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有什么要交代的你说。”罗一本来还担心老太太求他点不好解决的事情,现在一听是要带话就痛快应了下来。
“那麻烦你了啊,你帮我告诉我们家葛平,我留下的房子给我大孙子,银行里的钱和我那些金货都给我大孙女。但我那个玉镯子啊得给我未来的孙媳妇,那是我婆婆当年穿给我的,这是规矩不能坏了。”
罗一听了心里不由苦笑,小柯说过老太太的儿子葛平娶了个农村媳妇,老太太一直看不上,这是到死也没把镯子给儿媳妇。这回更是直接点名传给孙媳妇了,要知道老太太的孙子虽然已经快三十了,但女朋友还不知道在哪个老丈母娘肚子里转筋呢,更别说媳妇了。
“行,我记下了。”罗一应了下来。
“还有啊,”老太太又扭捏了一下,随后一咬牙说:“我还有一张存折放在我老头的旧衣服包里,上面有一万多块钱,麻烦你帮忙给我外甥女家送过去,她家困难。”
“行,我知道了,肯定给你安排妥当。”罗一苦笑着点了点头,老太太将未了的心愿交代完了,瞬间变得跟其它同伴一样满脸的木然。
罗一有点感慨,齐大妈生前帮他介绍了不少客人,冥冥之中两人又在黄泉路上相遇,而且还短暂的恢复了灵智,一饮一啄皆是因果。不过不管怎么样能还了人情总是好的。从小柯那要了些冥钱塞进齐大妈怀里后,罗一对一旁的鬼差点了下头和小柯继续上路。
黄泉路两侧的彼岸花海无边无垠,但依然无法改变阴间的清冷,热情的红艳和寂寥的空旷让人身处其中,心头不自觉的就涌起一阵悲凉。但罗一没时间去体验其中滋味,因为黄泉路已经到了尽头。
巍峨的雄关,黑甲守将和鬼气森森的阴兵。眼前的景象跟罗一模糊的记忆慢慢重合,这才是真正的鬼门关,万年不变。
不过今天鬼门关前除了有镇守的阴兵鬼将之外,还站着两位,明昌和明月。
“呵呵,明阳好久不见你了。”
让罗一没想到的是关前的鬼将看着冷冰冰的,一开口却是满满的人味儿,而且听话茬跟自己的前世好像还挺熟。
“这位将军,我这一世继承修为时出了点岔子,前世的记忆丢掉了很多……”罗一对眼前的鬼将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也不好装熟,就打了个揖礼实言相告。
鬼将愣了一下,但见罗一不似开玩笑,而且话语中用的是“我”而不是“贫道”,知道罗一说的是实情就哈哈一笑说:“不妨的,我俩再认识一次就好本将华离。明阳你前世在地府当差时,咱哥俩关系甚好。刚才知道你行书要过阴,特地来这等你呢。”
罗一见鬼将说的热情,看架势俩人以前关系确实不错,也就不再矫情说:“劳烦华离大哥了,我这趟是与师妹下来是寻师父来的。”
“苍空真人吗?”华离略微想了一下说:“苍空真人确实三个月之前下到地府,那日也是我当值,听他提了一句,好像是下来找什么东西。”
罗一一听感情那位便宜师父三个月以前就到了阴间,那时自己应该还没出发去山东呢。
“多谢华大哥相告。”罗一谢了一下华离,又问一旁的明昌和明月。“你俩怎么跑来了?”
