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鸦雀无声地围在一旁,只有老铁匠的儿子,抱着尸体嚎啕大哭着,哭声在这寂寥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凄惨。哭了一会儿,他猛然想起了什么,“腾”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揪出躲在人群中正想开溜的“大仙”,啪啪啪啪,一连串的大嘴巴,打得“大仙”哭爹喊娘。
“施主啊,不不不,活祖宗啊,别打了,快别打了,我身子虚禁不住你这么打啊!”,只见“大仙”那圆滚滚的身体,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大声哀嚎着。
最后还是老祖拦下了铁匠的儿子,看着地上的“大仙”,冷声喝道:“不想挨打就赶紧老实交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胖子捂着脸,哆哆嗦嗦地说道:“我交代,我全都交代,其实我就是山下的一个混子,这两年瞧着当“大仙”来钱容易,就跟着一个老瞎子,学了点把事说辞,平时也就是糊弄糊弄山下那帮老百姓,混口饭吃,谁能想到你们村还真闹鬼啊,还请各位好汉大爷开恩放了我吧,这里真是太他娘的瘆人了,以后我再也不干这一行了,还不行么。”
听完假“大仙”的话,怒火中烧的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了起来,但无非是要求把他打死,好给老铁匠偿命。
老祖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叫人用绳子把这他给捆上,锁在了后院的柴房里,等天一亮就交给山下的刑侦队。
在好生劝慰众人之后,老祖给铁匠家留下几名村民帮衬着料理后事,然后让其他乡亲们都散了。同时,他也揉着太阳穴向院外走去,这两天发生的怪事已经让他头疼不已了。不过,当他前脚踏出老铁匠家的大门时,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火急火燎地向村口跑去。
“呼呼……”
老祖气喘吁吁地来到村口,看到胖子抓回来的那个“妖怪”,还被绑缚着双手吊在树上,赶紧让看守的村民们将人放下来。
这个可怜的小胡子被救下来后,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一时间也不知是死是活。
老祖伸手探其鼻息,还好,有气!
他把小胡子背回到自己家中,让媳妇开灶生火煮上一大锅棒茬粥。不多时,香喷喷的棒茬粥熬得,盛出一碗,给小胡子慢慢喂下。
浓稠的热粥进肚,受了无妄之灾的倒霉蛋,终于有了醒转的迹象,缓缓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老祖想给他解释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却没想这家伙砸砸嘴,开口便道:“再来一碗,加碟咸菜。”
小胡子在就着咸菜,喝了大半锅的棒茬粥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等在一旁的老祖刚想开口,他却摆了摆手,再次打断了老祖的话头,径自说道:“鬼魅又出来作祟了?”
老祖听到这句话后大为吃惊,用手指着他,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是咋个知道的!”
他不紧不慢地捋着嘴角的两撮短髯,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自然是被你们请回来的时候,听村民口中叫喊出来的。”
“呼”,原来如此,老祖舒缓了一口气,那颗惊得碰碰直跳的心也被放下了。
小胡子抬起眼皮,侧着脑袋继续说道:“不过你可以把村里的情况和我说说,说不定我可以帮点什么。”
“你?”老祖有些疑惑,但最后还是出于歉意,给他讲了讲这些日子发生的怪事,包括村民们的怪梦、赖三的离奇死亡,还有二舅、石头蛋儿、老铁匠变成了干尸。
听过这番描述后,小胡子执意要去看看村中的几具干尸。于是在东方刚刚升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老祖带着他在村子中转了起来。
两人检查完干尸,又走遍村子中的一些犄角旮旯,当再回到家中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的挂起了。
此时,院子里聚集了不少村民,他们看到老祖回来时,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一个接一个地诉说心中的忐忑,毕竟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死掉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小胡子举动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只见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的拇指在其他四根手指上不停地点动着,翻出白眼神神秘秘地唱道:“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乡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在一掌中……咳咳咳咳”
在大家的视中,小胡子似歌似诵地嘀咕了许久,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停了下来。他没有理会大家伙的侧目,突然变得一脸严肃地走到老祖身边,说道:“去准备一些糯米和两只大黑狗,想活命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语罢,这家伙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老祖的房子,倒在炕上补觉去了。
院子中的村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这小胡子也是个“大仙”?
