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他另一只空闲的手紧紧环住赵言儿的腰,下巴轻柔地抵在她的肩上,举止亲昵。
“驾!”
赵言儿无奈地耸了耸,直接忽略掉他不合时宜的痴话,可是当她命令黑风起步疾驰的时候,黑风竟慢悠悠地踩着蹄子前走。
真是顽固……她咬咬牙,转头对轩辕弈细声道:“情况对我们不利,你让它带我们离开,以它的速度,甩掉那些人很容易……”
忽然,一支利箭从后面射了过来,轩辕弈瞬间抖落一身的懒散,抓住赵言儿的身子从马背上侧身,躲过了一次危险的暗袭。
与此同时,一抹清白的身影连同从四面八方跃出的将卫涌现,依循着那一支利箭的踪迹前去揪查背后的团伙。
原来,他们早就埋伏好。赵言儿恢复平静,微微侧头看了看轩辕弈。也对,借意让人误会他们是云阳、贪狼的人,这种手法本算是聪明,但是一眼就能发现其实拙劣之极,他肯定也感觉到了。
那群黑衣人隐藏身份,武器却带着皇家御用的标记,加之蛮族一向作战风格强硬,怎会在第一次出手时忽然便收手?
轩辕弈扬了扬嘴角,眼眸内却毫无笑意,随后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浓重的杀意,“朕倒是要看看,如今还有谁要动朕的女人!”
他连这个也看出来了,赵言儿看着男子,水莹杏眸沉淀着一种不知是什么的情绪。
忽然,她看见上空飞过一只白鸽,心里瞬时变得有些不安。
“可以回去营帐么?臣妾有些害怕……”
赵言儿低了低眼眸,往轩辕弈的怀里靠了靠。
轩辕弈见不得她软下来的模样,心头跟着一阵酥软,他二话不说地便将她搂紧,抓过缰绳驾马回营。
赵言儿一心想要找到那只信鸽,她有一种预感,上面是宫里来的信息,里面一定还含有自己此次遇袭的线索。
轩辕弈在一条孱弱的已经结了冰的溪流边停了下来,他率先跳下马,然后对赵言儿伸出了手。
“手。”
赵言儿没有多加犹豫便将手交给他,但是免不了疑惑地问一句:“为什么停在这儿?”
轩辕弈从马背上的包裹取出两块火石,然后在水面堆了一些枯枝,他拿起火石靠近枯枝,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后,枯枝起了火苗,最后在水面融出了一个窟窿。
随后,男子拿出一块粗布,将它的一个小小的边角浸在窟窿内的活水,沾湿后拿出来后便往赵言儿的脸上擦拭,“这里的水源稀少,难得有这么一条水流,替你搽干净脸上的污垢。”
“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在意这种问题……”
赵言儿的语气带着小小的嘲讽,但是很快便有些无措地偏移目光,周围寒冷的空气忽然有了升温的迹象。
“朕希望你安全,也希望你一直是干干净净的模样。”轩辕弈勾了勾唇角,脸上的温柔稍瞬即逝,“等下回到营帐,立刻回宫。”
“为什么不能多留几天?”
轩辕弈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凝看着赵言儿,“不要在朕的面前做出罔顾自己安危的决定。”
“皇上让臣妾回宫,觉得那里最安全不过,可是皇上也看到了吧,那些黑衣人的武器都带着皇家标志。这样看来,臣妾回宫,又真的安全么?”赵言儿平静地看着他。
“在你眼中,朕是不是不可能护你周全?”轩辕奕扔掉手中的绢帕,双手抓住赵言儿的肩膀。
赵言儿沉默地转过身去,缓缓开口问道,“皇上可知臣妾为何忽然间撤换掉安家的皇商?”
