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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知交之交

卿云溪独自一人坐在晋庭楼一楼的雅间中,自斟自酌,等了半个时辰,终于有人推开了雅间的门,他看向来人,欣慰浅笑,道:“晋庭楼中的梅花酿,自然不必梅郎亲手,也算的上是都内最好,梅郎请坐。”

心想着他是会来的,果然还是来了,梅郎对他颔首行礼,“多谢卿公子。”

下人在身后关了雅间的门,梅郎走到他面前,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自己眼下的杯盏中,酒香氤氲而出,梅郎抬手,端起杯盏,看了一眼他,将杯盏中的酒水饮尽。

他看着梅郎将杯中饮尽,轻笑着,好似两人昨日还在此处把酒言欢一般,毫无芥蒂地道:“昨夜落雪,想起了柏枝西巷的梅花,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不知今年梅府的梅花,开得可好?”

他说这话时,倒似是两人从前未有过不快,梅郎放下酒盏,微微颔首,似乎也完全忘了两人已经割袍断义之事,自然答道:“比往年开得早了些,如今依然全绽了,卿公子若有兴致,不妨与梅郎同去赏梅,去岁梅花酿,如今正好酒香,凌寒亭中,煮酒话梅,两全其美。”

卿云溪再为他斟一杯酒,端起自己的酒盏,举到两人之间,“知我者,梅郎也。”

梅郎不语,端起酒盏,与他手中杯盏相碰,随后放下酒盏,起身绕到他身后,推着幽驾出了雅间。

消去两人之间的隔阂,有时,只需一句话,有时连一句话都不需要,十年相识相知,与梅郎之间的相处,任何人都无法比拟,梅郎推着他走进街道中,天上还在落着小雪,细绒般的雪,未若柳絮因风起,飘落在两人的发冠上、肌肤上、衣襟上……

派去接梅郎的马车,和送自己来的马车,候在晋庭楼外,梅郎推着他,两人都不说,都知道,下人会意,车夫策马,将主人留在了雪中。

街上无人,如此走走,甚好。

梅郎推着他,幽驾将新雪上碾出痕迹,卿云溪仰首看向天际,一片茫茫无垠中,“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都内的雪,一旦下起,便是几日都不绝,雪月看不得,好在能见到梅雪相称,如此才不算辜负了一场瑞雪。”

身后梅郎并未回应,却停下了脚步,走到他面前,解下自己的斗篷,盖在他的双腿上,然后起身走到他身后,继续推着幽驾,向街巷深处走去。

他不拒绝,只因他知道梅郎的性子,梅郎的性子,看似清冷,却也是最温暖的,他呼出一口气,在眼前结成了白雾,梅郎推着他往前走,正好将他双眸送进白雾中,一时间有些看不清,他道:“该赏美景饮美酒,才不算辜负了佳日,该与梅郎相濡以沫,才不算辜负了佳人。”

身后人终于开了口,“卿公子喜欢美景美酒,而梅郎只想要一世清静,道不同不相为谋。”

还是如此冷淡,若非他是如此之人,恐怕自己也不会将他看做知交,他们之间不知何处通气,总之,若是想断了关系,是万万不能的,他不能少了梅郎,而梅郎的一世清静中,也不能没有美景美酒作陪。

他道:“我做国师,都内公子都来恭贺,唯有梅郎不屑于顾。”

梅郎道:“为官未必为国,为国无须为官,卿公子不喜官场,当官不算喜事,自然无需恭贺,卿公子若是真要,恕梅郎无礼,梅郎参官场之事,卿公子还是自便为好。”

知交,既是知交。这世上,除你之外,没有旁人更知道我的心思,卿云溪浅笑,“知我者,梅郎也。”说话间,幽驾已然进了柏枝西巷,梅花幽微的香气充满了巷子,雪输梅香,有了这梅香,这场雪才算落得好。

梅郎推着幽驾,进了柏枝西巷中梅府的偏门,门口的下人见到卿公子,低眉颔首,等到公子与卿公子进了门内,才敢感叹一声,“公子与卿公子果然是最相配。”

