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Ozawa Maria那里喝抹茶之后,田小明决定用功恶补相关知识:古代日本史,《菊花与刀》,戴季陶的《日本论》,荷兰驻日本大使R.H.van Gulik的Erotic Colour Prints of the Ming Period,抹茶相关,插花相关,沉香相关,清酒相关。还从国内的QH大学师弟那里拷了2T的东瀛片子,恶补日本情色文化。听说沉香不停在涨价,田小明咬咬牙,用换新车的钱,通过国内可靠的渠道,买了三百克上等沉香和奇楠,三十桶上等线香,心里想,就算天天焚香、点香,也够我一辈子用了,以后沉香再涨价,和我没关系了。
Ozawa Maria回访了一次田小明的公寓,看到满屋子茶、花、香及其相关书籍,挽了田小明的左胳膊说:“田小明,您想多了。”
田小明问过Ozawa Maria,如果那天他没拿北宋柿红釉建窑斗笠盏去喝茶,一切还会发生吗?Ozawa Maria回答,不会,我不是嫌弃你的长相而是怕你的审美和我的审美差得太多。我也没想到,我平时只在博物馆里看到的东西,被一个生活中的男子捧了来要茶喝。然后反问田小明,如果要茶喝这个方式仍然不管用,你怎么办?田小明说,我就更直接地说,我好久没回国了,好久没新的片子看了,你有新的吗?Ozawa Maria笑说,然后我就回答,我住的公寓里有,保证最新的,现场演出,然后就拉你去看。
第二年暮春,杂花辞树的前后,Ozawa Maria退租回国,没和田小明道别,剩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零散的美金纸币和硬币,没留下什么话。Ozawa Maria回日本之后,寄回一套抹茶茶具,一茶碗、一茶筅、一茶杓,以及一本日本茶道的小开本书,书里一张油滴天目盏的照片,天目盏里抹茶浓绿,照片旁边,用细毛笔写了: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田小明陷入了记得Ozawa Maria、夜夜看片的日子。
和租务办公室商量,田小明换到了Ozawa Maria原来租住的房间。不上课的所有时间,田小明都宅在房间里,读商务印书馆汉译名著,喝红酒,思考,试图忘记Ozawa Maria。
以田小明的想象力,他轻易地把所有片子女主角的脸换成Ozawa Maria,翻阅一个个片子,自己偶尔还慨叹她的变化,Ozawa Maria,今天你身材变了,瘦了,Ozawa Maria,最近你胖了些,腰圆了。田小明还买来Ozawa Maria常用的香水,喷在房间的主要角落里,不开窗,香味一直在,仿佛Ozawa Maria就蜷坐在某个角落。田小明大概看五十页汉译名著会困,喝半瓶红酒会微醺。田小明看着自己不拿鼠标的左手,慨叹,你知道你要装逼吗?你知道你可能一辈子都逃脱不了装逼的命运吗?左手笑了笑,慨叹,你就不能稍稍深情一点?我不是装逼,我是装Ozawa Maria。
新开一家韩国烤猪肉店,Kim死活拉着田小明去试吃,把田小明拉出公寓的时候,替他大敞了窗户,说,散散味儿吧,一股手纸和难闻的女性香水味儿。
店里的猪肉不知道是哪里进的货,很劲道,嚼在牙齿中间,蹦跳着弹舌头。两小瓶45度的安东烧酒之后,Kim说:“田小明,皈依吧。AV不能让你解脱。”
田小明说:“信什么呢?这样吧,你去买把刀,剁掉一个相对没用的手指,看看过三天能不能再长出来。”
Kim说:“你缺乏逻辑。”
田小明说:“你见过谁复生吗?”
Kim说:“难道没见过的事儿就一定不能相信吗?难道见过的事儿一定就是真的吗?你见过你爸妈生你吗?你相信你是他们的儿子吗?”
田小明说:“那我凭什么相信?”
Kim说:“相信就是相信,信念不需要理由,需要的是信,持久地信。这样吧,换个角度,给你开示。你有没有觉得,尘世上有很多不能解释的问题?你有没有在某个时刻,产生巨大的无力感?你不是一向有很多问题吗?比如人是怎么产生的?地球是如何来的?花为什么落?你为什么只是钟情于某些人而不是另外一些人?Ozawa Maria为什么离你而去?你难道不好奇,这一切的一切,难道没有一个背后的唯一的最终的主宰力量吗?”
