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铎苦笑摇头，自己这个学生，为了学点东西，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能照顾的你心底里，伺候的到处舒坦。最让王铎欣赏的是，这孩子心肠好，实诚，懂得感恩。这也是他不反感刘家的原因。虽然看他一次训斥一次，但总归是督促的心居多。这样上进的好苗子，真是不多了。
王铎把毛巾热敷在眼上，仰着头和他说话，“你这论文的行文格式做的有进步多了，可见你还是平时非常用工的，如果单篇发表的话没问题，如果你采用批量的方式投稿，恐怕《美食人》那边不会松口。”
“为什么教授？”刘家兴冲冲而来，没想到对方给他这样的评价。
王教授道：“论文没问题，是其他的原因。要知道《美食人》杂志的版面是有限的，每个月都会有几个照顾名额。依照我的经验来看，那怕我豁出老脸给你找关系，每月最多会给你留三四个篇幅，多了希望不大。毕竟全国特厨一百多位呢，虽然特厨不一定是正教授，但也会偶尔几篇论文发表。加上我们大学的正教授，《美食人》一月的发表量在十篇左右，当然增刊也是有的，但那是特殊情况。你这一下子拿出《美食人》一年的发表量来，肯定是通不过的。”
刘家一听傻眼了，按照王教授的说法，他一月打四篇算，他这九十八篇论文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发表完。在他看来，实在是太慢了。
他的纠结显示在脸上，王铎拿下毛巾，没好气的道：“你别不知足，学校的助教和副教授们，一年发表一篇论文就偷着笑了，你一个新学员有什么值得沮丧的？”
刘家嘴里嘀咕道：“那是他们没本事呗，谁让他们一篇论文改个十遍八遍的都通不过去。”
王铎笑骂道：“你这话说出去，立马变成整个大学教职工的公敌，你信不信？”
这话刘家相信，他又不想作死。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他虽然心里想嘚瑟一下，但自己的人品更重要。拉什么毛线的仇恨！
王铎见他这个样子苦笑摇头，“你这九十八篇论文，拿出去也太惊世骇俗了。论文先放我这儿吧，过几天我给你答复。”
刘家一看没法，只得点头答应。寻思着慢就慢点吧，虽然自己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太吓人，但这些是自己两年半来的成果啊，只不过是厚积薄发而已。
刘家离开后，王铎有些头疼的把论文编辑到邮箱，发送到校长办公室。
转身他叮嘱了下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朝着校长办公室红楼走去。
此时刘谦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一篇外国的期刊，见到他进来，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骨。
王铎坐下来就抱怨，“刘家这个学生快上天了，我是教不了了。”
刘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这是？他惹事了？”
王铎摇头：“要是惹事直接开除拉倒，我还轻松了呢。他写的论文让我给他掌掌眼。”
刘谦来了兴趣，“吴建国还在江南吧？《随园食单》这么快出论文了？”
王铎道：“是他自己搞的那个课题组，帝王宴那一部分。”
刘谦笑道：“谁让你是他的教授来着。”
王铎苦着脸，“论文电子版我发你邮箱了，校长你先看看再发表意见。”
刘谦指着他道：“你啊你，你是他的教授，找我问意见干什么？这种事你找我干什么？”
“论文很多，发表不了。”
刘谦重新戴上眼镜，点开邮箱，“你看你为难的，能有多少？”
“你看看就知道。”
“还和我卖关子。”刘谦笑着下载附件到桌面，点开文档，右边的滑档条一个劲儿的缩小出溜。刘谦吓了一跳，“这篇论文是多少字啊？”
“是一篇就好了。”王铎被刘家惊了，他也吓校长一吓。感觉心里挺平衡的。
刘谦见他小眉毛飞舞，哑然失笑，“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边说着边看论文。
刘谦看论文有个特点，先看下栏字数统计，然后看标题，其次直接拉到最底，略一浏览，只要内容过得去，都会认真仔细看。
一般美食论文五百字左右，他打开的这个文档至少五万字，这么多的篇幅又臭又长，他心里就起了反感，“小家伙的论文格式不是跟你学的吗，怎么搞了这么多字数。”
王铎无语，“五百字一篇，他一共九十八篇，压缩的不能再压缩了。”
刘谦正想喝水，呛了一下，似乎是不相信的看着王铎，重复道：“多少篇？”
“九十八篇！”
