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穆翦的问题,宫犹翎打着哈哈就糊弄过去了,殿试放榜之后,早朝上,一十二位公子都等着她来交接委任,这些事小煜子不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张尹之身为御前执笔,早朝上站在她的身边,将昨晚连夜准备好的东西,一样样交给她。
殿下一十二位公子排成一列,从右至左,以卿云溪为首,卿云溪率先上前一步,她起身拿起张尹之拟好的喻旨,照着上边念,“相侯卿家长孙公子卿赟云溪,隐之美姿容,善谈论,博涉文史,以儒雅标明,弱冠而介立,有清操,今殿试而拔立,特誉御前国师,官至无品级之俗,卿云溪上前接任!”
她念完,将喻旨交给身边的宫仕,宫仕快步跑下长殿阶,将喻旨交到卿云溪手中,卿云溪行一跪一拜大礼,“臣领旨谢恩!”
宫犹翎却在这时候走了神,她一直不知道卿云溪名什么,卿赟云溪,单名一个赟字,与他字中“云溪”的“云”字同音,这样取字很是少见,大表哥人中龙凤,连名与字都不同寻常。
“……陛下,陛下!”张尹之在身边唤了她几遍,她才反应过来,赶紧道:“爱卿请起。”
张尹之递上两份喻旨,“相卿曲家二公子曲析子勰,相侯夏侯氏次子夏侯瑜淮安……”
一番委任下来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念那些喻旨都念得宫犹翎口干舌燥,正好趁着今日的机会,将早朝之事恢复一下,委任完了最后一位公子,她转身坐回龙椅上,道:“新臣即位,朕决定自今日起,恢复早朝制,先前是朕思虑不周,做此尝试,今日恢复旧制,每日早朝依旧,众位爱卿,可有意见?”
她话音一落,殿阶下的众臣议论纷纷,片刻后,卿相侯走出臣列,上前稽首道:“陛下圣明,先祖规矩,不可废除,理当恢复旧制,朝会依旧,老臣并无异议。”
有了卿相侯带头,虽不知道陛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两列朝臣纷纷齐声,“陛下圣明,臣等并无异议!”
外祖父在朝臣中地位,与大表哥在都内公子中的地位无异,林穆翦想让她组织起能与外祖父想抗衡的党羽,真的漫漫长路远啊!
这条路再远,还是要先将张尹之和大表哥安顿好,她颔首,让外祖父起身,随后振袖道:“即日起,朝堂之上设御前席,御前执笔张涪尹之,御前国师卿赟云溪参朝会,行职权。”
此事朝臣定无异议,卿相侯就算是想反对张尹之立御前席,也不会反对卿云溪,她早就想给张尹之一个御前席位,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御前执笔的身份,总是站在她的身边,和小煜子身份无异,设御前席是为了让朝臣都知道,他的地位有多高。
果然,言罢朝臣均是一句陛下圣明。
好了,事都完了,现下小煜子不在,只能由她亲自道一句,“众位爱卿可还有事启奏,无事便退朝吧。”
她话音刚落,刑部站出一人来,“陛下,臣有事启奏。”
“爱卿请讲。”
“臣要弹劾将军南宫氏,结党营私,意图谋反!”
宫犹翎一惊,她才刚想着结党营私,就有人要结党营私,南宫氏是开国大将,她将目光投向南宫将军,南宫神情诧异,定然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弹劾他,慌张上前一步,“血口喷人!陛下明察,臣绝无集党营私之行,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污蔑本将军!”
完了完了!宫犹翎向张尹之投去求助的目光,出大事了,她该怎么做?张尹之对她摇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刑部执事冷哼一声,“是否是污蔑,南宫将军自己心里清楚,南宫乐衍镇守边关,勾结斯图特反贼,副将张仕进借由小儿之名,交通斯图特王子,南宫将军勾结将卫军尉白氏女少军尉白苍岚,证据确凿,南宫将军还想狡辩吗?”
白苍岚和南宫乐衍不是略恋情深吗?怎么又成了结党营私了?宫犹翎听得稀里糊涂,再将目光投向张尹之时,张尹之忽然跪下,“陛下明察,父亲镇守边关数十年,绝无逆反之心,忠君不二!”
怎么又扯上他的父亲了?宫犹翎回忆了一番刑部执事说的话,副将张仕进就是张尹之的父亲吧,牵扯上了张尹之,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拍案而起,“一派胡言,南宫将军是开国元老,怎么会有逆反之行,你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刑部执事不卑不亢,“臣有证据!”
大概是一早就商量好了,工部执事走出臣列,奉上一样东西,“这里都是南宫乐衍与南宫乐止所传信件,请陛下过目!”