田小明说:“我的确好奇。我看着我的肉体,我非常好奇。我体会着我的精神世界,我非常好奇。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喜怒哀思悲恐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是怎么似乎无序地产生?又似乎非常系统地组合在一起的?从基因到蛋白质到激素,但是这些激素如何控制和调节这些恐惧和需要,如何最终形成人的情感和行为?这一切的后面可能有个最终的主宰力量,但是这个主宰也太辛苦了吧,要管这么多事儿,要亲自写这么复杂的程序,编码这么复杂的人性、畜生性、草木性?Kim,我也给你换一个角度,你知道万花筒吧?几片最基本的简单破纸,安排好一个非常简单的体制机制,呈现的图像就变得异常复杂了。世界也可能是这么形成的。”
Kim说:“那最初的原力是哪里来的?这简单的几片破纸是从哪里来的?”
田小明说:“为什么一定是安排的呢?这几片破纸也可能是捡破烂老头漏的呢?”
Kim说:“小明,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够疯,一直走得太顺,怀疑得太多,相信得太少,你要找到你相信的,你会从念力里产生巨大能量,你会福泽无数的人。你多喝点酒吧,或许喝醉了,你就能触摸到那些灵异的地方。或者,你多倒些霉吧,再多遇上几个抛弃你的女人,干什么,什么失败。”
田小明说:“你们全家都多倒些霉吧。我有个小舅,辈份大,但是和我年纪差不多,第一次高考,438分,没考上,上补习班都不够格,我舅奶奶把438改成488才上了补习班。第二次高考,发高烧,又没考上。第三次高考,怕迟到,怕高烧,他住在考场旁边的快捷酒店,晚上梦游上厕所,翻出准考证,揉揉,当成手纸擦屁股了。第二天,保安当然不让他进去,在推搡撕扯中,他就疯了,说他完全不用考试,马上上天,天父来接了,天母来接了,说他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小儿子。天父给他百万天兵、一方玉印、一把宝剑,天母给他一张烙饼,杀回尘世。杀掉所有不平和欺压,杀掉所有病魔,世界绝对公平、美好、富足,没有人被动死去,想停留在什么年纪就停留在什么年纪,有人想死,三次确认后,在一刹那死去,在下一刹那,一个新人出生,整个世界维持人口总数不变。之后,我小舅又考了两次高考,每次考前都陷入严重的癫狂。第五次高考落榜后,他停止了高考,继续间歇性陷入癫狂,他开始记录他在癫狂中看到、听到的另一个世界和关于人类的另一种编码。天父和天母在上面还时常写信给他,封好,放进他的梦里,这些信,他醒来都记着。他很快写成了一本薄薄的书《元教》,然后就被抓起来了。”
Kim说:“你小舅疯得不是地方,疯在湾区就不会被抓。”
田小明说:“你们全家都疯得不是地方。Kim,我如果在湾区这么疯了,我也会从天上拿回一把宝剑,我本来就会太极剑,我先劈了你,Kim。无论在哪,疯子犯病劈人,都不犯法。”
Kim又要了一瓶安东烧酒,又喝了一大口,看着田小明说:“你知道吗,每当和你聊这些的时候,我无法不喜欢你。而你和姑娘聊起这些的时候,姑娘都离你而去。不管你信不信我主,一个无可争辩的事实是,人是头脑的动物,你的头脑远远大于你的性器官,你思考的时间远远大于你ML的时间。听从你头脑的召唤吧,常常和我喝酒吧,而不是和你的那些女人。”
田小明说:“我们回到正题。在我的《论一切》中,会有一个子议题,做创立重要教派的人的比较研究。尽管他们的出现是人类繁衍史上的小概率事件,但是和地震、海啸、飓风等等这些自然界的小概率事件类似,他们的影响太大了,值得挑出来仔细研究。社会学、考古学、心理学、语言学等等的研究一定会做,如果能做生理、病理学研究就更好了。可惜,可能性不大。传说,释迦牟尼留下一石六斗舍利子。其他人怎么办啊?如果像病人手术之后留下组织标本就好了,如果尸体都在就好了,组织学、细胞学、分子生物学都能用上了。可惜啊。”
