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块石头落地，我反而要让它更踏实一些，或者说，更确切一些，所以步步逼问。
“我去了趟洗手间，那个时候，我听到大家的惊呼，知道是患者坠楼，在进入洗手间的瞬间，我看到李希在走廊上挪动器材呢。”程护士大概知道我的用意了，所以回答的严丝合缝，一板一眼。
见我松了口气的样子，又补充道：“我可以作证。”
……
走出值班室的时候，一开门，一阵过堂风刮了过来，吹得我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出的冷汗，把周身都湿透了。
自己竟然这么害怕。
我怔怔地站在走廊上，因为怕人觉得诡异，干脆走到拐角，来开窗户，点了烟。
尼古丁味道真让人安心。
我大口地呼吸着，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万力可清空，白云正变幻着不同的姿势，像是一个兴奋的，急于表演的小孩，我静静看着，享受着这恐惧之后的安然——
“师父，我在，就不会让李希出事，您放心。”
……
“沈警官，你要尸检吗？”待我下了楼，碰到宋记者，煞白着脸对我道：“听李希说你是警察？这事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跟我们半毛关系都没有！你知道的，但是根本没人碰过何丽，她是……是失足掉下去的，跟我们没关系，我跟她虽然距离近，可是一根指头也没动，现场的人都可以作证的！”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我就在楼对面，能看到当时的情形。”
宋记者松了口气，不停地点头：“真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哎，这节目可真不顺，乱糟糟的。”
“王导呢？”我问。
“他跟小孙去台里了，说要把这事汇报一下，看看怎么办，不过其实对我们来说，倒是，咳咳，嘿嘿，不说了。”宋记者人老成精，即使刹口，见我要上楼，忙抓住道：“沈警官，你去哪儿？”
“我去找李希。”我道。
“您不去看看楼顶吗？”宋记者指着对面的骨科楼，不停地摇头。
“你不是说意外坠楼？”我嘴角微微翘起，别有深意。
宋记者仿佛惊觉了什么，连忙摆手：“我可没别的意思，我只说，早晚警察要来查，你也是警察，比他们快一步不更好。”
……
不过一会儿功夫，我与宋记者站在了骨科楼的楼顶上，搂顶的风确实很大，可是也不至于能把人吹下楼的地步。
“当时何丽就在这里。”宋记者小心翼翼走到那栏杆前，指着地上道。
我走了过去，见地上还存留着何丽的发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戴上手套捡了起来，又拍了一张照片。
“别动栏杆，一会儿会有人过来采集指纹。”我见宋记者要把住栏杆，忙制止。
宋记者缩了手，退了两步，站在不远处道：“我就站在这里，谁也没想到，她会掉下去，哎。”
我回忆了下当时的情形，看着一脸惊慌的宋记者，心里头好笑，这个老滑头，大概是因为怕警察怀疑他，拼命拉着我来验证现场，给他作证，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确实证明凶手不会是他——如果有凶手的话。
我没拿手纹采集仪这类的专业器具，唯恐破坏现场太多，只站在一米之远的地反给看着那栏杆，这么仔细看去，才发现何丽站的地方，有一个错位，栏杆是双层的，外面向左凸出，里面向右凸出，形成一种环抱的方式，若是从外面看，是绝对看不到这个豁口的。
“怎么这里有个豁口？何丽就站在豁口上？”我皱眉。
“是她的愿意的啊，你可以看看那个录制视频，她自己愿意的的，她嫌栏杆挡着裙子，不容易飘逸，就主动要站在栏杆外面，廖大夫在旁边还提醒她，说别掉下去，她自己笑着说没事，她心里有数。”
宋记者双后一摊，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这样的行为，倒也符合何丽的举止，只是自杀是无论如何不太像的……
正想着，手机忽然响了，低头看去，居然是王队的。
“小沈，听说这边出了事？”王队在那边问。
“是啊，从楼上掉下里一个女人。”我刚说完，忽然意识到王队的这个提问，证明他已经知道自己在做啥，未免有些心虚，喃喃解释着：“队长，我是为了师父他老人家……”
“少扯淡，你丫就一灾星，去哪儿哪儿倒霉！”王队在那边不耐烦地吼。
不过这样的吼，反而让老子安心了，总而言之，能让队长吼你，就不会挨打。
“你觉得是什么缘故？是凶杀吗？”王队沉了沉心，问道。
我看了看那个交叉的栏杆，又低头看了看发卡的地方，道：“初步判断，应该是失足坠楼。”
“有录像证明。”宋记者在旁边插口：“录得可清楚了。”
王队在那边沉默了会儿道：“既然小沈你都侦查过了，那让他们把录像邮过来一份吧，我们就知派小李过去再去采集证据送到其他部门就算完了。”
若是很明显的意外死亡，我侦查过后又得出结论，那就不属于重案组管辖的范围了，所以王队的决策很正常。
“好好好。”宋记者听得如释重负，欢天喜地：“沈警官，你什么时候要？我去小孙哪里给你拿，要不发到你邮箱也行。”
我点头，与宋记者一起向楼下走去，可是走到半截，忽然一个跟头向前摔去。
“哎哎呀，你这是怎么了？沈老师。”宋记者忙把我接住。
我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忽忽又跑上了楼顶，低头看着那豁口下面地板。
地板上，有一道划痕，我拿出那发卡，仔细看了许久，嘶哑着声音道：“宋记者，请把最清晰的录像发给我，立刻，马上。”
宋记者似乎被我的神情吓坏了，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沈老师您别急。”
我没作声，站了起来，一阵风吹过，竟然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掉下来。
“哎呀，沈老师，你这是咋了？”宋记者的声音就在耳边响动着。
“没事。”我用尽全身力气，努力说了两个字：“没事。”
忽然，宋记者的手机响了，他“嗯嗯”了几句，道：“沈老师，晚上一起吃个饭吧，这个节目的事情太多了，一起压压惊如何？李希要陪灵儿，说先不去了。”
若是从前，我肯定会拒绝的，可是现在……
我一笑，看着宋记者那缩成一团的眉眼，淡淡道：“好，确实该压压惊了，我正好有事要跟王导面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