宫犹翎示意,宫仕下殿阶将信件呈上来。南宫世代双生子,南宫乐衍是南宫乐止的双生兄长,先封少将,镇守边关,南宫乐止留都内父亲身边,他们之间的信件,宫犹翎随手打开看了看,上面所说,她虽不大明白,但是其中谋反之意明显。
她皱起眉头,将目光投向外祖父,这样大的事,外祖父反倒不说话了,工部执事道:“这是近年来臣搜集到的证据,今日敢弹劾南宫将军就是因为有这么多证据在,南宫将军预谋已久,陛下明断,肃清朝纲!”
南宫将军慌张反驳,“无耻小人,陛下明鉴,此乃栽赃嫁祸,小儿绝无逆反之心,信件纯属捏造,陛下不可轻信小人之言!”
他话音刚落,吏部执事站出来,道:“南宫将军说并无逆反之心,却在先帝驾崩之日起招兵买马,让副将张仕进来向臣讨好,想要拉拢与臣,臣一心只想报先帝之恩,不与尔等同流合污。”
又来一个!宫犹翎心下了然,三人成虎,她扫了一眼朝臣,将卫军尉白氏不在朝堂之上,偏偏今日他不在,这三人就合起火来弹劾南宫将军,手中信件真假难辨,这件事牵扯上了张尹之,她不能轻易下定论,这些人都有三寸不烂之舌,再说下去自己都会被他们绕糊涂。
南宫将军还在与三人争论,宫犹翎一挥袖道:“都给朕住嘴,此事容后再议,今日先退朝,张尹之、卿云溪,你们随朕来。”
她说着就想往下走,三部执事异口同声,“陛下三思,此事不得延误,放虎归山无异于自投死路!”
这些人是不打算放她走了,朝堂上文官不言,武官不语,只有南宫将军与他们对峙,林穆翦昨日之言,今日就得到了印证,这个朝堂暗潮涌动,原先是自己登基不久,朝臣均在观望,南宫将军是开国大将,却可以看出是真的没有结党营私,否则不会没人开口说话。
南宫将军年近半百,是个该告老还乡的年纪,三部执事看似巧合,实则早就准备好了,不弹劾南宫将军,必定不会罢休,她仔细想了想,根据野史中的官场现行,这些人的背后必定有一个指示者,难道会是外祖父?
南宫氏与卿家文武为大,若是二者不和,卿家权倾朝野,南宫将军在朝堂上甚少发言,连折子上的都少,自己登基不过数月,不知道两位大人是否有前仇,从南宫将军现在的表现来看,结党营私之事应该是子虚乌有,不过指鹿为马,栽赃嫁祸。
野史中多少帝王迫不得已将自己明知是忠臣之人抄斩满门,这样的事,在她面前重演,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会儿功夫,三部执事又呈上了南宫将军结党营私的旁的证据,她没留意去看,心下想着该如何是好。
现在还无法判断是谁支使这些人这么做的,她将目光投向卿云溪,卿云溪站在阶下颔着首,工部执事滔滔不绝的说着罪行,她一句没有听进去,这些话都是说与她听的,和那些人想必,口舌之快,南宫将军自然是争不过,可这不是辩合!
“……尔等小人佞臣,一派胡言惑上,本将军今日便杀你们除害!”
南宫将军说着拔了剑,带着兵刃上朝是元帝陛下给南宫将军的特权,见他拔剑,宫犹翎来不及多想,吼出声来,“住手!”
他真要是杀了他们,无罪也有罪了,三人听到陛下开口,借机道:“陛下请看,南宫氏殿前拔剑,乃是大不敬,密谋造反当以凌迟!臣等望……”
“你们放肆!”现在先稳住局面再说,南宫氏手握兵权,不是能轻易弹劾的,外祖父没有说话,或许也是在观望,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又愚蠢,居然弹劾南宫氏,她冷声吼道:“工部、刑部、吏部,你们好大的胆子,沆瀣一气再此指鹿为马,你们当朕的朝堂是什么地方?南宫将军乃是开国重臣,伪造证据,污蔑将军,你们几个脑袋够砍?今日就议到此,三部执事罚俸一年以示小惩,再敢胡说八道,朕就罢了你们的官!”
“陛下……”三人还想再说话,宫犹翎不敢与他们纠缠,他们给证据的确看似充足,可张仕进也牵连其中,不论如何都不能给南宫定罪,如果真的是谋权篡位,陛下的位子让出便是,她也毫不在乎。
她甩袖向张尹之示意,“朕说退朝你们听不懂吗?南宫将军之事,朕给你们一日时间好好思虑,明日早朝,朕要听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