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咕噜——
在这种贵族化的餐厅里,害她都不好意思地大吼两声发泄一下心中的冤屈,真是憋得慌。
她捧着盛有纯净水的玻璃杯,发泄般地牛饮一气。
冷眼旁观她的一连串动作后,上官棣向站在旁边浑然不知所措的服务生吩咐了几句,原本无措的服务生连忙点头说是,匆匆忙忙执行去了,差点没高呼万岁,感谢他救自己于水火。
“你以为你在看戏吗?”决定不再忍受他旁观的眼神,那让自己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她对上他的眼。
“不错的布袋戏啊。”他点头,道。
“原谅我不喜欢看布袋戏,你独自欣赏好不好。”她想念自家路口的老字号云南过桥米线。
“你要走?演员走了,我看什么?”他轻啜了一口杯中的纯净水,看她喝的样子,好像很可口。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嘛。
“以你的本事,应该很有本事演一场‘独角戏’。”她用眼角盯着他的脸。
咦?水喝完了?
“小姐,麻烦加水。”沐梓有些泄气地唤来服务生。
奇怪,她平时明明不喜欢喝这种没有味道的纯净水的,今天怎么了?
一定是太生气,口水流失太多了。
见她又一阵地“灌水”,上官棣淡淡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有事情需要沟通,而不是因为公关部的饮水机坏了,你口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姐说过‘改天有时间’,明确表示了不是现在,而是在未来的某一天,有空的时候。”她惶恐地强调,下巴不驯地微翘。
诚惶诚恐的表情,嘴里说出的话却充满挑衅的味道。
她该怕他的,毕竟有贼心又有贼胆的她,今天第一次遇到让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对手。
果然,她对口是心非很有一套,上官棣心中暗想。除了神经够敏感以外,还很有演戏的天赋,这样的女人在恒御,看来他得花时间好好改造改造她。
“你不喜欢吃胡萝卜?”他抬起眼,看着她望向窗外的侧脸。
“我又不是兔子,我干吗要喜欢它。”她防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额头快爆青筋的男子。
他是怎么知道她讨厌那个常年不见阳光的根部植物?就算她讨厌,那也是她的事,他干吗用咬牙切齿的语调说话?她胆子很小,还有,还有,他和她根本还是陌生人好不好,怎么表现得好像很熟的样子?
“沐梓小姐,你喜欢看别人生气的样子吗?”他不怀好意地逼近。
“我又不是傻子,谁喜欢当炮灰呀。”她回答得理所当然,可话音尚未尘埃落定,“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姓沐。”她惊讶的声音至少提高了八度,食指失控地颤抖着指向他,突然站起的力量使得原本八风不动的椅子应声倒地,引得众人频频回望。
占尽优势的他,很满意她的反应,还故意提示般环顾一下餐厅,最后目光玩味地停在已站起的她身上。
自觉自己的失态,有些狼狈地在众人的注视下坐回去。
“你说,你怎么知道我姓沐。”她将杯子推向旁边,双臂靠在餐桌上,上身前倾,面容凶恶地质问眼前这个恶劣男子。
她想扁人!
“这很重要吗?”她怕呀?
“废话。”她发现他的俊脸越看越让人讨厌。
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现在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还能喊出她的名字,当然得防备着点。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可是你的态度……”他作势无奈地摇头。
“你想怎么样?”她妥协好了,能伸能屈嘛。
“你知道,今天早上你溜之大吉之后,我成为你的替罪羔羊,代你受到小孩子母亲的唾骂。”
“我知道错了好不好,我今天早上实在不该那么做。”她很诚恳地说。
他轻挑浓眉,“继续。”他等着呢。
沐梓心中叹了一口气,说:“我不该拿小朋友的牛奶。”错在那小鬼不经吓。
“我不该不善后就走,害你被误会。”纯属意外,错在你长得太高,目标太大。
“我不该被人家撞翻了牛奶,害你的车轮被污了。”错在你的破车马力不够,开在我后面,而且名车容易遭人嫉妒,弄脏一点好。
“我不该弄脏了你的车还逃跑。”错在你太过凶神恶煞,她帮他的车轮做牛奶浴哎,没礼貌的家伙竟然不知感谢。
“我不该在遇到你后,还想不负责任地逃跑。”错在你太小气,那么会记仇。
“我不该在……”刚想继续胡诌下去。
“等等。”他打断,他怎么没看到一点诚意,反而像在念经?念得他的后脊梁凉飕飕的?