在烧酒和《论一切》的浸泡中,Kim已经睡着了。田小明就着剩下的烧酒,自己和自己又聊了一个小时。
田小明第二次和活人畅谈《论一切》,是和QH大学的师妹白白露。白白露被斯坦福大学录取,来美读博士。
白白露在QH学的是电子工程,和田小明不是一个系。田小明被学生会分配的任务是接新生白白露,具体是开车去旧金山机场接,送到学生公寓,大致安顿好,第二天请吃个中饭,大致介绍一下周围的情况,稍稍带着买点生活必需品。田小明想到当初他就是被这么义务服务的,也就答应了,关上电脑,暂时离开Ozawa Maria和《论一切》,给新人白白露提供了接机服务。
白白露住的地方距离田小明的公寓并不远,第二天中午,田小明接了白白露,开到大学大道,在街边找了家装潢雅致的意大利餐厅。太阳出来,蓝天白云,田小明管侍者要了张室外的桌子,和白白露一起看菜单。
田小明隔着菜单和白白露说明:“试试西餐吧。早晚的事儿。如果太留恋中餐,只能自己学着做了,食材和调料倒是都能买到,剩下的障碍就是学习技巧和克服懒惰了。”
“好啊。我爱玩。以前没怎么做过,我可以学着做,玩儿呗。中餐不能一个人做给一个人吃,以后,我做了,你再找几个人来吃。这馆子还挺舒服的,就是吃饭的男的穿得比女人还讲究。”
田小明抬头看了看,周围几张桌子,一大半的男的比女人穿着更仔细、优美,比周围开放的紫玉兰花用色更大胆。“嗯。他们喜欢男的也多于喜欢女人。”
“哦,第一天就看到了,真好看。”
“昨天睡得如何?对美国第一感觉如何?”
“睡得超级差,第一感觉超级差。地球要是平的就没时差了吧?地球如果是平的该多好,哥白尼如果没发现地球是圆的,不绕着太阳转就好了。睡到早上三四点,怎么也睡不着了。等啊,等啊,终于等到天亮,等到六点,我又忍了忍,到七点,洗漱,出门。都八点多了,街上一个活人都没有啊!鬼也没见到啊!炒肝呢?卤煮呢?包子呢?煎饼呢?屁也没有啊。”
田小明乐了,问:“后来呢?”
“后来我沿着街走啊走,找到一家卖Bagel的,要了加鸡蛋味儿的,又加了不少盐,吃上去有点像烧饼了。我畅想着,再忍忍,中午就有师兄请我吃中餐了。”
田小明苦笑:“可以点批萨,自己手卷着吃,像包子。也可以点面条,墨鱼汁面啊,西红柿面啊,让他们煮老一点,吃起来像干炒牛河。”
白白露安慰田小明说:“别内疚,我还是很感激你的。这样吧,吃完中饭,你做些延伸服务,继续带我玩玩,旧金山还有啥好玩的。我换上运动服,最好能运动运动,晚上我带你去吃免费中餐,真的,有人邀请我了,而且还让我随便带人去。这样,一运动,再吃撑中餐,时差倒起来就不那么痛苦了。”
田小明想了想,2T的东瀛片子还有好些等着他看完,但是不看,那2T也会一直在。“你一直这么喜欢玩?在QH怎么活过来的啊?”
“是啊,所以在QH无聊啊,师兄帮我学习,同学帮我学习,师弟帮我学习,男朋友帮我学习。所以出来之后,我要拼命补回来!跟着师兄玩,跟着同学玩,跟着师弟玩,我一个人在家玩,男朋友还没有,等有了,他喊我出去玩,我泡澡的时候和小鸭子玩。”
“以你这种玩儿的心态,男朋友很快会有的。”
田小明开着车,趁着下午的阳光好,走一号公路进城,摇开车窗,让海风进来,开过半月湾、金门公园、艺术宫、九曲花街、渔人码头。
在渔人码头,白白露喊:“饿啊。西餐就是不顶时候,一会儿就饿了。”
田小明在贩卖亭要买两个热狗。白白露在旁边说:“两个人吃两个不够,我一个人就能吃两个,所以咱们两个要吃三个。还有,我还要一个棉花糖,粉色那种。”
白白露真吃掉了两个热狗和一个粉色的棉花糖。车开到最靠近金门大桥南端的停车场,田小明停好车,问白白露:“还饿吗?”
