了出来。然后，又绕到巫裔的胸前，对着他不停的吐信子，似乎想在急切的对他说些什么一样。
少女都有些呆愣地看着巴蛇的行动，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大人，您确定这样巴蛇大人还没有开灵智吗？”
不是少女说些什么，而是它现在的样子，分明就已经能够听懂两人说话了。
虽然巴蛇作为上古大妖，并且现在是巫族的图腾，但是在没有开启灵智之前，他还是能听懂少部分的语言，能知道一些人的情绪波动，这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却绝对不可能理解像是巫裔要离开自己，将它托付给杜若这样复杂的事情。
而它现在的举动，则表明，它完全能够理解这些，不仅理解，它还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不过考虑到，它从出生开始就待在巫裔的身边。对于他的情绪变化，可能的确是会比较敏感，所以杜若只是呆了一下，也没有想太多。
而巫裔在等到，它将脑袋方在自己的肩膀上之后，伸手摸了摸小蛇的脑袋，然后突然开口唱起了歌谣。
说是歌谣，但其实是没有歌词的。
依照现在的人们所流行的，那些所谓的歌曲来说，这首歌谣，似乎更像是来自更加古老的原始氏族。它没有歌词，凭的仅仅是音符与音符之间的碰撞，而组成了一个奇妙的组合。
比起现在的歌曲来说，它更加的纯粹，更加的简单。
巫裔开口唱的歌谣就是这样的，没有歌词，有的只是如同无意义的低声呢喃。
然而当你沉浸在他的歌声中，闭上眼睛，去聆听和感受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停不下来了。这首歌就像是蕴含了什么宇宙真理一样，让你完全就不想让它停下来。
即使你完全不懂音乐，也能从这样的歌曲之中听出一种力量，那是一种深埋在你的身体和灵魂里的力量，仿佛来自宇宙。
在这首歌里面，你变得无比的渺小，仿佛这世间一切的东西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你自己以及你和这个宇宙的沟通，那是一种很奇妙的玄之又玄的感觉。
然而在这样的歌声中，小蛇迅速的放开了对于巫裔的缠绕，然后放松自己直挺挺的掉在草地上。
这一摔，让小蛇，微微清醒了一点，它抬起头，吐着信子，左右观察一下之后才将脑袋重新放回草地上。
然而却还是不放弃，似乎想要将脑袋重新抬起来，看着他的样子，巫裔叹了一口气。
“何必呢？”他说着，蹲下身来，看着始终没有放弃的巴蛇说道：“你睡吧，睡一觉起来之后，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大人！”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杜若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巫裔，似乎想搞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面对她的激动，巫裔倒是非常淡定，他做着蹲下的姿势，伸出手摸了摸巴蛇的脑袋，然后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但是没有办法，这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除了我，没有人能够去做。”
然而巴蛇却丝毫没有听进去的意思，它只是一味的甩动着自己的尾巴，却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禁锢在地上一样，只能在原地扭动，却再也没有办法如同刚刚一样，抬起头来做什么。
看着它痛苦的样子，杜若上前两步，充满担忧的开口说道：“大人，巴蛇大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巫裔伸手打断了，他看着在地上，不停扭动试图重新攀上自己身体的巴蛇，转头对杜若说道：“你要好好照顾他，巫族的未来……”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有在意杜若的反应，而是低下头重新看着巴蛇说道：“不要挣扎了，你知道这样没有用的。你心里清楚，这一趟我必须去，没有任何可以推脱的理由，不要担心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也没有在原地停留，而是站起身来，直接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在他的身后，杜若一脸为难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而巴蛇在看到他的背影消失了之后，还是轻微了挣扎了几下，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待在原地，一直到晨光微熹。
“巴蛇大人。”杜若看着自从巫裔走后就像失去了魂魄一样，躺在地上只会徒劳的拍着尾巴的巴蛇，轻声开口说道：“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很轻，在晨光微曦的森林中，甚至都快要被鸟鸣之声盖过去。
这也不怪她，毕竟从巫裔走了以后的这么久的时间里，她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可是奇怪的是，巴蛇似乎听到了她的话一般，它抬起头轻轻看了她一眼，并且停止了不停拍打尾巴的举动。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它在看到和自己说话的，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的时候，又开始了拍打尾巴的举动。
它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那个人要将自己交给别人呢？
它记得在不久之间，那个人还对自己说过，让它有什么事情就拍打尾巴，只要它拍打尾巴的话，那个人就能听到声音了，那么就会回来。
可是，自己明明已经将尾巴拍打了这么久，为什么那个人就是不会回来呢？
“大人……您别这样……”杜若看着它的样子，开口说道：“就算您这样，巫裔大人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话，仿佛触动了小蛇的神经，它停下了不停拍打尾巴的举动，抬起头来十分凶
杜若被它的眼神吓了一跳，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低声说道：“巫裔大人不是不要你了，他只是有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他不能带上您，所以才会托我照顾您，您别这样了……”
巴蛇在听到她的话之后，轻轻的转头，看了看巫裔离去的方向，在真的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之后，闭上了眼睛。
看到它的样子，杜若上前一步来到他的面前，然后蹲下身，将他从草地上抱了起来。轻声开口安慰道：“大人放心，巫裔大人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在此之前，我会好好履行我的承诺，照顾您。”
然而，巴蛇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这些话一样，只是静静的呆在杜若的怀里，没有任何的反应。
看着它的样子，杜若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在心里说道，巫裔大人您放心，在您回来之前，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巴蛇大人的。
而在森林深处，离两人所在的空地不到百米的地方，有一棵高耸的苍天大树。
在它的树枝上，并排站着两个人。
这个时候，其中一个人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你就不后悔吗？”
仿佛他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话一样，另外一个人语带嘲讽的反问一句：“后悔？后悔有用吗
被问到这句话的那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去看了另外一个人，然后开口道：“怎么会没用？”
“那你告诉我，换了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他嗤笑一声，似乎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换做是我的话，我会跟他说清楚。”他开口说道，表情无比的认真：“你要知道，毕竟这一次走了之后，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机会再见面了。”
那个人说着，开口说道：“巫裔，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后不后悔？如果你后悔的话，现在下去还来得及。”
巫裔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叹了口气：“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后悔的，既然我这么做了，那么我在做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
他这么说着，苦笑了一声说道：“跟你不一样……袁木，我跟你不一样，我身上所承担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性命，还有整个巫族的希望。”
他的话让袁木沉默了下来，的确，和自己孤家寡人不一样，巫裔身上所承担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更多人的未来。
这十万大山里的生灵，巫族重新崛起的希望，每一件都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所以很多时候，我做决定并不仅仅是做一个决定而已。”他说着，转头看了袁木一眼：“我所想要做的，是一个选择，因为我需要看到的，是比你，比应龙，比你们任何人都要更远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