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安闻言,急忙诚惶诚恐的低垂下了脑袋,毕恭毕敬,眼观鼻鼻观心的说:“民女不敢当,皇上真是折煞民女了。”
皇上却并没有理会她,忙又使唤了李学勤:“李学勤,快快给平安赐座。”
“是。”年迈的李学勤说着,这就从一旁端来了一根凳子,放在了林平安面前,“林姑娘请坐。”
此般优待,林平安实在是有些消受不起。
她深刻的明白站得越高摔得越疼的道理。
可嘉善却是点点头,示意让她心安理得的坐下。
林平安只得暂且在那一根八仙凳上坐定,淡淡的看向仍旧躺在龙榻上的皇上,不看不打紧,这一看,林平安险些被吓了一跳。
只见皇上此刻面色蜡黄,双眼无光,整个人宛若是被抽光了所有的精气一般。他的三千青丝眼下是披散在背上的,黑发之中早已掺了一大半的白发,平日里梳在玉冠之中,又戴着帽子,倒还看不出来,今日这般披头散发的,顿时就显露出了那平日被掩藏好了的白发。
不光是如此,皇上还额头发黑,双眼深陷,看起来足足要老了十岁光景。
林平安倒抽了一口冷气,若非是今天嘉善召她入宫,她只怕也不会知道如今皇上竟然衰老到如此地步了。林平安心中不由得五味陈杂。
“平安,快给父皇诊断诊断吧。”嘉善看她光是愣着,却迟迟没有动作,不由得挑了挑眉提示道。
林平安点了点头,一旁立马有宫女递上了看诊所用的一应物什。
宫中之物到底便是矜贵,就连丝线,亦是用金子做的。
林平安在椅子上坐稳了,李学勤当下就将金丝线的一端缠绕在了皇上的手腕之上,而另一端自然是由林平安所拿捏着。
林平安屏息凝神,这就专心致志的开始替皇上诊脉。
她轻轻皱起了眉头,少刻之后,又舒展了开来。
嘉善站在旁边,一双眼睛一直在注意着林平安,见林平安面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她不免也暗暗跟着紧张了起来,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嘉善终于忍不住问道:“平安,我父皇的病情如何?”
林平安缓缓的起了身,恭顺的俯了身:“回禀长公主,长公主不必担心,皇上的身子没有问题,只是体内有一股燥热,服几贴清热驱毒的药,修养上几日就能痊愈的。”
嘉善闻言,立即松了一口气,顺手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
皇上此刻却撑起了身子,兀自摇头:“不,朕定是患了绝症,亦或者是中了毒……否则,否则朕怎会如此难受,如此煎熬……”
这个怀疑已经存在他的心中许久许久了,然则一直没有真凭实据,之能兀自怀疑着,今日他把林平安给召过来,为的就是从她的口中听到一句实话。
林平安见皇上突然急了,却只是噙着一丝淡然的笑意,平静的笑问道:“敢问皇上最近的症状是不是失眠多梦、口干舌燥、精神不济?”
皇上忙用力的颔首:“对,除此之外,朕还觉得胸口有些疼……”
“皇上此症便是因为心火太旺才会如此。”林平安简单的解释道,“其实皇上只需熬些绿豆汤来吃,不必吃那些个补药也能调理回来。再有便是,眼下乃是夏季,龙眠宫中焚清亮香应当更能消暑提神。龙诞香乃是冬日温补之香,不适合这个时节,皇上昏昏欲睡、精神不济,便是由此香引起的。”
皇上听罢,恍然大悟的眯了眯眼:“果真只是如此吗?”
“民女绝不敢对皇上有所隐瞒。”林平安这就双膝跪地的跪了下来,振振有词的发誓道。
皇上这才放了心,嘴里松了一口冷气,让李学勤搀扶她起身。
林平安起了身,当下就在纸上开了一副药方,好生的折叠了起来,呈递给了李学勤:“此乃药方,每日一帖,煮下在膳后给皇上服下,七日之后,便能有所好转。”
李学勤忙双手接了过来,仔仔细细的收进了衣袖里。
林平安怔了怔,出门之前,还是回过头来又想皇上叮嘱了一句:“皇上若是想好得更快一些,切忌要放宽了心,莫要因小事而执迷。皇上此病乃由心火引起,所以若想好全,还须皇上多寻乐趣,好让自己开怀。”
着一些话,她本是不该当着皇上的面说的,可林平安见他那花白了半边的头发,如何也狠不下心来。
“好。朕记下了。”皇上当下露出了笑颜,笑眯眯的道,“待等朕病体康复的那一日,朕一定会好好的封赏你的!”
“民女谢主隆恩。”林平安毕恭毕敬的叩谢了皇上,随后又跟着嘉善长公主退出了龙眠殿。
归去之时,二人干脆抛却了銮车,步行而归。
夏日里的宫殿之中,似乎比宫外更要火热一些,一路之上,宫女太监们远远的跟着,不敢靠近,今日乃是阴天,天上没有太阳,但虽是如此,每一寸土地却依旧散发着可怖的热量。
嘉善负着手,与林平安并肩走着,走到了一处池畔的时候,她忽然站定了下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林平安。
嘉善公主生得极高,约莫要比林平安高出半个头左右,此际,她的双眼正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林平安,仿佛是想从她的眼中读出些什么。
林平安看到嘉善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怔了怔,旋即好奇的问:“长公主为何如此看着民女?”
“本宫来问你,我父皇的病情,你是不是还对本宫有所隐瞒?”嘉善的眼神里透露着女子所少有的睿智与利落,直逼得人无处可躲。
林平安当即屈膝,诚惶诚恐的道:“民女并无任何隐瞒。”
“说谎,”嘉善冷笑道,“你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你。说罢,你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口?”
林平安皱着眉,心中十分的为难,若是按照前世的轨迹的话,不久之后,皇上就会驾崩,而驾崩的病因便是这个心火。
可此刻的她不能将这件事给说给嘉善公主听,此乃大忌,说不定嘉善还会将她当成妖怪。
“你不说?”嘉善眯了眯眼,“你若是不说的话,本宫现在就命人将你扔进这池子里喂鱼!这池子里的鱼养了数十年,足有半个人那样大……可是真真正正会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