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垣护之率一百艘战船作为前锋,占领了石济。石济在滑台西南,相距一百二十里。此时,垣护之仍见王玄谟静待敌兵,不作备战,然而等到虏寇援兵来到,王玄谟又以“兵伤将疲”为借口,退兵回帐。
“军情紧急,城内多为茅屋,我军不如将火箭射入城中,以引发城中大火和内乱,这样,我军便可一鼓作气,趁乱拿下滑台。”数员部将齐声向王玄谟建议。
“不可!城中一草一木皆为宝贵财产,这些,不久都将为我所用,如今我们岂能将它们烧毁?”王玄谟摇了摇头说。
于是,宋军只得在城外静心等待。而城内的兵民在魏将的指挥下,趁着战斗间隙,纷纷带着家产进入了地穴,城上的守兵也再次加强了防备,于是,宋军攻城越来越难,而且兵力渐少。王玄谟遂大力招兵买马,然而,他又不能爱兵如子,甚至不能给新兵以起码的生存条件,因此,军心逐渐涣散,前途令人担忧。
营寨一扎数月,滑台城连攻不下,士气日益衰竭,王玄谟也觉忧心如焚。”魏军大部援军即将杀来,垣护之将军说,大人应当立即督军攻城,否则,一旦敌人的援兵到来,我军就将腹背受敌——“此时,垣护之得知滑台困境,特地派人向王玄谟催促,”以往武皇攻打广固,战死的人也很多。况且目前情况和往日不一样,大将军你怎么能只是考虑士兵的伤亡疲劳?末将希望大将军把攻克滑台作为最迫切的任务。”
“何必太急?我当修筑工事,以待时机再来攻打城池!”王玄谟无可奈何地说。
“啊,大事不好!”此时,探子惊慌失措地跑进帐来报道,“魏主拓跋焘亲率百万人马已经到达枋头,就要杀到滑台来了——”
“哦,北虏竟能如此快速奔来!诸位且献退敌计策——”王玄谟听了大惊,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与部属们商议退敌之计。
“我军应当快速摆开车阵,做好战斗准备,以便阻击敌军——”一位部将大声说道。
“如此有效否……”王玄谟还在犹豫不决。
然而此时已到三更,远处敌人的鼓声已经隐隐传来,于是,王玄谟惊慌失措,惶惶然不知如何应对。
接下来,突然,魏将陆真奉魏主之命率领几名铁骑冲破了宋军营阵,径入城中,王玄谟竟不敢下令截击,却眼睁睁地看着陆真进城报信去了。
次日天明,北魏百万主力大军杀来,鼓声大作,天昏地暗。王玄谟出营远望,但见敌军遮天盖地、漫山遍野地奔来。他看后,吓得面如土色,慌忙人营向众将下令退兵。然而,此时全军将士,大多早已没了斗志,一听撤兵,人人争先恐后,如开闸的洪峰,往南奔逃起来。王玄谟自己更是慌作一团,他急忙翻身上马,朝南疾逃而去,恨不得一下飞奔到达江东。
魏兵趁机过河,砍杀而来,势如破竹。宋军后队被冲杀而光,前队却早已跑散,沿途军械丢弃,堆积成山。
此时,更加风雨交加,垣护之驻军在石济,左看右顾。
“报将军,北魏主力援军已到,即将过河!”探马慌张来报。
“快速通知王玄谟大将军!”垣护之得知后说道,并急忙写好一封信,向探马叫道,“我要急忙致信王玄谟,相约与王玄谟在河岸边一同夹击魏军,否则就晚了!”
“王玄谟将军……他已经未战先溃,魏军夺得王帅的战舰,反过来却截住了我军的归路……”探马不安地向垣护之说道。
“啊!王玄谟他竟如此不堪一击!”垣护之听罢惊怒交集,立刻向部众大叫,“速将百艘战舰列阵杀向中游敌舰,为我们杀开一条归途——”
王玄谟战败撤退,来不及通报垣护之。等到垣护之得到消息,虏寇已经拉走王玄谟水军大船,用三层铁锁连接起来,阻断黄河,打算隔绝垣护之的归路。黄河水流迅急,垣护之的船沿黄河中流顺水而下,每当遇到铁锁,就用长柄斧头砍断它,虏寇无法阻挡。他只损失一条船,其余的船都保存了下来。
于是,垣军战阵列出,舰队迅猛冲向魏舰,魏兵招架不住,只好给垣护之让开了一条南归的血路,放垣军去了。
萧斌军驻高敖,得知军情紧急,急忙聚众商议,调遣军队。
“今日方才得知:魏主已率大军南下支援滑台,请沈庆之率五千兵马前去援助王玄谟!”萧斌叫道。
“王玄谟的将士早就没了锐气,难道还能打仗?”沈庆之抗拒道,“况且……大敌业已逼近,五千兵马如杯水车薪,有何用处,无非是白白地去送死?我们不如不去!”