“我听说师兄要过阴,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就和小五过这儿来等着了。”明昌规矩的回答。
“动了。”小柯拿着寻灵符忽然开口。
罗一赶紧凑过去一看,果然寻灵符上的指向标已经有了反映。当下不再耽搁,跟华离告别。
华离也看出罗一这趟是急茬,赶紧给罗一和小柯做了登记便开关放行。
进了鬼门关以后,依然是无尽的空寂,不过这里已经正式属于地府的管辖。罗一和小柯一边跟着寻灵符的指引前行,一边跟明昌和明月讲了这趟下来的原因。
“之前师父下来,你不知道吗?”小柯问明昌。
明昌一摇头:“不知道啊,我也是刚才听华将军说了才知道。”
罗一本来想打发明昌和明月回去该干嘛干嘛,但地府实在广博,划分为无数区域,各有管辖和巡守。又不知道那位便宜师父现在到底在哪,留明昌在身边,能省去很多麻烦。
很快罗一发现,让明昌跟着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地府实在太大了,寻灵符只能指引方向,无法显示距离。在这个五行混沌的地方,罗一又无法使用遁术,全靠真元支撑着疾行。问题是那位便宜师父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谁也说不好,要是等赶到地方了,罗一真元又消耗过大那乐子就大了。
这时明昌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了,他的巡守官印,不但是身份证明和法宝,还有其它很多功能,比如说——载具。
地府各地域之间相聚甚远,也没有火车、飞机之类的交工工具,鬼差赶个路什么的全靠官印化成的方舟。于是方舟承载着师兄妹四人在广袤的地府之中急速穿行。
要说阴间五行不凝,山山水水虽然多处于半混沌状态,但正因为不凝实五行之气却比人世间要浓厚很多。五行之气中除了火、金二气对罗一用处不大,但其它三气就等同于灵气,于是罗一端坐于方舟之上斩魂、流影、断水灵气外放纳取着周围的木、土、水三气。
方舟下面山水丘陵不断闪过,偶尔还能看到大片大片聚居的鬼类。随着得到的灵气不断的炼化为真元,罗一这才对应对即将出现的麻烦有了点信心。
鬼魂下到地府后其实不会像传说中那样分了善恶,然后该下地狱的下地狱,该投胎的投胎。
其实所有鬼魂最终都是要投胎的,区别在于他们等待投胎所呆的地方和等待的时间是不同的。不然鬼魂一下地府就关的关,投胎的投胎,后人每年给先辈烧纸烧物的还有什么意义。
有功德在身的会被安排在五行相对凝实,条件好一些的地方,投胎也会优先。碌碌无为无善无恶的那群会被安排在相对差一些的环境,投胎也要等的久些。至于恶大于善的就会根据罪恶值逐级往环境更恶劣的地方安置,投胎时间也就没个准儿了。
罪大恶极的灵魂会被安置到地府的边缘地带,那里五行不明,阴阳不分,生存环境用水深火热都不足以形容,到了那儿就只能在哀嚎中无尽头的苦熬了。
有趣的是每个灵魂投胎都不一定是成人,很多时候当条好人家的狗都比劳碌一生的人要好,更别说要是投胎成熊猫之类的国宝了,从一生下来就有人管吃管住,管找对象……
总的来说人间和阴间是两个相互循环的生活环境,每个灵魂都要在两地来回的折腾,只是在人间时大多数生灵都尽量让自己活的久一些,到了阴间就会盼望着早点结束。
“咱们飞了多久了?”罗一逐渐感到四周的五行之气变得稀薄了起来,睁眼往下一看,下面的山水已经变得不那么分明了。
“一天多了吧。”小柯回了一句。
罗一一直在静心吸纳,阴间又没有白天黑夜,完全没有注意时间的流逝,一听已经过了一天多了,不由有些意外。看了眼小柯手里的寻灵符,箭头的方向一直没有变过。而前方,根本看不到尽头。
“咱家老爷子这是抽哪门子疯,怎么跑出来这么远。”罗一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罗大神棍敢抱怨,方舟上的其它三位可不敢乱说,都默不作声,一副假装没听到样子。罗一也没打算他们几个回答,压制住自己有些烦躁的内心再次吸纳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完全失去了时间感的罗一再次醒来,周围的五行之气已经变得十分稀少,而且罗一体内的大回春丹药效散尽了。