刘谦放开鼠标，“瞎胡闹，他以为是菜市场批发大白菜啊，搞这么多博眼球哗众取宠，这孩子这么浮躁，你就应该给他打回去。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踏实。”
王铎委屈的道：“关键是这九十八篇论文我都看过了，无论是行文还是格式内容，都算是好文。”
王铎一本正经的说。刘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肃性。能让一个正教授认可，说明论文质量肯定是过硬的，干货极多才能让王铎难以取舍。
“你先自己泡茶，我看一会儿。”刘谦让他自便，重新拿起鼠标认真看论文。
第一篇是《论定西红皮酸辣土豆丝的口感掌控》
第二篇是《玉田包尖的爆炒心得》
第三篇是《宝应翡荷美味度时效性》
……
一篇篇看下来，刘谦看的极为认真，但毕竟年龄大了，眼睛也不加力，看了十篇刘谦就住手不看了。他把老花镜摘下来，舒服的后仰，双手掐着太阳穴揉了揉，道：“这是帝王宴的一百零八道菜式的论文吧。”
王铎点了点头。
刘谦叹息，“都是瑰宝啊。论文写的很不错。不发表可惜了。”
王铎点头道：“是挺可惜，我给他说打算让他缓一点，一月一篇的速度发表，这已经够恐怖了。可他不愿意啊。”
刘谦沉默不语。
王铎继续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刘家还是太年轻，这么多论文拿出去，恐怕全国美食界都会把他放在放大镜下观察，万一要是出点纰漏，这孩子就毁了。”
刘谦笑道，“你是怕他玻璃心自暴自弃吧。”
王铎点头。
刘谦道：“一月一篇十二个月才十二篇，这九十八篇需要八年多的时间才能全部发完，这还不算其中一旦出现变故的情况，人有几个八年，要是叫我也等不起。”
王铎苦笑，“话虽这么说，但这学生的天赋是极高的，压一压他更稳重一些。太拔尖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也知道啊。”刘谦站起来踱着步子道：“他那个小对象叫王婷的，这一月来，我听说她跑遍了全国三十多个大中型城市，打算和当地的餐厅合作推出帝王宴菜式。”
王铎懵逼，他不知道为啥校长突然说起这个。
刘谦继续道：“可以预见，恐怕过不了多久，帝王宴集团就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他们的战略合作事宜，包括兼并耀阳餐饮和明晟大厦的事情也会一并披露。”
王铎继续懵逼的听着。
“这是大手笔啊。”刘谦叹道：“这两个人一个二十四一个二十五，就做出了好大事情，已经够人目瞪口呆啦，相对而言，这九十八篇论文就不算什么了。”
王铎插话道：“那校长的意思是全邮寄给《美食人》？”
刘谦摆手道：“田春亮也发不了九十八篇论文。”
田春亮是《美食人》杂志的总编辑，是否刊登论文，他是最后拍板的。
王铎想到一个可能。
刘谦继续道：“改天我约老田出来喝个茶，让他给我们美食大学发个单行本！”
单行本出口，王铎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也行？。单行本，顾名思义，全本书只发表一个人的论文，谓之单行本，每一个发行单行本的作者，无一不是妥妥的大犇级人物，最低的起码也是特厨正教授双料职称加身，要不然都不好意思开口。
他们两个在里面谈着。走廊里一个四年级的学生有事找人，全盘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里把刘家的名字记得死死的，回头就在学校里传开了，为此接连几天引起好大轰动，人人为之侧目。许多教授的被镇的七荤八素，更别说那些学生了，纷纷找刘家求证，搞得他不胜其扰。
王铎和刘谦谈完了事，临走道：“那我回去先给刘家说，免得这小家伙等急了。”
刘谦哈哈一笑。
王铎走后，刘谦把秘书小石喊过来道：“这些论文你上网查一查关键词。”
小石知道校长说的什么，急忙答应下来。心里也有些嘀咕，恐怕自己要加班了。论文查关键词的意思很明确。查询是否造假、抄袭、拼接等现象。这是一个极为繁重的工作。不仅要查询国内的，甚至要查询国外几个国家的华人社区论坛和知名期刊。
现在的人为发表论文无所不用其极，脸皮薄的用前人的观点再粉饰一遍，老生常谈，加上自己少许的观点，在实验室做个十几次试验，妥妥的一篇论文出炉。脸皮厚的直接从国外华人社区论坛期刊上原版照抄，找个英语专业8级的老师翻译过来，美名其曰填补国内空白。
小石本来是以为顶多三五篇，但当看到文档后就傻眼了。妈的九十八篇啊，他心里要把刘家骂死了。加一个礼拜的班都不一定能完工啊。
想到这里，他坐不住了，急忙打电话找人。他自己绝对完不了，幸亏他是校长的秘书，几个正教授手下的秘书还有挺巴结他的，加点班两三天差不多能完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