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索。”
“索索……”
“索索，我想了很多。”
“我是真的想了很多……”
“有关欧丹的事，我知道你或许永远也不会原谅我。”
“我知道，你之所以接近我，可能并不是如你所说的那样，是为了寻找下一个庇护者。”
“我知道你恨我……”
“我知道…………”
夜静得出奇。
也黑得深邃。
呼吸声……回荡在静寂的深夜里。
吸，呼。吸，呼……
“过去的事，我都知错了。”
“我不是个好女人。”
“我承认我不是个好女人。”
“我知道我自己不是个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好朋友……”
“我知道我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多余的。”
“我知道我除了给大家带去痛苦外，便再没有任何价值。”
“我知道这一切……”
“所以……”
她视自己为卑微。
也将对方当成了这世上唯一有可能“拯救”自己的救主。
“我不爱你。”
“尽管我非常想说我爱你，但是……我没法欺骗自己的心。”
“……”
“所以我不会奢求你能够爱我。”
“我不会奢求你能对我有像对欧丹一样的感情。”
“我不会奢求那些，永远都不可能属于我的东西。”
“但是，假如你能……”
“假如，你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即便我根本不清楚你的想法。但只要你愿意一直像现在这样，只要你愿意容忍这个样子的，龌龊的、肮脏的、卑微的我…只要你愿意，我，或许…………”
“不。”
“我是说一定。”
“只要你愿意容忍这样的我，我一定会一直听你的话。”
“一定……”
“真的，真的。我…一定……”
“所以…………”
仿若身处梦境。
一切都虚幻得不似现实。
玛莎渐渐发现，自己好似总处在破碎的梦境之中。
她渐渐发现，这种支离破碎得令人完全难以忍受的状态，或许真的是……
或许……
……
“如果，你也愿意的话……”
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在黑夜的迷离间微弱并战栗。
她期待着一场交易。
身为女人。
身为人。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吸引人的价值。
她不知道……
……
但作为女人，此时此刻能够做出的抉择，或许只有一个。
没错。
只有一个。
这是她此刻唯一有资格提出的交换条件。
也是这个向来不愿意向男人认输的她，所能够进行交易的，唯一一个条件……
……
……
“我想，转过身去……”
然而、
然而……
漫长的寂静。
身后的男人的呼吸声，依旧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
玛莎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对方的想法。
毕竟，她……她不是那种，聪慧睿智到可以判别一个人真心的女人。
她很愚蠢。
她知道自己很愚蠢。
所以……
……
所以，即便最终得到的是没有回答的回答，她也毫不奇怪。
即便最终得到的是略带抗拒的回答，她也毫不奇怪。
所以……
“……睡吧。”（索索）
所以，即便得到的回答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意味，她也丝毫不会感到奇怪。
***
一夜无事。
昨天晚上，尽管索索一直睡在玛莎背后。但他们两个，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清晨醒来，玛莎竭力避开了熟睡中的索索。她到厨房里简单敲了几个鸡蛋，削了两只甜味角粉，又将它们连同前些日子买来的面食与调味料一起搅和、蒸煮成了一锅勉强能吃的美食。
（……）
她做了索索的份。
从今以后，两人便要在一起生活了。
……或许如此。
尽管她明知道他是个冷酷、绝情的混账畜生。但不知怎的……
不知怎的……
“你一定会嫌弃我的厨艺吧。”
犹疑的趟回客厅，她面色微苦。
“是啊，你还睡着。”
“明明背叛了欧丹，明明她已经死了——可你，竟还能睡得如此香甜……”
自言自语着。
她缓步踱向索索，又轻轻将他还穿着鞋的双脚抬起：
“像这样睡着可不行啊。”
她嘀咕着：
“要是我想杀了你，现在、立刻，我一下子就把你杀掉了。”
她说着……
说着……
莞尔苦笑：“可惜，我根本不敢杀你。”
……
……
“如果你能好好活着，像个‘人’一样活着。那该多好啊。”
她说着。
她将索索的脚轻轻放在自己的双膝上，又为他把这几天一直穿着，鞋底甚至还沾着许多污泥的鞋子轻轻褪下。
“如果你从来没来过黄金城……”
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轻柔却颓丧。
“如果你没来过黄金城。我这辈子，一定不会再在什么地方遇见你。”
“即便我在奥尔马奇兰见到你…即便如此，约你一次后，我俩也就再不会相见了……”
一边说着，
一边说着，她一边轻轻拨动起了索索的脚趾。
他的脚很小，汗涔涔、冷冰冰。
“这多糟啊。”
她说：
“这多糟啊。为什么你会来到黄金城？为什么你会和欧丹相遇？为什么你会爱上她？为什么她会爱上你？还有，为什么……”
“为什么连萨尔玛也爱上了你？”
“为什么她会和自己的姐姐争抢男人？”
“还有……”
“为什么……”
越来，越轻微。
越来，越悲伤。
声音将最终通向何处？玛莎她……不知道。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睡着了的人讲话。
“为什么，她死了？”
“为什么，她…也死了？”
“还有……”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活着？”
“我为什么不杀了你？”
“你为什么敢继续留在我身边？”
“你脑子坏掉了吗？”
“还是说……”
“还是说，脑子坏掉了的人……其实是我？”
她轻闭上了眼睛。
她轻握着索索的脚，也将脸轻轻贴在了他的右脚的脚踝上。
（……）
她嗅着那股令人恶心的味道。
这恶心的，感觉……
……
……
真是像极了自己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