十足一个虚心接受、永不改正的典型人物。
沐梓无辜地看向他。
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她已经把平生能想到的“错”都用上了。要知道,她难得想出这么多的“不该”。
“我能指望你在五分钟以后还记得你刚刚的忏悔辞吗?”看她叨叨念着,那流利的程度,让他怀疑她是信口瞎扯。
邪恶之火油然而生!他发现自己心中深藏的暴力因子像病毒繁殖般地蔓延,直至填满他的全身。
“这个……”那不是强人所难吗?她说的话常常过嘴就忘,自动删除,“那是当然啦。”她干笑着。
就知道这家伙不好拐,高手啊,所以说,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应对之策是正确,事实上,现在她的策略也没有改变,否则,改天什么时候被他打包丢进太平洋都还蒙在鼓里。
危险!
“这位大哥,小女子我真心向善,看你慈眉善目的……”凶神恶煞。
“一定是个侠肝义胆的人……”鼠辈小人。
“绝对不会背地里使暗箭……”只会笑着把人踹进布满刀锋的陷阱里。
“所以?”他冷眼看着她。
“你能道出小女子的闺名,实在令人受宠若惊,你一定不会介意告诉我,你受哪位高人指点?”快说那个“衰”人是谁,她要准备一百公斤的书,好活埋了他。
“谜底太早揭开,就没有神秘感了。”吊人胃口是他的强项。
“这个世界上没有谜底的事情太多了,叫人怎么好意思增加研究工作者的工作负担呢?”她可不想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我是上官毓臣的舅舅。”看她滔滔不绝的样子,他轻声吐出,还抽空喝了一口水。
对她,他不想隐瞒什么,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今天以前,无论见到谁,他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只让人家看到面具外面的他,而现今……
“我们现在说的不是那个该打屁股的小鬼,而是你……你、你、你……你是上官棣?”实在令人震惊,不要怪她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毋庸置疑的表情,让她想哭。
再一次在众人指责的目光中尴尬地坐下,也许这里的店长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把她驱逐出境了。
“骗人的吧?”她再次尴尬地压下声调。
“你不像那种会逃避现实的人。”他恍若无事人一般,端起服务生刚送上来的蓝山咖啡。
“我当然……这是什么东西?”她瞪着那杯在桌面上“新鲜”登陆,颜色鲜红的饮料,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新鲜的胡萝卜原汁。”
沐梓怒视那个丢下一句话,仿佛无事人般不负责走掉的服务生的背影,她要投诉。
“你点的?”她转了转矛头,语气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营养丰富。”他平静地回答。
的确丰富,还特别能刺激她脆弱的暴力神经,她想掐死他,看着他嘴角戏虐的笑容,就算是没有大脑的人都知道被耍了,那种看着猎物在陷阱中死命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出他手掌心的表情,可是让她非常火大。
“你故意的。”她肯定道。
“不是,是有心的。”他欣赏着她生气时涨红的脸,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牙齿有点发痒,想找东西磨牙。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非常坚信自己没有在履历表上报告这个。”怎么会有这么难缠的人,伤脑筋,伤肝火。“我是一个好舅舅。”他用强调的语气说。
什么?他是不是好舅舅**啥事,依他这种不讨人喜欢的性格,她可以相信他是上官小鬼的亲戚了,一样那么得人憎。
难道……他不会……看到中午……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你在公关部装了针头摄像机?”那么变态?
“我不是一个霸权主义者,更不会浪费时间去监视别人。”不过以后可以找个人来挑战一下自己的眼力。
“你躲在门后偷听?”更变态!
“不好意思,又看到你为非作歹了。”他叹了一口气。
“明明是你家小鬼太挑食。”她今天早上是不是拜错哪路神仙?为什么做什么事情都被“抓包”?
“所以你做长辈,教育得很过瘾?”做贼的喊捉贼,应该就是这样吧。
“客气。”难道他是来报仇的?