下人的话并未传到主人耳中,梅郎推着幽驾,进了后院,后院中赪梅映雪,凌寒亭中,炭火微弱,已经煨上了去岁的梅花酿,幽驾进了凌寒亭中,梅郎转了方向,让他看着院中,开得最盛的一簇梅树,将披在他身上的他的斗篷取下,抱了汤罐送到他手中暖手,卿云溪悻然接受,看着煮酒、斟酒、品酒、敬酒,酒盏送到了自己眼前,他才看清,今日的梅郎,着一袭白衣,白衣上刺着祥云,一看便是价值不菲的样子,而祥云之下,细水长流,这样精巧的绣工,就是在宫中,也难得一位。

旁人都知,梅郎的衣裳,件件都刺着不同图案,却没人知道,这绣工出自梅郎之手,每一件衣裳,都是他亲手所绣,不经旁人之手。

梅郎喜素色,衣裳从来不语都内公子一样,可他说,白衣如缟素,着之不妥,梅郎不喜绣娘女红,便自己在衣裳上绣了梅兰竹菊松……各色绣样,几年下来,竟也练得了一手好绣工。

见他盯着自己衣裳,迟迟没有接过手中酒盏,一字一顿,吐出两字来,“云、溪。”

听他唤自己,卿云溪回过神来,浅笑接过他手中的酒盏,凑到唇边,却是一愣,“凌寒?”梅郎字凌寒,故而这后院中的亭子写着“凌寒”二字,亦或是说,他在亭中提了“凌寒”二字,梅郎才取字“凌寒”。

只能辨谁先谁后,辨不清谁因着谁,一如他与梅郎,他只知,初次见面是梅郎示好,此后为何两人能成为知交,为何割袍断义,尚且能煮酒对饮,已然说不清,道不明。

梅郎微微愣神,在他身边石凳上坐下,为自己酌了一杯酒,凑到唇边,轻抿一口,道:“卿公子,还是唤梅郎吧,字……便罢了。”

“嗯?”卿云溪未明白他的意思,子玉也问过这个问题,为何两人看似是友人,却不以字相称,梅郎不喜他唤字,他便一直唤他梅郎,而梅郎,也唤他做公子,只是方才,他唤出了“云溪”二字,他才斗胆,唤了“凌寒”,谁知,却还是叫梅郎拒绝。

他的三分不解,到了梅郎,梅郎已看得清楚,他道:“衣裳上的绣样,是云、溪,梅郎见卿公子留神许久,似乎对此饶有兴趣。”

原来……并非是在唤自己,只是,衣裳上的绣样,是云与溪,看来自己今日之举,是对了!梅郎饮尽杯中酒,又斟一杯,卿云溪亦饮尽杯中酒,道:“梅郎可学了新的戏文?不妨说与我听听。”

梅郎为他斟满杯,微微颔首,“好。”手中酒盏举到他面前,两盏轻触,他与梅郎一道饮尽杯中酒,去岁的新酿,今年的梅花,这沁人心脾的梅香,亦不知来自与谁,看不清,不明。

杯中酒尽,梅郎起身走出凌寒亭,走进小雪中,立定侧身,回首莞尔,眼眸微漾,秋波迷离,抬袖轻抚掩面,广袖轻挥,在雪中翩然起舞,旋转间,一袭白衣几乎与雪地相融,忽然,他动作顿下,春风洗水般地声线,唱出戏词:“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世间多少故事,最销魂……”

一曲作罢,卿云溪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梅郎的曲引人入胜,只需一人便得尽天下,不似凡尘戏子,笙鼓作乐,尚且不及梅郎三分,梅郎收了身段,折回亭中,在他身边坐下,为自己酌了一杯酒,才道:“这曲《梅花引》,正和今日之境,卿公子?”

