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蒋书记先喝着吧,热菜马上就好。”蒋天柱说:“不忙不忙。”李大梅的表妹雪花听见来人,从锅屋出来迎客人,说:“蒋书记来啦?”蒋天柱估计面前这个女人就是雪花。见她人长得很有韵味,三十露头的样子,肤色很白,身材匀称,胸脯实而不虚,一笑两眼十分撩人。李大梅介绍说:“蒋书记,这是我的表妹,叫雪花。”蒋天柱对雪花点点头,说:“今天中午给你们家添麻烦了。”冯玉法挤过来说:“麻烦什么呢,蒋书记能来咱们家作客,那是我们的荣幸,我们家顿时蓬草生辉!”蒋天柱没理会冯玉法的话,说:“雪花,你做菜呢?我给你烧火吧。”支书唐亮忙阻止,说:“蒋书记,哪能叫你进锅屋呢,烟熏火燎的。”蒋天柱说:“过去我上河工的时候,曾做过几个月的饭,烧火我还是挺在行的!”冯玉法说:“难得蒋书记有雅兴,就叫他烧吧。”然后招呼大家去堂屋吸烟喝茶。郝朝胜心领神会,附和冯玉法道,说:“对对对,我们都去堂屋说话,早上吃得饱,现在还没觉得饿呢!”
蒋天柱盘腿坐在灶前,边往灶里续草边与雪花拉呱。蒋天柱说:“雪花,锅里做的啥呢?”雪花说:“炖的鱼。”其实,蒋天柱早闻见鱼香了,只不过是没话找话说罢了。蒋天柱嗅嗅鼻子,说:“你的手艺不错。”雪花报嘴一笑,说:“蒋书记,乡下缺油少盐的,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蒋天柱说:“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雪花又是报嘴一笑。蒋天柱说:“平常你干什么?”雪花说:“以往为闺女时,一直在外面打工,成了家就在家干农活。”蒋天柱问:“几个孩子了?”雪花脸一红,说:“还没要呢!”蒋天柱说:“咋回事?”雪花说:“结婚前流一个,现在想要却怀不上了!”蒋天柱向门口张望一眼,然后说道:“是不是冯会计那个家伙不好使?”雪花的脸更加红了,说:“蒋书记!”蒋天柱“嘿嘿”一笑,说道:“不说了,不说了!”雪花说:“蒋书记,我表姐与你说了吧?”蒋天柱装憨,说:“你表姐与我说了很多事,不知是哪一件?”雪花说:“俺家那一口子,做梦都想当支书,蒋书记你得给帮帮忙啊!”蒋天柱说:“这事我知道,等有机会我一定想着。”雪花说:“事成之后,我一定好好酬谢你。”蒋天柱说:“怎么个酬谢法?”雪花不说话,半晌说:“你想怎样就怎样!”蒋天柱说:“那我也不能欺负你,假如你男人知道了,还不剥了我啊!”雪花说:“不能不能。”蒋天柱问:“怎么不能?”雪花有些不好意思。蒋天柱说:“我是开玩笑的,我蒋天柱看中的女人,哪个敢由牙!”雪花说:“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他叫我这样做的。”稍时叹一声,说:“蒋书记,就因为我不能生,他就要与我离婚,后来他说,如果我能叫他当上村支书,他就不和我离。所以我才去找的表姐。”蒋天柱说:“这个狗日的冯玉法!”
热菜好了,酒也早已斟满了。蒋天柱一声令下,说:“开席。”众人一起将酒杯端起来,齐说:“敬蒋书记。”蒋天柱说:“干。”大家伙就都一饮而尽,包括桌上两个女人。
酒喝到二八血的时候,蒋天柱忽然想起什么,问支书唐亮,说:“你们村里好像没有妇女主任吧?”唐亮说:“是治保主任兼的,他今天上县了。他女人又大肚子了,三胎。”蒋天柱说:“哪有男的干妇女主任的,我看雪花有这个能力,就叫雪花干妇女主任怎么样?”唐亮说:“蒋书记安排了,我们照办。明天我们开个支部会,研究一下。”蒋天柱说:“今天你们支部人来得也差不离了,就算开过会了。从今天开始,雪花就算上任了,工资也从今天算起。”唐亮说:“就按蒋书记的指示办。”蒋天柱对李大梅说:“明天叫你表妹去镇里和你学学,有些不懂的地方你教教她。”李大梅说:“我知道了。”
临走的时候,李大梅将雪花拉到一边去,说:“雪花你真有本事,不放一枪一炮,就将蒋书记给俘虏了!”雪花说:“还不是表姐你的面子大啊!”李大梅说:“明天你打扮得漂亮一点儿!”雪花说:“嗯。”
出门以后,蒋天柱突然想到湖中村转一转,不知岛四周的防水墙砌得咋样了,他想去看看。支书唐亮急忙派船亲自护送蒋书记一行上岛。冯玉法要跟着一起去,唐亮说:“你在家守着吧,说不定蒋书记晚上还回来吃饭呢!也许夜晚在前湖留宿也说不定。”唐亮话中有话,冯玉法心中明白,老婆被提拔,唐支书心里憋屈着呢!不由心中冷笑,想:“等我当上了支书,到那时你狗日的唐亮那才嫉妒呢!”