“沈庆之将军,你莫不是要抗拒军令?”萧斌向沈庆之怒吼道,“身为将士,当知违令的后果——”
“末将遵命就是……”沈庆之无可奈何,只好应命引军去了。
但是,沈庆之出城刚走不到二里路,迎面就遇到了狼狈逃奔回来的王玄谟。沈庆之料知败局已经无法挽回,只得硬着头皮,中途折回,与王玄谟一同来见萧斌。
“王玄谟身为大将,岂能不战而溃,军法无情,此罪当斩”萧斌向王玄谟大叫道,接着他向侍卫令道,“将无能的败将王玄谟推出去斩首——”
“啊,不可!大帅息怒——”此时,沈庆之又出面劝萧斌,“魏主拓跋焘威慑天下,率领的百万大军如狼似虎,王玄谟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王将军以卵击石,其败自然,萧大将军你何必如此严正军法?况且,大帅临阵杀掉战将,只能示弱,也于军不利。望慎重……”
“唉……如此说来,就暂免王玄谟死罪!”萧斌缩回了脖子,轻声叹息道,“不过我军应当努力守住高敖!”
“不可!”沈庆之又说,“如今,青、冀力量薄弱,倘若胡虏东来,我军就是想守,也是无凭可依的,反而会损兵折将!”
“那么……诸位将军的意见是?”萧斌不安地问,“就按沈将军之意,暂时回军?”
“圣旨到——”此时,突然京使送上皇帝刘义隆的诏书。
“哦,皇上也不许我们退兵!”萧斌看罢诏书,向众将说道,“我们如何是好,是撤兵还是遵旨驻守?”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远在京城,他怎能知晓现在我军之危?因京都不知军情,所以皇上才下了不许撤兵的命令。而我们身在战场,应当明了当前的局势,做出正确的对策,以免丢了城池,又损兵折将,人地两空!”沈庆之又说。
“唉……事关兵马留退的大事,我们当召唤全体将士商议,而后再决定是留是退!”萧斌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眼下就有个范增在大将军你的眼前,你却不用,还要召集众将商议,岂非多此一举?清谈空议于打仗又有何用?”沈庆之不悦地摇头说道。
“嗬……沈公学问颇深,原来就是范增!”萧斌看了沈庆之一眼冷笑着,又回头轻声地对左右说。
“大将军何必如此冷嘲热讽?”沈庆之更加不悦,遂怒气冲冲地大叫道,“众人胸中的文墨,本不如末将耳闻目睹的东西更为实用!”
“沈公不必生气!”萧斌笑道,接下来厉声向众将令道,“就请王玄谟留守高敖,申坦、垣护之据守清口,其他兵将随我退回历城,以待时机再战。”
然而,此次北伐,宋国的东路大军虽败,但是,西路由六皇子刘诞督管的北伐大军却进展顺利。
中兵参军柳元景、振威将军尹显祖、奋武将军曾方平、建武将军薛安都、略阳太守庞法起等将,引领大军如暴风骤雨向西北进军。西路大军势如破竹,接连攻陷了卢氏县、弘农城,捷报频传,迅速到达南国。于是,宋主晋封柳元景为弘农太守。
“如今我大军北伐进展顺利,所以,我们可乘胜在弘农督办粮饷,以便再接再厉,深入敌后!”柳元景激奋地说道。
“我们悉听将令——”众将应道。
“着令庞法起、薛安都、尹显祖继续西进!”柳元景又道。
众将应命北去。薛安都军达陕城,见阵前魏军人山人海,穷凶极恶,宋兵有惧怕情绪。
“将士们,魏虏外强中干,你们休要被他们的表象所吓倒——”薛安都见了十分愤怒,于是,他大叫着,脱下盔甲,怒发冲冠,横矛单骑冲入敌阵,魏军向他万箭齐发,终未能伤得其身。
“薛将军身先士卒,我们理当冲锋陷阵——”随即众兵士也齐心大叫着冲了出去。
于是魏军惊慌倒退,死伤无数,只得纷纷逃避。接着,薛安都又攻陷了陕城,进入潼关。宋军声威大振,关中豪杰及羌胡也闻风而起,纷纷将粮草运到宋军营前,情愿投效宋军,抗击北魏。
接着,柳元景继续引军向敌后深入。
“启禀柳大将军,圣旨到来,命令我军南退!”突然一将奉旨叫道。
“啊,我军节节胜利,皇上却为何要我们回去?”柳元景不解地说了一句。随即他接过圣旨,看罢说道,“哦,原来我军东路已败!宋主因为害怕东路王玄谟兵败的形势,会对我军西路独自深入不利,所以下旨,令我还军!”
“我们就要遵旨南归?”众将问。
“是的!现令薛安都率军断后,我们遵旨班师,回返襄阳——”柳元景叫道。
于是,宋军西路也纷纷南撤。然而,魏主见此处宋军退步,反而以为宋军软弱可欺,竟然趁机全力南下,接着,踏破尉武,进逼寿阳。南平王刘铄固守寿阳,魏主拓跋焘却令永昌王拓跋仁统管豫州军事,自己亲率精骑赶赴徐州,直抵萧城。
彭城与萧城相距不过十里,彭城城内兵多粮少,彭城守将江夏王刘义恭焦急万分,忙召集部众商议。
“北虏大军已逼,但我城中缺粮,恐彭城不能长守?”刘义恭惊惶失措地问道,“我欲弃城南归。众将以为退守何处为好?”
