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旅行,按说只要玛莎一个人护送就够了。
但是,爱莎毕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不带上她始终是不行的。
而除了她,厨师、侍女、发型师、佣工、车夫、医师以及香水师,也都是必不可少的。
爱丽丝堡有巴特里爷爷照料,理应是没问题的;至于这次……唉,爱丽丝想当然的穿上了苏托拉加连衣裙和安布罗束腰衣,她甚至还在外面披上了一件多贝多拉褂衣——呵呵,这样一来,即便是老家的那群白痴,应该也不至于再说什么蠢话吧?
(……)
呵呵。
坐在临时宽椅上的爱丽丝,一想起自家那些可憎的亲戚们就有些头疼…………不过,好在她已经为这次的旅行做了充分的准备;所以,即便等抵达时就得陷入地狱,这一路上也不至于无聊……
“……”
想知道为什么吗?
……
叩叩
行馆房间的小门,被人敲响了。
“是爱莎吗?”
爱丽丝挣了下身子:
“要你叫的人,你带来了吗?”
“我已经把她带来了。”
“那好,这次的事就谢谢啦。下次,我请你吃燕脑。”
“……最好快点。约定好的时间是正午,就算你是贵族,也别总让所有人等你一个。”
“好啦,好啦~”
爱丽丝嘻嘻一笑。
会这样说话的,的确是爱莎。
嗯,怎么说…不会说话的女孩,总归也有些微的可爱之处;再加上她虽是野蛮人,但好歹也是酋长的女儿……嗯,嗯,如此耿直且地位不至于太低的朋友,对自己来说,倒也合适。
“你先去吧。那个傻大个儿说不定还在哪儿等着呢,可别让他等急了。”
“……我们分手了。”
“啊?!”
爱丽丝瞪大眼睛,并略微向前探了一下身子——这样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哼,反正你总关心那小子,我的事,你从来不放在心上。……好啦!我走了!”
如此说过后:
“聊得开心!”
嗒
嗒
嗒……
她走远了。
……
呵!
对爱丽丝来说,这倒是一个新闻。
她本来就对那个傻大个儿不怎么看好,可就在她对那两个人的恋情稍有些习惯的时候——这俩人竟然,就这么分了??
“……”
不过,所谓的分与不分,其实都是那么回事。
她估计,那俩白痴也就是吵架啦、发火啦、谁都不肯退让,然后就分啦!……嘴上吵吵,可要不了多久,肯定又会继续没事儿人似的走回一起。反正这类事,虽说从未亲身体会过,但她早已屡见不鲜了。
她现在不怎么关心爱莎。
正如爱莎抱怨的那样——近来,能有幸被她深切关注的,只有那个男孩。
(……)
哈。
她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至少在她看来,那小子的确是可爱得紧。
黄金城虽不是她的私产,但也已达到了接近“私产”的程度;数年来,她善待武者、保护女性、投入资金将本已亏损的黄金城做得更大——究其根本,也只是为了将数不尽的财富转换为乐趣;但是,这一切的努力却并未带来多少回报,毕竟她不是爱莎那种喜欢格斗喜欢得发了疯的女孩——她啊,说到底只是个平凡的姑娘。平凡的想要一个高大英俊的丈夫,温暖怡人的家庭,以及…………
“……”
想到这儿,她略有些局促。
原本高扬的眉角,也逐渐垂得很低:
“进来吧。”
……
……
她知道外面的女人是谁。
但是,她却对这个既不会长大,也不会变老的女人没有丝毫兴趣。
她真正感兴趣的只有……那个男孩。
尽管那孩子绝不是什么合适的联姻对象;但是,她却还是对那个孩子很感兴趣。
吱呀——
然后,
门扉被人从外缓缓推开。
“……”
在爱丽丝眼中,这个“索索的女友”长着一张孩子般的面孔,同时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存在。
(她知道索索是贵族吗?)
(倘若知道,那么,是谁给了她与他为伴的勇气?)
(倘若不知道,那么,他究竟是凭哪点吸引了她?)
不得不说,她对这个叫“欧丹·薇娅”的女人……非常好奇。
“愿神赐福于您,我尊贵的女士。”
一进门,欧丹率先提了下裤腿,以示行礼:
“愿万王之王的荣光永远赐福于您;也感激您授予我们的恩德,愿您的寿命与美貌,如索菲王都的城墙一般,绵亘永驻。”
“客套话就免了。”
爱丽丝慵懒地侧卧在躺椅上。
她微眯眼睛,想尽可能从这个女人的一言一行中,读出她与爱莎、与薇薇安,以及与自己曾接触过的所有女人都不同的那一“点”。
“……你就是欧丹?黄金城三席?”
