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点了这么多?大清早的,谁吃得下?吃的完?”赵言儿走近轩辕弈,有些难以置信看着快要挤出桌面的菜碟。
他疯了吗?
“夫人就是贪睡,现在都快晌午了,怎么算是大清早?而且夫人昨天最辛苦,多吃点可以补补。”轩辕弈笑着把一碗鱼翅羹推倒赵言儿面前。
“鱼翅羹?你还点了这么多名贵的菜,我们的盘缠不到一会儿就会花完了。”赵言儿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碗浑稠料足的鱼翅羹,嘴角抽搐,本来就没有太大的食欲,这么一看,气都气饱了。
“盘缠没了,我们再去挣就是了,夫人若是还吃不好,为夫就该自责了,夫人觉得可是这个道理?”轩辕弈笑了笑,眼眸低垂,轻轻端起瓷碗,“还是我亲手喂夫人吧?”
赵言儿……
隔壁桌的客人和店里的小二其实早就看了过来,此时见这番男子伺候女子的情景,更是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女的口气真大,相公这么体恤还不知珍惜。”
“就是,凭着男子的俊像,休了她还能找到一堆女人服侍呢。”
“那女的,也不知道哪来的福气,真是羡慕!”
“就是,就是,我怎么没遇到这样好的相公?”
……
赵言儿敏感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不禁抿了抿嘴,推开了轩辕奕的手。
“不敢劳烦相公,我自己来。”赵言儿自己拿过勺子,舀了一勺羹送到嘴里,快速地咽了下去。
轩辕弈微微笑了起来,赵言儿适时地嘴角微微上扬,余光顾及周边的人,奇异的目光有淡去的趋向。
“咦,夫人嘴角有汁液。”轩辕弈身子前倾,徐徐举起手,修长的大拇指前段轻拭赵言儿的嘴角。
赵言儿屏住呼吸,紧紧咬着牙看着他细柔地凝视自己,这迎面的温柔似水,赵言儿只觉得那无异于几丈高的大浪潮,感受到即将淹没般的沉重窒息。
“果然刚起身食欲不佳呢,相公,我出去走走。”赵言儿谨慎地用手肘挡下了轩辕弈的手,没有失掉笑容,轻盈地起身离桌,空气中遗留丝缕花香。
赵言儿低声叫住阿全,要了几个馒头,全程与轩辕弈毫无眼神交集,静悄悄地走到街市上。
此时,金安刚好从房内出来走下一楼,看见一脸漠然对着一桌丰盛佳肴的轩辕弈,险些叫出声,敏捷地用手捂住嘴,甩开折扇挡住脸踮脚走到柜台。
“老板……”
“刚出去了。”未等金安吐出问题,客栈老板便识趣地低声回答。
金安赞赏地看着老板,点点头,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柜台上,老板迅速地放到袖口里,眼睛笑得都快眯在了一起。
随后两人立即弹开,装作不认识一般,各行其道。
闲逛在集市上,赵言儿放松许多,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咀嚼的瞬间眉头舒展,心头不禁感叹,被迫咽下的山珍海味,竟是不如自己心甘品食的寻常肉包来得美味,也许真是人死过一次,才会更懂细享自己身于局外的自由。
“姐姐、姐姐,我好饿,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赏我一口包子吧……”
冷不防的,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突然半路扑腾地跪在赵言儿面前,猛地抓住她的下裙摆。
“这?”赵言儿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小乞丐发疯似的狂点头,手却不敢再用力几分抓捏。
小乞丐身上所有的皮肤像摸了一层泥灰,嘴唇干裂,唯独那双眼睛水润澈亮。
赵言儿愣了一下之后,没多想,便把手里的纸袋交到他的手里,一时间年龄相差无几的小乞丐从各个角落冒出争夺着那个脆弱的纸袋。
一个个脏兮兮的小黑手抓捏着洁白的包子,抓到手中一点就赶紧送到嘴里,惶恐再次被掠夺。
自己谈不上顺手行善,只是这些小乞丐的饥饿,让赵言儿有些难受,这些天虽然很累,但民间这一遭,确实让她懂了许多。