“历城粮多,二王及王妃、子女不如直趋历城,由护军萧思话驻守彭城!”沈庆之出班说道。
“不可!”长史何勋反对道,“为保万无一失,二王不如退往郁州,再从海路转回建康!”
“历城、郁州两地都不能去,而且也都去不了!”见沈、何二人还要相互争论,沛郡太守张畅忙走到刘义恭身边大声说道。
“何以见得?”沈庆之质问道。
“目下我城中缺粮,兵民都想离开,只因全城警戒,城门严闭,人们才不得已而静待此地坚守。然而,一旦主帅弃城而走,兵民溃散,胡虏就会从后面追赶烧杀而来,那时难道二王还能安然抵达历城、郁州吗?”张畅说。
“如此说来,我们就只能硬撑在此坐以待毙,别无出路了?”何勋反问张畅。
“并非如此!”张畅说,“虽然目前城中粮缺,然而总可支撑一月,到时总有办法击退敌兵。如此看来,我军至少在一月之中太平无事,然而,倘若我军现在就慌忙出逃,则会立即溃散。我们岂能舍安就危、自寻死路?”
“张畅之言不可信!”沈庆之、何勋同声叫道。
“启禀殿下!”此时,张畅郑重地走到刘义恭身前说道,“下官以为沈、何之言有百害而无一利!倘若他们的建议可行,下官我愿先溅颈血,以洗马蹄——”
“啊……”刘义恭仍在犹豫不决。
“叔王乃是全军的调度,要去要留,我是无权干涉的,但是,我是本城的守吏,如果今日将责任一推,也跟随你们出城逃走,那么将来就无脸面回朝面君了!”此时,武陵王刘骏忙走上来说道,“身为守吏,我愿依照张太守之意,与城共存亡——”
“……如此说来,我们都应当同心协力,再度守城!”刘义恭最后说道。
“嗯,张太守之言有理!”众人也说道。
“在下还有一言!魏人向来畏惧神灵,如今魏军深入南方已久,兵将情绪渐生不安,因此,我军在军事争战的同时,尚须加大对他们的精神摧残!”张畅又上来献计道,“末将建议立即向彭城四方派出数十名探马,让他们宣教童谣,以瓦解魏人的斗志!”
“此计太好了,不过张先生有何童谣呢?”刘义恭笑问道。
“……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张畅笑道,“在下已经准备好了这首童谣!”
“好吧,请张先生加紧派出兵士深入乡间,向百姓们宣教!”刘义恭高兴地令道。
二十三、魏军下,盱眙阻敌锋
攻占了萧城后,魏主拓跋焘军达彭城,兴致勃勃,并在马戏台上叠毡为营。接下来,魏主鋳蹲满志,引着尚书李孝伯等随从登高俯瞰,察看敌情。
“李爱卿,朕看这彭城城里的宋军阵列齐整,器械精利,恐不能轻视呀!”魏主观察了一会后,向身边的尚书李孝伯说,过了一会又笑道,“爱卿乃是当世奇才,口才盖世,才智过人!爱卿可以以朕的名义前往宋营,给刘义恭、刘駿叔侄二人送礼,借以窥其军情。”
“微臣遵旨——”李孝伯答道。
接着,魏国尚书李孝伯策马来到彭城南门,代魏主赠给刘义恭一袭貂裘,给刘骏赠送数头骡马。
“李尚书,魏主既然率兵与我打仗,何须又派你前来送礼,此为何意?”刘骏站在城头,向李孝伯问道。
“我主嘱咐我向安北将军致意,请将军不要误会,权且出城相见吧!我主不过是到此巡阅,并非想攻取你的城池,将军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劳苦将士守城呢?”李孝伯抬头向城上大声说道。
刘骏正要出城,身边的张畅太守忙自告奋勇地说:“殿下,暂且勿动,雛下官先去会他一会!”
刘骏向张畅点了点头,随即命张畅出城。张畅骑马走到李孝伯的马前。
“安北将军也想来拜见魏主,但为人臣子,未经君王允许,不能擅自与别国结交。”张畅对李孝伯道,“至于守城,城主安北将军应是责无旁贷,这是城主的应负职责,并不是针对魏主的,请勿多疑!”
听了张畅的话,李孝伯哑口无言,忙回去报告给了魏主。接着,魏主还想喝酒吃橘,又想要甘蔗、赌具等物品,刘骏也都一一照给了。
“启禀殿下,魏主又送来了毛毡、大豆和盐巴,同时还要向城中借用乐器!”张畅接着又向刘义恭报告。
刘义恭听后不悦,便让张畅出城周旋。但是,当张畅刚出城时,魏尚书李孝伯就率数骑飞奔而来,城中的守将见此,急忙拉起吊桥,关上城门,以防万一。
“望阁下原谅,我和二王奉命镇守此城,未带乐器!”张畅对李孝伯说。