看起来也不像啊,就算是“大仙”,可别再是和昨天那个似的,跑来混吃混喝的吧!上过一次当的村民,心中有了不小的阴影。
老祖一跺脚:“哎,死马当活马医吧,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就按他说的去做。”
要说乡下人办起事来还真是相当麻利,刚刚到中午,大伙儿就在从山下的集市上换来了两麻袋的糯米,还有两只汪汪叫个不停的大黑狗。
与焦急的村民形成鲜明对比的,就要数还在炕上酣睡的小胡子了,无论大家伙怎么叫喊,他都我行我素地鼾声如雷,无奈之下的村民,也只能在院子里等了起来,而这一等便是整整一个下午,太阳又逐渐落到了西山之下。
这时,小胡子的鼾声突然停止了,起身来到院子中,仿佛是没有看到大家伙儿眼中的怒火一般,伸了伸懒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呦呵,哥几个都来了啊,不过来的正是时候,咱们赶快行动起来吧。”
乡亲们一看这位新的“大仙”终于肯出手了,纷纷围拢过来,想听听他有什么好的法子。
小胡子一抹嘴角的两撇短髯,吩咐道:“你,你,还有你,拿着两袋糯米,泡上水洒在村子周围;你,对就是你们几个,牵着大黑狗跟我走;剩下那几位大婶也别闲着看热闹了,赶紧弄点好吃的,等我们回来吃晚饭。”
村里的人就这样被小胡子支使了起来,我那老祖和几个村民牵着大黑狗,跟在他的身后也在村子里转了起来。
只见他一会用手指掐算着,一会摇头叹气,最终将大家伙带到了村西头老憨子的院子中。
“好了,我料定那鬼魅今晚必来害这户主人,你们带着大黑狗躲在院子里的草垛后面,听我的命令行事。”
小胡子对着老祖几人说道,随后又从贴身的花布包裹中,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符文黄纸,仔细地贴在村民和两条大黑狗的身上,说是什么隐藏生人气息。而他自己则大大咧咧地走进屋中,在老憨子家的炕上躺了下来。
老祖他们带着满心的疑虑,躲在草垛之后,在这种寒风呼啸的夜晚,等待着小胡子所说的鬼魅现身,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走过,夜色随之越来越重。
当大家伙昏昏欲睡的时候,村子的外围突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这声音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听过之后,端的是让人汗毛倒立。
老祖等人心中同时升起了一个词……妖怪!
大约过了几秒钟,只听屋中的小胡子疾声高呼:“快放狗!”
众人不敢耽搁,赶忙松开了两条大黑狗。也别说,原本有些打蔫的大黑狗被松开之后,突然变得异常狂躁了起来,噌的一下就蹿进了小胡子所在的屋子中,随即传出一阵撕咬打斗的声音。
草垛后面的村民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啊,一个个都忧心忡忡的样子,有个别胆子稍大的人想看看妖怪是否被抓住了,可这刚一露头,就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嗷嗷直叫地从屋中蹿了出来,一转眼就跑到了院外,而两条大黑狗则追在白影的后面紧紧不放。
“好了,你们出来吧,今晚应该会平安无事了。”
小胡子面带倦容地从屋中走出,招呼草垛后面的几个人,随后领头向老祖家走回去。
不多时,村里的百十号乡亲听说了这段驱鬼捉妖的经过,一个个笑逐颜开地赶来道谢,一口一个“大仙”、“恩人”地叫着,但反观小胡子,则是一副不言不语的样子,丝毫没有旗开得胜的喜悦。
“先生,您怎么好像在赶走妖怪后,就闷闷不乐的?”老祖心直口快地问道。
小胡子沉吟了一会,向大家伙说道:“也许大家还在奇怪,我为什么要让你们准备糯米和黑狗,这事儿说来也简单,其实害人的妖孽共有两只,一只是那个被夺走戒指的尸怪,另一只就是今天闯进老憨子家中的白狐狸。
糯米可以拔尸毒,最是克制尸类的邪物,那尸怪在不查之下,被我们布在村子周围的糯米水所伤,远遁而去。我本想趁着白狐狸独木难支之时,使两只大黑狗先将它擒杀,但没想到终究人是算不如天算,还是让那只畜生给跑掉了。等这两只妖孽汇合之后,再想设计捉住它们,可就是难比登天了。”
村民们听到这番话后,一个个都是由喜转忧的样子,有人在旁边问道:“难道以‘大仙’您的本事,也不能救救我们么?”
小胡子叹了口气,回答道:“那两只妖孽都很有些本事,如果它们不分开,我也是奈何不了的,况且这梁子已经结下,如果它们伺机而动,我即使能护得了你们一时,也护不了长久啊。”
小胡子的话刚一说完,那两只大黑狗中的一只,满身鲜血地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