望着还在抢食的小乞丐,赵言儿有些难受,竟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颇有些尴尬心虚地离开。
金安原本躲在赵言儿身后的不远处,见她突然动身以为她要转头,心头一跳,匆忙躲到风筝后面,等她走远了,这才放心走了出来。
“姑娘长得别致,心又善,金安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的姑娘。”金安激动地双手紧抓着折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赵言儿前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赵言儿漫不经心地在外面打发着时间,不愿回到客栈与轩辕弈四目相对,尝食了些特产小吃,逛了不少布庄,等她动了折返的念头回到客栈,天色已晚。
拎起裙角,赵言儿刚跨过门槛不久,身后便响起一声响亮的撞击,猝不及防吓一跳,赵言儿连忙转过头,一下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金安。
“老板!这门槛做得比人高要扳死人嘛!”金安在闻声即达的阿全搀扶下一蹦一跳地站起来。
“老板有事出街了,您没事儿吧?”阿全脸颊泛红,一脸内疚。
“下去吧下去吧!”金安甩开他的手,自己扶着柜台挪了挪,一抬头,就看见了转头看着自己的赵言儿。
“金安?你在这里干什么?”赵言儿上下打量着,皱眉询问。
短短两三日,这地方再怎么小,也不能同一个人来回反复地撞见吧?
“我住在这里啊,就在姑娘的旁边。”金安听得赵言儿同他说话,立刻激动起来,脱口而出。
赵言儿闻言愣了愣,闹中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客栈……
“有家不回,你住客栈干嘛?”赵言儿挑眉微笑,稍稍侧头看着金安。
怎么看,也是一个娇养的富家子弟,无端端地不会、也不会轻易被应允寄住到客栈。
“才不是呢,我昨晚才……”金安手中的折扇指着屋顶,正要激昂地解释,提及昨晚二字就像是触到什么骇人的东西,高举的手嗖地缩回到怀中。
赵言儿却眼前一亮,笑了起来。
“原来你和我们一样昨晚才入住啊!让我猜猜,我们或许一样在二楼,房间必是紧挨着。”
“我……”金安撅着嘴,白瓷面肌上晕染了浅浅凝脂。
赵言儿看着眼前的小屁孩,只需轻撩几句就入套,甚是简单可人,不由得带笑意细看了他几眼。
客栈老板天地有别的态度、低价的房费、恰好的空间剩余……
原来如此。
“你来做什么?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跟着我了吗?”赵言儿佯作慍怒,收起了柔和的神色。
“欸,姑娘,你似乎和昨日略有不同……”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金安脸上被拆穿的窘迫消失,漆黑亮泽的瞳孔凝视着赵言儿,满是惊异。
自己正经发问,不想他再而心大地忽略了自己的问题,兴致敲头,赵言儿也便顺着他问:“是吗?那里不一样,还是这张脸啊。”
“不不,姑娘,这里,”金安指着自己的嘴角,尔后跺步靠近赵言儿,“这里的黑痣不见了!”
赵言儿……
“还有,还有!”金安忽然又激动了起来,“姑娘起身没有发觉自己肤色白透了一些吗?”与其说是反问,不如说他言语中有种不管不顾让人不用思虑就这样相信他的劲头。
“或许是呢,可是,那又如何?”
看来昨晚的花水浴发挥了作用,轩辕奕的话也不假。
“姑娘,才认识你两日,你就像会随着时日越发貌美,和宝物一般!我决定了,娶你为妻,不要你做妾!”金安忽然笑了起来,莫名的,竟还有些羞涩。
赵言儿……
“我已经嫁人了,你另觅佳人吧。”
她觉着自己是在提醒街市上贪玩错过饭点的小孩,有人叫唤他回家,但应付小孩,往往要严厉一些才奏效。
“我自是知道,你跟的就是那个卖艺的嘛,他有什么好的!”金安眼角不屑,转身背靠着柜台,站着翘了个二郎腿。
赵言儿不急不躁,倒是提起精神认真思量了几分。
之前以为他不过是随口说些空话,热情易上头,消了就没事。但是现在,他的通透有些超过自己的意料,完全说服他怕要加点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