七
今天是星期天,镇里没大事,蒋天柱突然想回家看看。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是啥时回的家。一想到家里床上躺个只能张嘴吃饭不能动弹的女人,心里就烦得起烟。当初就因为要与老婆离婚,一气之下女人就病倒了,落了个半身不遂,天天只有老娘伺候着。所以离婚的事只能无限期拖下去。再说老娘也不会同意他们离婚,她对儿子说:“除非我死了或者你女人死了,否则的话,想当陈世美你想也别想。”蒋天柱之所以没坚持离婚,为的是娘。娘二十多岁就守寡,将他抚养成人不容易,所以蒋天柱在母亲面前,从来都不敢有大言语。
回老家蒋天柱从来都是骑着自行车来回。一方面他自己不喜欢张扬,二来老娘也不允许他开车回家。即使有时有急事回去,也是将车子停在村口,步行回家。
老家离罗集镇只有二十多里路,蒋天柱骑着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母亲正在当院晾衣服,其实不是什么衣服,都是女人身底换下来的垫布,每天母亲都要洗上一盆。垫布啥颜色都有,随风飘着,像一面面彩旗。蒋天柱看到母亲晾东西那种吃力的动作以及满头灰白的发丝,心中不由一阵酸楚。
“娘,我回来了。”蒋天柱扎稳车子,“我来晾吧。”母亲的目光在儿子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继续晾东西,说:“不要沾手了。”稍时问道,“刚刚到吗?”蒋天柱答应了一声。
“娘,近来身体好吗?”“托你的福,还能不好?”
蒋天柱看到地上的洗衣盆说:“娘,不是有洗衣机吗?你怎么又用手搓了。”
“我用不惯。洗这点东西,还不够费事的呢!”停停又说,“再说用洗衣机又费水又费洗衣粉,还不如手搓得干净。”
蒋天柱从车篮子里拿出来一塑料袋东西,里边装着几包点心和水果,
然后将东西提到堂屋去。
“娘,地里有活吗?”蒋天柱边向外走边问。
母亲说:“棒子早该掰了,别人家都掰差不多了。”蒋天柱埋怨道:“当初就不该种,你们娘儿俩能吃多少呢!”母亲言道:“总不能叫地荒着吧?不怕邻居百舍骂啊!”
蒋天柱不言语了,拉起平板车就上外走。边走,脑海里不由浮现过去的场景:春天里,僵硬的村路上,母亲弓着身拉着平板车,车上坐着围着被子的他的女人,他们去地里点玉米。母亲将板车停放在地头,车把一头用板凳撑着,试试平稳了,这才去点玉米。点个来回,母亲总要回到车旁与媳妇说上几句话,或者啥话也不说,对着媳妇笑一笑,这才去干活。二亩地的玉米,别人家两个人一个刨一个点,也许大半天就完事了,而母亲却要两天才能完工。中午饭是在地头吃的,车上带着馍与开水,母亲先喂媳妇吃饱,然后才自己吃,母亲吃饭非常快,转眼之间,两个馍就被消灭掉了。看到母亲种地这么艰难,一些好心的邻居要过来帮忙,母亲死活不让,就像叫她拒绝去城里享清福一样态度坚决。母亲就是这种倔强的女人。这也是蒋天柱对母亲敬重的原因。蒋天柱那天正好回家,看到这个场面,心里不由人地想哭。回镇里之后,他常常想,当初假如不与女人提出离婚,也许女人不会生病,假如女人没有病,母亲就不会这么劳累了,是自己害了母亲。所以,每次回家,蒋天柱都会尽一切力量多干点儿活,用此来弥补良心上的亏欠。
到了地头,蒋天柱先将身上衣服脱了,然后一头钻进了玉米地。蒋天柱从小啥活都会干,啥活也难不倒他,等到太阳歪了,二亩地的玉米已经掰得差不多了。
母亲送饭来了,提了一罐绿豆稀饭,还炒了一盘他最爱吃的辣椒疙瘩。蒋天柱也渴了,也饿了,将馍馍以及饭菜一扫而光。等他吃罢了,剩余的玉米也叫母亲掰光了。蒋天柱将玉米棒子装上车,他在前面拉车,母亲在后面推,不一会就到家了。卸了玉米,趁天好,蒋天柱本想将玉米晒好再走的,哪知镇办公室肖秘书打来电话,说是市里通知各乡镇党委书记晚上到市委会议室开紧急会。