白白露说:“吃饱了。可以运动了,带我去玩,带我去玩。”
田小明和白白露从停车场走到金门桥头,压了压腿,开跑。田小明追不上白白露,落后三十米,勉强跟着。白白露在桥中间一个桥墩处等田小明,指给田小明看,你看,很多人名,铸在桥墩子上,当时负责的CEO、审计长之类,你认识他们吗?记得他们吗?不记得?那就对了。这说明,你要悟空,忍把浮名,换了玩、玩、玩。你挑的地儿不错,你看右边,天气真好,白帆船,好多,贵吗?还有皮划艇!下次咱们找条船玩,好吧?田小明用手指点给白白露看,哪里是旧金山市区,哪里是奥克兰港口,哪里是湾区大桥,哪里是魔鬼岛,告诉白白露,这个桥是全美自杀圣地,左边就是太平洋,桥下面的水很急,跳水自杀的成功率很高,先被水拍晕,再被水带到太平洋里喂鲨鱼。白白露听到自杀,就开始继续跑,说,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儿,死了就没的玩了。
田小明跑在后面,看着白白露穿着运动服的身体,身体很好,肉紧骨细,腰细下去,臀部翘起来,腿长长地落地,属于田小明最喜欢的那种。迎着风,在运动服上面,头发飞着、跳着,田小明对于中分的黑顺直发没有抵抗力,跟着白白露,从金门桥的南端跑到北端,再从北端跑回南端。
白白露拉田小明吃的免费中式晚饭是教堂提供的。张罗事儿的是一个台湾口音的牧师,微微卷花头,浓眉,塌眼,两个颧骨高耸,穿着湾区不常见的西装正装,打领带,正装似乎比他的身体大了一号,在肉身上逛荡着。饭菜是几个信众分别在自己家做完端来的,三杯鸡、蔬菜芝士沙拉、海参红烧肉、麻婆豆腐、酱肉蒜薹。他们跑前跑后忙活着,特别热情,介绍起湾区乃至美国的情况充满快速而不容置疑的判断,仿佛央视多数主持人。山、海、湖,科技、红酒、同性恋,湾区应有尽有,他们坚信世界上没有比湾区更好的地方了。还有十几个,眼神游移,表情僵硬,田小明估计,是和白白露一样,初来的,以吃饭为第一目的。田小明刚入学的时候也被这个教堂邀请过一次,中餐的确比湾区多数的中餐馆好吃,但是边吃边听教义不是很对田小明的路数。田小明本来想问问,能不能交点钱,哪怕多交点,只吃,不听。田小明又想了想,估计会惹恼信徒们,只好以后不去吃了。
没吃多久,几个信众招呼大家去客厅围坐,田小明的卤肉饭还没来得及吃完,只好放下,拉着一脸好奇的白白露并排坐下。这次,牧师没有着急讲教义,谈皈依。牧师说:“欢迎大家来到这个大家庭,无论你来自何方,到了这里,就是到了家。耶稣的家,爱充满。少者怀,老者安,鳏寡孤独也泰然。说什么大同共产,愿神的旨意在地如在天。很多兄弟姐妹今晚是第一次见面,让我们彼此更好地认识一下,我们轮流讲讲,我们各自叫什么、在做什么、我们在人世间曾经有过的最大痛苦,讲一讲,临死前我们可能说的最后一番话。”
一个妇女主动第一个说:“我曾经有过的最大痛苦是我闷死了我第一个儿子。三年前,我四十岁,才怀了第一个孩子,顺产生了,儿子。儿子三个月的时候,天似乎忽然冷了,我给他换了个厚被子,他刚盖上的时候,一直冲我笑。一个晚上,我睡死过去了,他似乎睡得特别老实,完全不像以前一样吵我,我一阵惊觉,吓醒了,再看,他已经没了呼吸,被棉被闷死了。”她开始哭,围坐的另外几个妇女非常自然地跟着她哭,田小明偷眼看白白露,白白露的眼睛红红的,田小明心想,还得陪着悲伤,这顿饭吃的。田小明没死过孩子,努力思考在这样一个场合应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想到Ozawa Maria的离开,脸上的表情似乎应景了一些。
牧师说:“这个孩子已经赎罪了,不必再继续吃世间的苦,提前回到天国去了。”
那个死了孩子的妇女接着说:“是的。过了一年,主又很快给了我一个新的孩子,另外一个儿子。不是可能,而是非常可能,我临死前,我一定会说,主啊,感谢您给我的一切,没有你,我无法支撑。”