“但他的饮食习惯似乎比你好太多了,相信很快就会长得比你高了。”他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笃定地点点头。
沐梓半眯着眼睛盯着他一脸的自若。
瞧瞧,怎么说话呢,她谦虚点谈谈自己的身高,怎么量也有一百六十三厘米,他拐着弯说她矮是吗?难怪她一见到他就觉得他不是个有风度的人,看吧,损人的话说得那么婉转,却又把人打得那么痛。
“好,假定他以后会长得很高,那与我何干?你现在是不是要对我拆骨剥皮以泄心头之恨呢?”她以痞子的姿态撂下话。
“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暗笑。
“既然这样,小女子感谢你的大恩大德,以后各走各道,见到面也请当做没看到。”她决定结束现在的谈话,她要回去吃过桥米线,她不经饿的。
看到他没有反应,她决定当他同意自己的意见。
“那Bye Bye。”她拎起包包,向自己的晚餐进军。
只留下上官棣一个人,心情大好,他尝了一口那杯可怜的胡萝卜汁,心中盘算着:各走各路?看来难了。
啧,这胡萝卜汁的味道真的不怎么样。
又是一个艳阳天,在电子闹钟叫到声嘶力竭、电池无力时,沐梓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了,开始了新一天的上班生活。
啃着一根冰淇淋——她今天的早餐,在路上走着,这条她从前没走过几次的道,很有可能成为她以后最常走的路,上班必经嘛。前提是,她的能力不错,在公司呆得很久,但如果有人公报私仇就很难说了。
因为她怎么看上官棣都不是个善男信女,离那天晚上已经快两个星期了,他还没有什么报复动作,这让她心里毛毛的……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沐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那辆靠边慢行的银色保士捷。
从第一天遇到她开始,他就每天算计好时间等着她在这条路上出现,然后跟着她到公司,上官棣自己也不知道他会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只是欲望驱使,他想看她。
他发现她的饮食习惯很差,除了总是边走边吃早餐外,还专门吃一些没营养的垃圾食品当早餐,反正也只有第一天从小孩子手里抢来的牛奶可以上得了早餐的桌面,以后每天的早餐无非是些什么薯片、果冻、饼干之类的零食,今天还用一根冰淇淋打发?
她做事用不用大脑?一点常识都没有,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早餐应该吃些什么东西,而她……
在车中,他不知道自己的指关节因握着方向盘太紧而泛白,他不知道自己额头的青筋有些不能控制地抽动,他只知道自己有种冲动,想把她抓上车,押她去正正经经地吃顿早餐,并强迫她每天按照他规定的菜单进食,可是……这样的行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所以,尽管看她的自虐行为看得火冒三丈,他还是压抑着自己,挑战自制力的底线。
事实上,他发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脾气变得比白磷的燃点还低,极易发作和爆炸,像现在他就非常生气。
算了,他决定今天就看到这里,实在不想自己被她气到内出血,他加大油门,加速,性能超优的车子犹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奔而去。
只留下路边的沐梓在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打冷颤。
天气,不冷啊!
绷着一张脸,上官棣踏进了办公室。
“总经理,早。”秘书施佩神清气爽地向他打着招呼。
“不早了,叫各部门经理立刻上来开会。”上官棣口气极差地吼道。然后,“啪”的一声,用力地甩上办公室可怜的门板。
“是。”施佩有些不能适应,纳闷着。
他怎么了?今天火气那么大?谁一大早招惹他?
唉,她要为各位经理默哀三分钟。
沐梓用眼角瞄了一下已经停驻在五与六之间的时针,水晶钟面被玻璃窗外灿烂耀眼的阳光照得闪闪发光,浑身乏力的她无奈地吐了一口气,探了探自己的额头,那温度,连自己都觉得烫手。
她在发烧。
自从她被家人强制性改变饮食习惯开始,以前隔三差五就发热的破体质有了很大的改善。
现在会发烧八成是因为家里少了个掌勺的,自己为了方便,成天在外面开伙的缘故。
唉,越想头越痛,她该下班回家睡一觉了,否则她就得去躺医院了。
早知道今天就不应该为了让嘴巴过瘾,吃冰淇淋当早餐。
唉,难得周末,看情形她得乖乖呆在家里了。
头靠在墙,等着姗姗来迟的电梯。
叮——
有些步子不稳地走进电梯,也没力气抬头看电梯里的人。
她怎么了?