吞下一颗大回春丹,罗一看了眼方舟下方,一层灰黄的薄雾中,混沌的浊气只是隐约的勾勒出山川走势的样子,已经看不出一点凝实的迹象了。头上的清气所出的光芒,也变得非常黯淡。
“多长时间了?”罗一问了一句。
方舟上的其它三个也都在打坐冥思,听到罗一的问话明昌迟疑的说了一句:“能有五天了吧。”
“我怎么觉得过了能有一周了。”明月一脸迷糊的说。
“大约五天半吧。”小柯说了一句,看见罗一几个还有些疑惑解释:“我是根据师兄上次吃药的时间算出来的。”
大回春丹药效的发散速度还是很稳定的,罗一听了小柯的话也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才知道下阴间到现在果然已经过了五天多了。
方舟又飞了一天多的时间,下方已经完全是一片混沌,浊气如云海一般无风波动着。
“马上要出地府的地界了。”明昌说了一句。
地府并不等同于阴间,整个阴间可以说犹如太空一般几乎是无限大的,而地府只是占据了其中阴阳、五行相对分明的一小块地域。剩下的地方还处于混沌不清的状态。
明昌说要出地府的地界了,也就意味着前方就属于无论人鬼都鲜有踏入的混沌地带,而寻灵符上的箭头依然直指前方,没有一丝的波动。
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处凝实的石台,罗一指了一下说:“过去。”
明昌依言CAO控着方舟落在石台上,石台不算大勉强有五十个平方左右,上面立了一块三米来高的石碑,上面用古纂书刻了三个大字:“地府界。”
罗一看了看石碑又看了看远处的一片混沌,在心里酝酿了一会儿后,用耀星在石台上勾勒了起来。
这段时间罗一在香烛店除了赚钱也不是干呆着,完成复制儿山福地门户的阵图得同时,对空间法阵已经很有研究了。尽管现在让他独自完成一个可以反复使用的双向传送阵还很困难,但完成一个单向传送的一次性阵图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多时,刻在石台上的一个三米见方的阵图勾勒完成,罗一掏出一张符纸咬破右手中指用精血绘了一张符,然后把符纸一撕两半,把半张放在阵图中心,半张揣进怀里。
“明月你在这等着,一旦符纸有了反映就用灵力激活法阵接引我们回来。”罗一对明月交代。
明月知道现在不是争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点头应下。
留下明月,明昌再次将官印幻化成方舟载着罗一和小柯一头扎进混沌之中。
方舟在混沌不明的世界中行驶了不久,寻灵符的箭头开始渐渐的指向下方,明昌CAO控着方舟紧跟箭头的方向,又过了一会儿方舟几乎是垂直的向下行驶。
四周浊气越来越重,渐渐掩去了所有的光亮,罗一三人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随着浊气越发粘稠罗一的神识也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勉强能覆盖周边三十米不到的范围,而且随着方舟的行进这个范围还在不断的缩小。
不知方舟行驶了几个小时,周边的浊气几乎凝结成实质,还好浊气自然凝实中产生了不少缝隙,明昌只能控制着方舟顺着这些缝隙才能保持着持续向下行进。
又过了一段时间,四周的温度开始逐渐升高,缝隙四周得浊气也已经接近完全凝实,而缝隙也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裂隙的空腔中开始出现了火气和土气。
“吗的,怎么有种靠近地心的感觉。”罗一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下面有情况。”小柯忽然喊了一句。
在阴间小柯灵觉十分敏锐,甚至超过了罗一的神识感应。
在裂隙中罗一的神识已经恢复了一些,听到小柯的话,就将神识集成一束向下探去。很快发现下方不到三百米的地方涌动着无法判断边际的混沌浊气。而寻灵符的箭头正指向那里。