“朕既然将后宫交到你手中,朕就不打算过问你一切做法背后的理由。”轩辕奕目光刚毅。
赵言儿淡淡地往他身上瞥了一眼,“臣妾看着淳贵妃用着低劣的胭脂水粉而毁容,顺势想起了许多事,比如说,这下一个被毁掉面貌的会不会自己,或者被毁掉其他东西……想着想着,有一日,绿珠再替臣妾检查赏赐物件时,发现收到的胭脂正是淳贵妃所用……”
轩辕弈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安贵妃有意伤害你们?先帝曾赞安贵妃生性纯良,加之其父亲是皇宫的禁卫兵大统领,为了保护朕,先帝特意将她许配给朕,朕想不到……”
“皇上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有闲暇在意后宫的事,所以最后,臣妾亲手除掉了安贵妃的武器,”赵言儿淡淡一笑,“但是臣妾真正想说的是,皇上心中永远装着更为重要的事情,臣妾早已不需要皇上的保护,自会小心翼翼地避开雷池。”
轩辕弈觉得心痛,他曾怨其对自己遮掩一切,可是当她揭露出所遭受的冰山一角时,他却发现自己难以承受。
他走近赵言儿,将她拥入怀中,恨不得将她塞进骨肉里,与自己的血躯混为一体。
“怪朕,朕并没有保护好你……”
“皇上知道自己最错在哪里吗?”赵言儿的头抵在轩辕弈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声音。
“皇上不肯放臣妾离开是错,但是皇上最错的地方是,看轻后宫女子对皇上的感情。”赵言儿的一字一句敲打到了轩辕弈的心壁。
“可是,言儿何曾对朕有感情?朕又怎么舍得看轻?朕除了不放你走,还能怎么留住你?”
将这句话说出来时,轩辕弈的心像被狠狠地被揪了一下。
“虽然如今后宫的每一位嫔妃都是蒙受先帝遗旨留在皇上身边,但是她们都深爱着皇上,为了赢得皇上的心争斗不断,相比之下,臣妾似乎太过不争了,皇上是不是因此觉得臣妾对你毫无感情?”赵言儿抬眸,男子精致的五官像被冻住了一般深邃硬朗。
“你根本就毫不在意。”
轩辕弈苦笑,双手滑至女子的腰线上。
“臣妾曾以为,自己是皇上冒着风险向先帝提亲的,而她们只是为了实现先帝的旨意,所以一直骄傲地以为,臣妾不用争。”那时,自己是这样认定的。
“你一直都是特别的。”
轩辕弈深情地看着赵言儿,宽厚温暖的手掌捧住了她的脸。
“真的是一直吗……”赵言儿将他的手放了下来,缓缓道。
轩辕弈忽然有些心虚,若要说一开始,自己的的确确不是因为爱她而……
“臣妾知道皇上在想什么。”赵言儿勾了勾唇,笑中带着苦涩。
轩辕弈紧紧地搂住她,“言儿,你是不是能看见什么寻常人都看不见的事情?为什么你永远要带着这么冷静得近乎无情的神情对待朕的一言一行?那样的神情就像审判……”
“皇上确实欠了臣妾许多东西。”赵言儿的面容变得十分冰冷。
“那你说出来,一样一样说明朕的罪行,让朕也好彻彻底底明白。”轩辕弈眉心轻拧,目光坚毅。
可是,又要从哪里开始呢?赵言儿心生一股庞大的无力感,从那个崩坏的结局,还是那个充斥着谎言的开端回顾?
她觉得眼睛十分刺痛。
“你为何眼睛泛红?言儿,你如今有身孕,情绪要保持平稳,你不要激动,朕不想知道了,朕就永远做你的罪人吧……”轩辕弈一下一下地轻抚着赵言儿的后背,温柔地将她环在怀中。
“若是皇上执意让臣妾离开,可否明日再启程?”
赵言儿敛了情绪,淡淡地道。
“留吧,留吧,你想留下便留下。”
轩辕弈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女子的前额。
子夜,赵言儿只身来到燕云封地界限前的西凉山。
他会来吗?
抱着忐忑的心情,赵言儿拿起腰间的玉哨吹奏起来,在此寒夜中,清脆的哨音显得单薄苍凉。
“他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