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靠得如此近,他若有些回应自己也自在些,但轩辕奕只是无声地仰头看了岸上一眼。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赵言儿和轩辕奕被谨慎地送到岸上,脚踏实地的安全感伴随着如回归故乡般充满陈旧的怀念。
“言儿!言儿你没事吧!金安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以为自己来晚了……”终于见到赵言儿好好的出现自己眼前,金安这一晚的担心都化作泪珠落了下来。
“我可没有那样想过,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带人救我的。”赵言儿用指段轻拭去他的泪水,莞尔一笑。
不同于之前的淡然和无奈,赵言儿的笑容真诚而温暖。
“欸,元也,你受伤啦?!”金安点点头,抿了抿嘴,迅速擦去残余的泪痕,有些惊讶地看着捂着胸口,失去不少锐气的轩辕奕。
以八字胡男子为首的苏家人却忽然朝轩辕奕的方向猛地跪下,齐齐呼喊:“草民参见三殿下。”
“起来吧,你们是我和言儿的救命恩人,不必行礼了。”不同于之前的狡黠随和,轩辕奕此刻流露出的贵气和自然而然地威严,让金安整个人都有点呆。
“行礼?为什么大家都向他行礼?谁是殿下?”金安拧着眉头,依旧疑惑不解地四顾跪拜的人群。
“他们是向我行礼,金安,此次多谢你的帮助,来日我回宫,自会将你的功劳禀报皇上。”轩辕奕已经彻底拿去卖艺人的面具,身份养护的威严终于理所应当地显露。
“金安,你眼前的男子是当今的三殿下。”赵言儿看着金安平静地说道,这句话,总得有人说出来。
哪怕这意味着谎言。
“不,他明明……还有言儿你……”金安眼皮微颤,张嘴却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他是当今三殿下轩辕奕,不是所谓的民间卖艺人元也……”赵言儿自是能感受到他心里的冲击,在他固执地留在自己身边时,她已时刻准备与他当面对质,“我们之前只是,微服游玩……”
金安的心似乎游走在身旁的悬崖边缘,难以置信,忽而像惊醒一般地低声打断她道:“原来都是假的……那,言儿,你是言儿吗?”
“我……我是言儿,我是一名赵家公卿之女赵言儿,还有,”赵言儿顿了顿,呼出一口清冷的湿气,“我们是夫妇也不算假话,我与三殿下成亲之日在即。”
金安的手不觉握成拳头,眼前的赵言儿出现了万千个重叠的影子,他意欲亲近其中那个真实的唯一身影,却因无法辨认而滞留原地。
“民间与我们注定是彼此的过客,所以,一开始我便不想你卷入我们之中。”赵言儿蹙眉轻言,金安眼中的黯淡却让她一阵刺痛。
“小姐,殿下的伤急需治理,我们怕是先回府为好。”八字胡男子看了看现在的情景,低声开口道。
“言儿先谢过苏圻表叔救命之恩。”赵言儿听闻苏圻熟悉的声音,转身对着他,神情严肃,聚气朝那位八字胡男子鞠躬,久久未起。
“言儿,快起来!这是什么话,知道你有难,怎么可能会有不救的理?见到血玉的那一刻,我的焦灼至今还萦绕心头。”苏圻见赵言儿行礼,赶紧扶她起来。
苏圻是赵言儿的外公苏荆南远方亲戚,生意衰败,尝试过种种发家路子失败后,身心俱疲之际,苏荆南听闻他的近况,主动接纳了他与他的家人。
他本不是有领头魄力的人,但是服从执行与对局部地域的经营颇有独特之处,苏荆南便放手让苏圻替自己管理一部分商户。
赵言儿也没有料到他被派任于此,此番请救的是他。
“小姐,苏老爷的大恩我一直谨记心头,你有缘途经此地,有何闪失都会是我的悔恨。我们还是到府上修养一番,再做细说吧。”苏圻双手交叉紧握放在腹部上。
“不管怎么说,您的恩,言儿定然会放于心上。现在,我们带殿下回去吧。”赵言儿诚恳地说完,看了看轩辕奕。
