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生孽缘既了，他日转生如意乐土，还需谨存善心，好好做人。”韩夫人在佛像前喃喃语道。
两人命仆役把狗三尸体装殓入棺，埋在寺庙后面，希望他能在菩萨感召下，转世投胎做个好人。
回程路上，韩夫人脸上悲戚颜色依旧，是为女儿韩素雪日后担心。
“夫人不必担心，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韩将军拍拍韩夫人的肩膀，言语温存说道。
“呜呜呜，”韩将军不说倒罢，这一说，更勾起妻子的悲情，竟耸着肩头哭了起来，“女儿清白既无，又做下恶事，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如何嫁人？”
“太后不是给女儿指婚给了皇上吗？”韩将军像是安慰，可又觉得力度不够，更像是一种自说自话。
“还皇上？”韩夫人哭得更厉害了，“女儿如此，到了青楼都未必受欢迎，平常人家必是嗤之以鼻，怎么还敢高攀皇家？”
“哼哼哼，这可未必。”像是想到了什么，韩将军忽然微笑起来。
“嗯？”韩夫人惊讶于韩将军谜般微笑，转头看向夫君，觉他十分古怪，“何出此言？”
“皇家做事，往往不循常规。”韩将军笑道，“我朝武皇帝，妻子本为舞女，后登极为皇后。”
“而武皇帝朝的大将军，本是公主府的奴隶，还和公主有染，不一样位极人臣？”
这些事情韩夫人还是第一次听说，感觉新鲜得很：“还有这样的事？”
“哈哈哈，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韩将军笑道，“你以为太后将二女指婚皇帝，单单是出于儿女幸福？”
“做母亲的，哪个不希望儿女幸福？”韩夫人生性软弱无能，只会家里做些体贴丈夫的小事，对这样的朝堂大事一向不闻不问，问了也是不懂，所以诧异发问。
“宫闱秘事，高深莫测，说出来你也未必懂。”
“前朝皇后无子，有一妃子生有一皇子，被皇后嫉妒，生生用狸猫换走皇子，然后诬陷妃子是妖女，结果妃子满门抄斩，你可知道？”
像是说些家常话一样，韩将军将此事娓娓道来，把韩夫人听得大吃一惊，嘴巴张得老大。
“不是市井说书先生瞎编的胡话，只为骗钱的？”韩夫人问。
“不，不，不。朝堂往往为尊者讳，很多事情避而不谈，反倒是市井之中口无遮拦，说出些实在话来。”
韩将军笑道。
“这事情板上钉钉，是真实事件。而那皇子后来被宫女救下，在民间长大，然后又通过宫女让皇帝认证，这才顺利登基，就是当今皇帝的生父。”
“竟还有这等事情，啧啧啧，真是惊艳！”韩夫人被这事情给惊得，连悲伤都忘记了，愣愣得像小孩子听故事，睁大眼睛只想继续听下去。
“哈哈哈，”韩将军想开了似得，大笑起来，抚摸夫人的手，道，“只要老夫一日是大将军，一日手握兵权，小女的婚姻就不是问题，一切都不成问题。”
这话说得胜券在握，斩钉截铁，韩夫人听得是心服口服，觉得自己真是找了一个好夫君，心里的包袱也都放下了。
两人回到将军府，下车时感觉太阳都明亮了不少，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将军府还是一派喜气，充满新婚的美感。
仆役们都在忙里忙外，韩夫人养的宠物狗，唤作“盼盼”的西洋犬，闻得夫人回来，“汪汪汪”得一路欢叫，如同孩子见了母亲，热情洋溢得扑了上来。
换作其他的场景，一条狗朝人叫着扑过来，或许要避之唯恐不及，小心被它咬着。
不过韩夫人心爱此物，且是心情很好，把扑过来的狗一把抱起，笑道：“怎么，这么着急找我，莫非也是要出嫁了？”
狗仔伸舌头舔着韩夫人的手，弄得她痒痒得，“咯咯咯”止不住得笑。
“这狗是在祝你我家旺人旺，吉利之事。”韩将军平时不怎么搭理这东西，今天摸摸它的额头，忽然想起狗三了。
既然这厮不好好做人，下辈子投胎做狗，好好做狗，也算是物尽其用。
想到这儿，韩将军心中浮现韩素雪满脸泪痕的模样，蓦然一紧，大步流星得走向二小姐的闺房。
二小姐这时候身体也好了许多，但是还不能起床，只倚坐在床上发呆，眼睛恨恨得像是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一般。
丫鬟晴儿泡一杯普洱茶，给韩素雪放到床边的小桌上，笑道：“小姐，来喝一杯茶宽宽心放松下。”
“这茶味苦中带甜，涩得紧哪，可未必能宽心放松。”韩素雪心情好了不少，多亏这几日家里人的悉心照顾，淡淡笑道。
经历这一番事故，韩素雪颇有些变化。若是经历这些还一无所知，那除非她是白痴木偶。因为从前的那个傲慢无知的任性姑娘，已经些许体会到了人世的炎凉冷暖。
那彻骨的悲痛，失贞的绝望，歇斯底里却无所济事的呐喊，统统都像刀刻火烙一般，深深得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象。
她的眉心此时已经有了一个红印，是这几日的悲苦忧心所带来的结果。
接过晴儿的茶，她轻轻抿一口。
“唉！”晴儿见韩素雪这般模样，长叹一声，劝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姐放宽心吧，饶了别人也就是饶了自己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韩素雪看看晴儿，又看看眼前的虚空，喃喃自语道。
此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大将军走了进来。
“爹爹！”素雪这两三日间，于患难之中深刻体会到了父爱至深，更听说父亲为了她不惜犯下人命官司，手刃了狗三，心里感动不已，这一声“爹爹”叫得十分亲切。
韩将军哈哈大笑，在椅子上坐下，爽朗问道：“雪儿吾爱，这两日可还好么？”
韩素雪微微颔首，笑道：“谢爹爹照顾。女儿已经好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