卿云溪猛然回过神来,手下不稳,险些摔了杯盏,连声赞叹道:“梅郎身姿有如仙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卿某不懂曲,恐惊天上人,这《梅花引》当真是……妙曲。”

他的赞许,让梅郎微露笑意,只有在赏完他的曲子后赞许,才能见到他这般笑意,如同童真雉子,也如同子玉一般,卿云溪恍惚忽然明白,为何自己会那般喜欢子玉,只因他与梅郎一样,都是孑然世间的仙人,都是最单纯之人,而子玉比之梅郎,更容易亲近,所以才会如此一发不可收拾。

梅郎饮尽杯中酒,为自己再斟一杯,也为他斟一杯,开口道:“能看懂梅郎曲子的,唯有卿公子,卿公子请……”

杯盏相触,杯中洒出,落到对方的杯盏中,在小小的杯盏中,溅起了水晕,水晕漾开,那一滴酒水,便融入其中,不着痕迹,一如这相融的梅花酿,他们之间更是如此,相融相惜。

饮尽杯中酒,卿云溪从袖中拿出一环玉佩,呈在梅郎面前,“这环玉佩名为‘梅缀琼枝’,今日赠与梅郎,还望梅郎不嫌弃。“

梅郎微怔,接过他手中玉佩,连环玉珏一朵玉梅,从他手中接过时,玉石之间相撞,发出轻脆的轻响,如芙蓉泣露,倾声悦耳。

“这是岫仔硬玉鸣佩环,多谢卿公子。”梅郎难得这样爽快的收下他所赠的之礼,从前送了好些东西,除了绣线,他为收下过旁的东西,梅郎将佩玉递到他手中,他接过,为他系在衣带上。

“佩玉知君子,君子步足,佩环华响最是得当,想来佩玉也知谪仙,梅郎步足,佩环噤声。”玉佩系好,梅郎起身,围着他走了一圈,有意加重脚上的力道,佩玉轻响,不急不缓,如山泉脆鸣,华乐养耳,他道:“看来梅郎一介凡人,谪仙之说子虚乌有,让卿公子失望了。”

梅郎竟还与他开起了玩笑,他浅笑道:“不敢失望,即便是凡人,梅郎前生也定是仙人,唯有仙人有此气魄。”

梅郎嗤笑,道:“梅郎也有一样东西,要赠与卿公子。”

卿云溪面露诧异,却不知他会自己准备什么,梅郎说着,走到他身后,推着幽驾出了凌寒亭,与梅郎相识数年,却从未进过他的厢房,今日被他推着进去,卿云溪微微有些讶异,本以为梅郎的厢房中,应当是与戏文相关众多。却不想入目的,竟是种种兵刃应有尽有,弓、弩、枪、棍、刀、剑、矛、盾、斧、钺、戟、殳、鞭、锏、锤、叉、钯、戈,草草几眼,十八般兵器竟是齐全的。

梅郎无视了他的讶异,走到书案后从橱上的暗格中取出一个盒子,拿到他面前,递到他手中,道:“云溪上回想试探梅郎,梅郎心下有气,才说了过激之话,这些,是父亲与梅温日常书信,都在于此,这便是梅郎今日的赠礼。”

“什么?”卿云溪大吃一惊,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竟还将父亲与梅温的书信交给他,是问心无愧,还是大义灭亲?卿云溪无法判断,可若是判断有误,只怕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到价值便罢了,却不能连梅郎都弄丢了。

他沉默片刻,将盒子还回梅郎手中,道:“今日约梅郎晋庭楼相见,便是为当日唐突的赔礼,梅郎无需如此,是卿某不好,不该想以利用梅郎,何况为之梅伯伯之事,此事干系,固然重大,我也不该乱了方寸,请梅郎收回。”

梅郎却没有接过盒子,而是道:“既然是赠与卿公子的东西,礼尚往来,卿公子理应收下,礼已送出,卿公子想如何处置,梅郎无权过问,同样,梅郎也绝不会收回赠礼,这份赠礼卿公子请自便。”

当真要让自己收下吗?卿云溪沉默了片刻,并未收回手,道:“梅郎是否与卿某为友?”

梅郎颔首,卿云溪又道:“知交有求,梅郎是否该应下?”

梅郎依旧颔首,卿云溪接着道:“那么现在卿某请梅郎,替卿某保管这份赠礼,等到卿某需要之日,再请梅郎,交换给卿某,可好?”

梅郎微怔,正欲开口,卿云溪料想他是要拒绝的,便紧着道:“梅郎方才也说了,知交有求,梅郎必应,只是保管,难道梅郎也不应吗?”

梅郎沉默了片刻,终于自他手中接过木盒,“好,就由梅郎,替卿公子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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