蒋天柱正准备走,母亲说:“你不去看你媳妇一眼?”蒋天柱只好硬着头皮进到女人的房间。女人的脸很苍白,靠在床头上,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正在那里端详。蒋天柱一看,是过去他们一家四口的照片。前排是母亲与现在上大学的儿子小辉,后面站着的是他们夫妻俩。女人看到蒋天柱有些激动,口齿更加不清晰,说:“你回来啦?”蒋天柱点点头。女人说:“平常很忙啊?”蒋天柱说:“嗯。”女人说:“你的胃不好,少喝点儿酒。”蒋天柱说:“平时你自己多多注意自己吧。”女人说:“只是苦了妈!我活着真是遭罪呢!”蒋天柱说:“你别想那么多了,妈替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女人抬起那只能活动的左手揉眼睛。蒋天柱想起儿子,就又说:“小辉学习很好,生活也不错,你不要惦记。”说罢就出去了。一出门,就昕女人在后面哭了起来,那声音像夜间野猫叫春那样凄惨。随即,蒋天柱身上不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八
这天一大早,蒋天柱接到蓝小凤电话,说是晚上她请客,叫蒋天柱作陪。蒋天柱说:“你的事情办得咋样了?”蓝小凤说:“昨天文化局的邵局长刚找我谈过话,已明确为副团长,随后文件就下。”蒋天柱说:“我就说嘛,这美人十无论哪个朝代都好使!”蓝小凤正经道:“你嘴上留点儿口德行不行,别胡说八道,传出去,我这个团长咋当?”蒋天柱说:“先说说你怎么感谢我吧。”蓝小凤说:“又来了,今晚上不是请你吃饭嘛!”蒋天柱说:“吃饭算什么,你愿意,我天天请你吃。”蓝小凤说:“那我不成了猪了,还怎么登台?”蒋天柱说:“有空陪我一晚。”蓝小凤说:“你不怕童绍康吃醋?”蒋天柱说:“他敢吃老子的醋,你也太高抬他了!”蓝小凤说:“找时间吧。”蒋天柱说:“今晚在哪里请?”蓝小凤说:“你不问我倒忘了,地点在蓝色海岸海鲜城。”“都有谁?”蒋天柱问。蓝小凤说:“你说能有谁?”蒋天柱说:“童绍康?”蓝小凤说:“不错,还有文化局的邵局长。”蒋天柱又问:“还有谁?”蓝小凤说:“昕童部长说,还有人事局的黄局长。”蒋天柱说:“黄瞎子?”蓝小凤说:“瞎子还能当局长?”蒋天柱笑着说:“黄瞎子眼睛高度近视,我们背后都这么叫他。”蓝小凤说:“你们这些人……”蒋天柱说:“不与你叨叨了,马上还有个会。”蓝小凤说:“晚上你早一些到啊,还指望你撑场面呢!”蒋天柱说:“放心吧,不是六点钟吗?我一准到。”刚欲挂电话,蒋天柱突然想起什么,说:“小凤,我建议晚上的酒席还是换个地方吧。”蓝小凤说:“为啥?”蒋天柱说:“蓝色海岸太显眼了,况且我们去的人又都是有头有脸的,我是无所谓,我怕是对你影响不好。”蓝小凤说:“你说去哪里吃?”蒋天柱说:“到逍遥居吧,那儿僻静,菜味道也不错,他们几个都喜欢去那儿,我与那儿的老板也熟。还有,今晚上以你的名义请客,我来买单。”蓝小凤说:“地点都通知过了,还好改吗?”蒋天柱说:“没有问题,你别操心了,等一下我会给他们打电话的。”蓝小凤对着话筒“啧”地亲了一口,说:“谢谢了。”蒋天柱说:“你将怀解开,让我摸一下。”蓝小凤说:“滚你的蛋,即使是有摄像镜头,你也只能是饱饱眼福罢了!”蒋天柱哈哈大笑,然后挂断电话。
蒋天柱开完会本想下村转转的,散了会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就想吃了中午饭再出去。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蒋天柱一个人使上了大街。刚走到鱼市口,见一背着鱼篓的老汉边走边自顾抹眼泪儿。人不上心不落泪,蒋天柱就有些疑惑。几步走上前去,说:“大爷,我见你偷偷掉泪,是不是有啥伤心的事?”那位老汉认得蒋天柱,说:“蒋书记,你给评评理。”蒋天柱说:“啥事情你说。”老汉说:“我辛辛苦苦一夜,打了一篓的鱼,鱼市不叫卖。”蒋天柱问:“怎的不叫卖?”老汉说:“鱼市叫刘四承包了,别的地方税务所又不叫卖,家里老伴卧床不能动,我急等着回去,没有办法,我只有将鱼兑给刘四。刘四是鱼市一霸,他将我的鱼称也不称,就倒进他的鱼堆里了,只给我十块钱完事,我那一篓的鱼,怎么也值三十几块钱哪!”蒋天柱说:“你没去找税务所?”老汉说:“找也没有用,税务所都叫刘四给买倒了!”蒋天柱沉思了半晌,说:“大爷你明天还未卖鱼吗?”老汉说:“家中有病人,不打鱼咋弄钱买药呢?”蒋天柱从身上掏出一百块钱,说:“大爷这钱你先拿去买药。”老汉死活不要,说:“蒋书记,我怎能要你的钱呢!”蒋天柱说:“你拿着先应应急,明天一早我在鱼市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