周围的哭声更多更明显了,有的泪眼里带着欣慰的笑容。白白露伸手拿了旁边放着的一本中文《圣经》开始翻阅。
顺时针轮转,下一个轮到的是一个年轻很多的男生:“我在人世间曾经有过的最大痛苦,甚至可以说,现在仍然是我的最大痛苦,就是如何让我妈妈认识到,我已经长大了。我已经有过3个女友了,我在网上查过,在我这个年龄段,平均数是2.4个。我妈妈还是说我,如果女生乐意,你就睡;如果女生不乐意,你就不要睡,否则人家就告你强奸。我早已经过了可以喝酒的法定年纪,她还是不让,还是不让。我就是要喝,就是要喝。我喝多了,回到住处,在门口吐了。我又喝多了,回到住处,在门口吐了。我第三次喝多,到了门口,我妈妈站在门口,说,你往另外一棵树上吐吧,那棵你喜欢的树被你吐了两次,它死啦!我临死前,我想说的是,我要告诉我妈妈,世界不是围着她转的,世界的规则不是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世界是主创造的,她不是主,我也不是她的,我是主的羔羊。”然后,他就哭了,抢在周围人之前哭了,周围人也陆陆续续地哭了。
后来田小明起身,拉了白白露走了,和大家说,她刚到美国一天,正倒时差,她如果睡倒了,我抬不动。
把白白露送回去,田小明关了房门,拉上窗帘,在屋子里继续阅读、思考、看片子。第二部片子快结束的时候,天开始掉雨点,窗的密封很严,没有风进来,窗帘静垂,只有细细的雨点打玻璃的声音。雨点越来越密集,忽然听到窗户方向传来密集的敲击声音。
野兽?怪物?狐狸精?Ozawa Maria从日本回来了?“轻轻地她来了,就如她轻轻地走”?抓看片子的?不会啊,这是美国啊?抓盗版的?可是这是P2P下载自用啊!
在涌现这些想法的同时,田小明迅速关了电脑,接着往窗户那边看。雨更急了,敲窗户声更密了。田小明拿了长柄电筒,准备防身,拉开窗帘。
窗外是白白露。田小明打开窗子,淋了半湿的白白露从窗子里爬了进来。
白白露说:“淋死我了。”
田小明说:“吓死我了。”
白白露说:“我睡不着。我恨时差。我本来想来看看你在干什么,然后就走,结果下雨了。”
“我在读书、思考。”
“你?”
“嗯。”
“我打搅你了吧?”白白露看到田小明纸篓里没有团紧的三张纸巾,问。
“我如果出什么问题,你负直接责任。”
“你告我吧。”
田小明开了一瓶入门级的Stag's Leap,倒了两杯酒:“正好等雨停,喝点酒吧,晕晕的好睡。在加州,性价比最高的就是加州当地的酒,买大牌子的入门级,十美金以下。”
一边喝,白白露一边问田小明在阅读和思考什么。田小明给她讲了他的《论一切》,挑了一部《论法律》,给白白露讲。似乎很快,一瓶酒分完了,《论法律》才开了一个头。
白白露说:“我晕了。陪我去床上躺一下。”
白白露和田小明仰面朝天,四条穿着长裤的腿并列在田小明的单人床上。
“我睡一会儿。”白白露闭上眼睛。
“我怎么听见满屋子上牙碰下牙的声音?”田小明问。
“是雨点打你家玻璃。”
“我怎么觉得床也在哆嗦?”
“不会这么巧地震了吧?都说加州地震频发,我来第一天就赶上了?”
“你左腿能不哆嗦吗?就靠着我右腿。”
“你老实睡会儿不行啊?好吧。也不是我想哆嗦。你在屋子里读书、思考。读书和思考了解过了,打开电脑我看看。”
桌子距离床很近。田小明调了调笔记本电脑屏幕的角度,重新开启电脑,随手第一个打开的东瀛片子就是Ozawa Maria的镜头。
白白露和田小明仰面朝天看了一阵,白白露的牙齿和腿不哆嗦了。
“我学会了,是不是这样?”白白露问。
田小明做出不熟悉、不认识的样子。
“真的不做吗?”田小明问得很简短。
“第一次和你单独相处就从你窗户进来,第一次从窗户进来就ML,太贱了吧?下次吧。我晕了。玩累了。我回去睡觉倒时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