“是。”
“听说你最近交了个男朋友?”
在这句话问出时,爱丽丝注意到欧丹的肩膀明显一颤。
但过了一会儿……
“是。”
(……)
(这女人,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愚鲁。)
如此想着。
爱丽丝佯装倨傲,暂将手臂撂到一旁的矮桌的同时,又微微翘起了小腿:
“魔法学院的索索——听说,他是你的第一个男友?”
“……也是唯一的。”
“你三十多岁了吧?!”
爱丽丝故意提高了音调。
她试图令欧丹发怒:
“三十多岁才谈第一次恋爱。你不觉得,这有点儿太晚了吗?!”
“……您说的是。”
欧丹颔首。
她的姿态与声音,都表现得十分卑微:
“不过,真爱就算来得再晚,也始终最美好的。您不这样觉得吗?”
“……呵。”
爱丽丝昂起头。
她微微阖上了眼睛:
“你知道,这次为什么要叫你来保护我吗?”
“……不知。”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只知道,您是V女士,是我必须保护的对象。”欧丹的头低的更低了:“除此之外,我一概不知。”
“你想说,你足够聪明,不会打探不该打探的事情?”
“不…………”
欧丹缓缓抬起头。
她以坚定地目光看着爱丽丝的眼睛,过一会儿,轻轻一笑:
“除了真正关心的事,我什么都不会打听。”
“也就是说,你并不关心我今天交代的事喽?!!!”爱丽丝略微提高了嗓音。
“……全看您的希望。”
“那我要是希望你去死呢?!”
“…………您不会的。”
说到这儿,欧丹又笑了:
“您不会的。”她重复了一遍。
“……”
闻言,爱丽丝再度微闭上了眼睛。
她一言不发。
室内的空气与时间,就在这种紧绷的氛围中缓缓流动。
最后:
“为什么?”她依旧闭着眼睛,可右手的小指,却开始在矮桌上轻轻敲动:
“虽然你很强;但只要我想,现在就能叫你失去一切。”
“您不会的。”
欧丹谄媚的笑道:“对您来说,我固然没用。但相比起顺手的工具,您更喜欢会独立思考的人——不是么?”
“呵。”
爱丽丝又笑了。
(……)
她猜的果然不错。
这个女人,她与玛莎那家伙真的很像。
稍有不同的是,相比起玛莎,她更狡猾、也更懂得人性的软肋。……能做到这些已算罕见。可更令人惊异的是,如此狡猾的家伙,竟偏偏有着不肯退让的原则…………正如她所说,爱丽丝敬重这样的人;尤其敬重这样的女人。但是,至少现在她仍很怀疑…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当真是那种值得信赖、值得使用的工具吗?
她非常怀疑这一点。
毕竟,根据黄金城的档案,她和她妹妹都是来路不明的女子……常理上讲,这样的人绝对是贱民,最多不过平民出身。但是,虽说她妹妹性情****,活像个贱民窟的杂种,但这个女人…嗯,无论如何,爱丽丝都始终看不透。
“……”
她本以为将她叫过来就能看透;但是,事到如今,她却仍旧看不透。
(她究竟是沦落至此的破败贵族?)
(还是狡猾过度的市井贱婢?)
爱丽丝尽可能保持着倨傲的神色,可在她的心底,却已然是犯了难。
……上等人还是下等人?
……贵族还是贱民?
对她来说,这非常重要。
一方面,这将决定自己在这之后与之相处的方式;另一方面,这也是她判断这个女人难对付程度的最佳准绳。
(……还有索索。)
那小子,似乎是个小贵族,又似乎不是;到波罗搜集情报的商人,有的说可能是,有的又说不是。
所以呢?
他到底是不是?
对爱丽丝来说,她不需要“七成的情报说是,两成的情报说不是,一成的情报不置可否”这种含混不清的答案。她所需要的,只是这个小子究竟是不是!
(是?)
(还是不是?)
她真的有点儿头疼了。
这个世界,正是因为有那么多的骗子喜欢冒充勋贵和贵族,才会显得那么纷乱。
爱丽丝原本将希望寄于欧丹,她曾将这女人想象成一个好大喜功、愚笨无能的蠢货……可是,试想想看。一个三十多岁仍没有什么绯闻的女武者——就算再蠢,又蠢得到哪儿去?且不说别人,以爱莎为例吧!倘若是她加入地下城…………爱丽丝敢保证,那家伙的矜持绝对会在半年以内被底下的渣滓们啃个精光——绝对如此!
“……唉。”
末了。
她只能发出一声长叹:
“也罢,你倒是看穿我的意图了。”
停顿一下后:“……既然如此,就陪我随便聊聊吧。正巧,我对你还有你的那个小男友,也算挺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