一开始,上官棣还在为电梯停在十楼、走进来的人是她而暗暗窃喜,可是在看到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和泛着异样绯红的脸颊,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一样,这,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只不过十来个小时没见,她怎么把自己弄得像林妹妹似的?
病了?
而他的手比他的脑子反应更快……
靠在角落,以为可以偷得片刻安宁的沐梓,没想到会有一只大手抚上自己的额头,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滑倒在地。
她瞪着那只胆敢造次的手。
她有一种想敲掉自己脑袋的冲动,真是屋漏偏逢连雨夜,怎么又是上官家的“衰尾”男,微垂着备感沉重的脑袋,现在她可没力气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总经理,你……”她的嗓子和鸭子叫没什么区别。
一股力量将她扯离角落,也扯掉了她还未能顺利说出口的话。
“你发烧了。”他很生气。
“少见多怪,没见过啊。”她挣扎着,想推开紧贴在她旁边的他。
“你看医生了没有?”他没有理会她无力地挣扎,继续拉长了脸问。
“好像说得我不用上班就有工资领似的,看什么看,回家睡一觉就好了。”她放弃挣扎,因为她实在没有力气了,手脚都好酸痛。
“你竟敢不去看医生,你以为你是神仙啊。”他失控地吼道。
“你那么凶干吗,我不高兴去不可以啊。”喉咙好痛。
“我带你去医院。”对她,不必给好脸色,他将电梯按到地下一楼的停车场,并让她虚弱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
“我不去,你这是绑架。”这个人上辈子一定是山贼头子,怎么总是拉起人就跑。
“你认为你有力气反抗吗?”上官棣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最后的目的地,医院。
×××医院
“啊……救命。”在沐家恶女的一声惊呼后,一根注射器的针头扎进沐梓的**。
只见她一手撑着自己的大腿,一手用力握着椅子的一角,五官痛苦地扭曲着。
“放松,放松。”护士安慰地说。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
“放轻松,我的药水打不进去了。”护士提醒她。
呼吸,呼吸,呼吸……
“马上就好了,放松。”护士再次说。
……
“好了。”连护士也要长叹一口气。
一直在门外等待的上官棣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袋刚从药房抓来的药。
“护士小姐,她可以走了吗?”他第一次看见一个二十二岁的成年人打针会痛成这样的。
“哦,可以了,记得要忌口,生冷、腥辣、油腻的东西少吃,多喝水。”
“知道了,谢谢。”
然后,上官棣走到还赖在椅子上不起来的病人面前,看了看她委屈的表情,有些红的眼眶,无奈地摇摇头。
真是败给她了。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一大早吃冰淇淋。”他低声道。
沐梓疑惑地抬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了,回家。”说着,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每天早上的跟踪行为,其实连他自己都鄙视这种行为,就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荒天下之大谬的事情。
他,沉沦了。
“你走开,我不想和你说话。”沐梓毫不留情地推开他,如果不是他,她的屁股就不会挨这么一下。
什么破针啊,现在她的屁股比她的头还痛。
“你不回家,想继续呆在医院啊。”就知道不能对女人太好,看吧,越来越目中无人了,他好歹是她上司吧。
“好痛,我走不动了,除非你背我。”她好想念她的席梦思大床。
上官棣妥协地呼了一口气,动作有些粗鲁地将她“装”进他的西装外套里,背对着她蹲下,“上来。”语气中带着命令。
穿着足以塞进两个自己的西装外套,沐梓倒是乖乖地爬上他的背。
这样,上官棣小心翼翼地背着她走出注射室。
“你……还真的背我。”她很是诧异,想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不是应该会被她说的话气走的吗?然后她就可以叫死党来“运”她回家。
“病人该乖乖地闭嘴,你就那么想惹我生气吗?”他头也不回地说,而且成功地叫她闭上了嘴。
其实,连他都惊讶于自己的举动,一点都不像平时的自己,换作是以前,他才懒得管谁病了呢,更不可能连拖带拐地把人扛进急诊室。
也许,他真的栽在这个欺世盗名的恶女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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