“靠,下面什么鬼。”罗一骂了一声,因为下方聚集的浊气明显不是自然的状态,更像是被什么CAO控着汇集在一起,翻滚之间给人一种非常强烈的压迫感。
罗一刚骂了一句,充斥在方舟四周的浊气也动了起来,仿佛方舟上有什么引力一样,疯狂的汇集一齐向方舟压来。
明昌大惊,赶忙打出一个法决单手印在方舟之上,方舟泛起一层青色的灵光抵住了团团围来的浊气。不多时汇集而来的浊气就将方舟紧紧包裹住,里面的三人就像被封在蛋壳里一般失去了所有的感官。
“看来有人不欢迎我们啊。”罗一来之前就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所以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并不惊慌。心念一动五行法剑齐出,耀星主阵一道锐利的剑气就斩向了寻灵符指引的方向。
蛋壳被打开一道裂隙,明昌赶紧CAO控着方舟前行,但没走多远,裂隙再次合拢,方舟又被困住。
小柯冥铁剑在手挥手便斩,蛋壳再破,方舟前行,不等裂隙合拢,罗一又是一击,就这样在罗一和小柯的轮番出手下明昌CAO控着方舟保持前行,十几分钟后终于艰难的接近那团涌动的浊气。
而一直阻难方舟前行的浊气瞬间与大部队融合,瞬间将方舟压入了无边的浊气之中。
方舟随着浊气的涌动翻滚了几圈,撑起三人存身空间的青光变得忽明忽暗,明昌有些坚持不住了。三人现在都已经彻底失去了方向感,还好手中的寻灵符没有受到干扰。
“去帮明昌。”罗一对小柯喊了一句。
小柯会意收起冥铁剑,将灵力注入方舟跟明昌一起稳住方舟上已经摇摇欲坠的防御阵法。同时罗一根据寻灵符的指引五支法剑轮番斩出,虽然无法彻底集散压来的浊气,但也勉强能保证方舟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罗一有些力竭的时候,随着断水剑斩出方舟又前行了几米,前方浊气中隐约透出了一丝朦胧的光晕。
罗一不知前方是什么,催动着噬光一剑就斩了过去。不足半米深的浊气被打散之后,罗一还没来得及看看前面到底是什么,方舟就瞬间失控猛地向下滑去。
等明昌再次稳住方舟之后,罗一第一眼就看到了悬浮在空中缓慢旋转的一把玉尺,玉尺旋转之间放出翠绿的光芒在混沌之气的压迫下撑起了一方犹如倒扣着的碗形空间。
“綬光尺!?”罗一迟疑了一下,前世的记忆里悬浮的那把玉尺应该是苍空真人的法宝。
“师父!”小柯叫了一声,直接从方舟上跳了下去。
罗一抻头一看,方舟下面不远处一个老道盘膝而坐,不是自己那个便宜师父又是谁。
“可算找着了。”罗一长舒了一口气也跳下方舟,双脚一落,就发现脚下踩着的地方很踏实,低头一看,混沌浊气到了这里已经凝实成褐黄色的石质。
“师父。”明昌收了方舟,对着老爷子躬身抱拳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
“怎么来的这么慢。”老爷子盘膝闭目,眼皮子都没抬,直接来了一句。
罗一好悬没被自己吐沫呛了一口,没好气的说:“谁让你一个人吓溜达,跑这鬼地方来的。”
“溜达个屁,赶紧把石水收了。”老爷子比罗一口气还冲,直接下命令。
石水罗一知道,跟青精土一样是修复祖庭山水印一样必备的传说之物,没想到老爷子这儿来是为了找它。往老爷子身前看了一眼才发现,褐黄色的地面上被挖出了一个不大但挺深的洞,洞里面是满满的一汪清水。
“感情您老跑这儿打井来啦。”罗一好好看了一眼那汪并不出奇的清水说了一句,然后一摊手问:“拿什么装啊?”
苍空真人气的胡子抖了一抖,强忍着要吐血得冲动没好气的说:“包裹里有玉瓶。”
“哦,”罗一在苍空真人随身的青布包裹里翻了一通,果然找出了一个玉质的小瓶。瓶子不大,但里面有空间法阵,罗一将坑洞里的石水全部引入到瓶中后,晃了晃玉瓶,发现里面连点水声都没有。
“这点够不够啊?”罗一忍不住问了一声。
“不够我喊你来干嘛。”
“背上老爷子,撤!”罗不去理火气满满的便宜师父,对明昌打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