“此次事态严重,你们先行替我上书,禀报皇上遇袭一事,记得指明,金府金公子对我和言儿的救命之恩。”轩辕奕垂眉吩咐苏圻,声音低沉平稳,明显还在强撑。
只是,明明是该高兴的话,金安却觉得心头一阵苦涩,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是,三殿下。”苏圻恭敬地答应,挥了挥手,带着一行人离开。
“言儿,”一直在旁沉默的金安忽然背对着赵言儿说,“我……”想说的话忽然有些说不出口,金安张了张嘴,终是没有继续,转过身,跟着苏圻的一群人先行离开,赵言儿嘴唇开合,终是望着他的背影,没有多说一句话。
“言儿,其实你大可不必交代解释这么多,毕竟我们没有做错什么,金安到底是一个意外。”轩辕奕此时被苏家带来的仆人搀扶着,见赵言儿向着金安离去的方向,经过她面前时,轻声开口。
“没做错什么就代表对吗?我们终究是欺骗了他。”两世的轩辕奕忽然同时出现在赵言儿的眼前,赵言儿脸上挂着笑意,拳头却猛地紧握,指尖陷入掌肉里。
我不是你,轩辕奕,即使是仇恨也无法让我甘心成为你。
苏圻的宅邸虽不是金碧辉煌,但朴实别致,下人清扫得仔细,观赏庭木一看便是定时修理一番。
“殿下,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您现在就可以休息了。”走进府邸的大门,苏圻恭敬地对轩辕奕说话。
轩辕奕淡淡地应了声,看了看。
“对了,殿下,请来的郎中正在路上,要不您先回房等等。”苏圻稍弯下腰,伸手指向,眼神示意仆人带着轩辕奕离开。
轩辕奕点点头,笑了笑低声道:“麻烦苏先生了,这份恩情,我轩辕奕记在心里,不过,”顿了顿,轩辕奕眼中闪过一抹暗色,“明日就出发回京,麻烦苏先生再帮我安排一下。”
明日?众人一惊。
“不会太赶么?你的伤怎么办?”赵言儿皱皱眉,有些不同意,万一出了事,这次可就是直接和苏家挂钩了。
“看来言儿还是太过担心我,”轩辕奕侧头看着她,熟悉的邪魅笑容重现在脸上,“你亲手为我上的药药效很好。”
赵言儿一时语塞,轩辕奕临走前,看了一眼站在人群稍后的金安,轻轻一笑离去。
“言儿,早些休息吧。”金安温润的声音响起,赵言儿恍惚间觉得听见玉佩的撞击声。
“你怎么不回金府?”赵言儿以为金安也许会恼怒,连告别都没有便自行回家。
“我可是要去领赏的人,回府自然是去一趟朝廷领了赏之后的事情,”金安咧嘴笑了起来,“言儿,你可不要说,皇宫我不该去的地方哦。”
“怎会呢,你应当的……”赵言儿忽然觉得嘴巴干涩,竟不知如何说话。
金安忽而嘴角扬得更高,转身离去,赵言儿第一次觉得那张脸的纯净不再一眼见底。
“殿下果然是福气之人,这伤口幸亏被及时处理过一次,否侧,像这么深的伤口很容易牵连身体里其他地方的。”郎中将包扎的裙带剪开,裸露的血肉立即出现,他无奈地摇摇头。
轩辕奕趴在床上,原本郎中在强调他伤口的严重,他却不由地想到赵言儿身上。
昏迷当中,她一个女子,是如何咬牙为自己上药,生火取暖的呢?她明明,那么不喜欢自己,还是,她现在对自己,有些……
“伤口老夫已经处理过了,伤药之后配过来,外敷内调,疗效更佳,切忌触水,平时沐浴的话,擦身便可。”郎中对着站在一旁的苏圻说道。
“好的好的,谢谢郎中。”苏圻吩咐属下把银票递过去。
“还有,饮食清淡最好。”郎中微笑着摸着胡子将银票放进袖口,起身拿着工具箱,规规矩矩地离开。
“殿下,真的要明日回皇宫么?这伤……”苏圻谨慎地问道。
“嗯,不变。”轩辕奕淡淡地回答。
他要带着最新的伤口回到皇宫,引起人的注意,就算不能揪出那个躲在阴影里见不得光的卑劣小人,也得让他紧张紧张。
他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